第三卷 朝堂风雨(211-220)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升官背锅

「呵~欠」,丁寿捂嘴打了个哈欠,满腹辛酸,这大明的早朝太特么不人道了,大半夜的就起床往皇城赶,谁能受得了。

哈欠一起,再也收不住,丁寿张嘴又要再打一个,被对面刘瑾眼神冷冷一扫,强忍了回去。

「亏得是在这里,若是在金水桥前,少不得被纠劾御史记你个失仪之罪。」刘瑾皱着眉头道。

「公公恕罪,这还不到卯时,小子精神有些顶不住了。」丁寿苦着脸道。

「这些话你对在寅时前便在午门前候着的文武百官说吧。」刘瑾看了看乾清宫门,又道:「早朝随侍陛下,这是锦衣卫堂上官才有的恩典,万岁爷特旨要你随伴,当晓得感恩才是。」

「是。」丁寿点头,忍不住又用他的大红纻纱飞鱼袍袖子揉了揉眼角。

这番不成器的样子气得刘瑾把头扭到了一边,落个眼不见为净。

丁寿千等万等,终于将朱厚照从乾清宫等了出来,看着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丁寿便晓得这位也是个困觉的。

在内侍服侍下,朱厚照登上肩舆,刚刚起驾,便见司礼监王岳匆匆走了过来。

「奴婢参见陛下。」王岳恭敬行礼道。

「王岳,什么要紧事啊?」朱厚照歪着脑袋,半睡半醒地问道。

「皇上大婚在即,所用纳吉问采礼品还未清点,奴婢想请刘公公移步内库,共同清盘,免得有什么疏漏,误了大事。」王岳道。

「今日早朝该某轮值,王公公可否稍等片刻?」刘瑾看了看天色说道。

「老刘,你随王岳去吧,反正这早朝只是个过常」今日并非朔望大朝,四品下的官都要排到奉天门外,有事启奏,没事就各回衙门办差了,朱厚照对这种摆足了排场打个招呼的面子事深恶痛绝,可又没办法,文官们总喜欢把按时上朝和开经筵作为评价一个君主圣明与否的标准。

刘瑾躬身应是,随着王岳去了,丁寿睡意正浓,未曾留神王岳转身之际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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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许进有事启奏。」

本以为奉天门溜一圈,就可回去补觉,谁知偏偏有人不开眼,新晋兵部尚书许东崖便是其一。

「许卿,所奏何事啊?」正德问道。

「前番都察院副都御使巡抚宣府车霆,勾结外番,私开边市一案,臣有下情禀奏。」

许进一张嘴,一坐一立打盹的君臣二人都警醒地竖起了耳朵。

「车霆之事已有定论,有何下情?」正德正了正身子,摆出帝王威严。

「车霆虽已下狱问罪,侦案缉拿之人尚未叙功。」许进头也不抬,盯着手中象牙芴板,专注说道:「锦衣卫指挥佥事丁寿,干练有为,才堪大用,臣荐举其升迁为指挥使,掌北司诏狱,请陛下圣裁。」

按大明制度,锦衣卫为正三品的亲军指挥使司衙门,但水涨船高,从永乐朝的纪纲开始,区区指挥使已经不能体现皇帝的信重,所以在提高个人官衔的同时要加上一句「仍掌锦衣卫事」,当然明中期前也没谁有纪纲的面子,大多还是以指挥使衔掌卫事。

随着锦衣卫功能细化,其他官佐的官职也逐渐提高,官职之后会特旨负责具体事务,掌北镇抚司、掌南镇抚司、提督象房等等事就多了,另外作为功臣勋贵等高干子弟的安置场所,还有很多关系户,但他们通常是锦衣卫带俸,就是光拿钱不干事。

「嗯~」丁寿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老子玩命从朝鲜转一圈,这些酸子都恨不得把我治罪喽,如今拿掉了他们一个巡抚,反倒要给我叙功,这些官儿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正德却兴奋起来,「早该如此,朕当日便言丁卿有定远之才,尔等却百般推脱……」小皇帝眼看要翻起旧账来。

「陛下慧眼识人,臣等老迈不及。」刘健几位阁老今日好说话得很,主动承认错处。

「如此,便晋丁寿为指挥使,执掌北镇抚司。」正德转身对着身边发愣的丁寿,低声道:「傻站着干嘛呢,还不快谢恩。」

「哦。」反应过来的丁寿虽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还是老老实实跪倒丹墀下谢恩。

「好了,众卿还有何事?」难得早朝碰上一件开心事,朱厚照睡意全消,来了兴致。

「老臣请罪。」刑部尚书闵珪出列,「前有百姓曹祖状告建昌、寿宁二侯不法之事,此案扑朔迷离,盘根错节,刑部多日缉查,收效甚微,乞陛下治罪。」

拉倒吧,闵大人,曹祖的状纸都快详细到把罪证一一罗列了,扑朔你个大头鬼啊,挨呲儿吧你,丁寿心中偷笑。

果然一提到自己两个舅舅,朱厚照便是火大,「此案已经旬日,竟毫无进展,刑部办事如此不力,岂有此理。」

「刑部多为循吏,办事拘泥不化,难免迁延,老臣乞请将此案转交缇骑干臣,也好早日水落石出,排解君忧。」闵珪道。

「交给锦衣卫办?让谁来?」正德道。

丁寿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新晋指挥使丁寿,文武兼资,念头通达,当是不二之眩」闵大人一点都看不出快八十的人,说话又急又快,没有半点耽搁。

正德皇帝难得听大臣夸自己人,连连点头,「算你们有识人之明。」

「陛下,臣年轻识浅……」丁寿可不想背这口黑锅,不严查二侯,皇帝这里过不去,可真要是收拾了这两个姓张的,仁寿宫那位主儿能把自己活吞了。

「丁寿年纪虽轻,却屡破大案,颇有才具,都察院附议。」张敷华出班补刀。

「臣初掌北司……」

「丁指挥蒙圣恩执掌诏狱,必然尽心竭力,报效君恩,大理寺附议。」杨守随又是一刀。

「陛下,臣……」能不能让老子说话,丁寿再次张口欲言。

「怎么?」朱厚照对丁寿神情有些惊讶。

「丁大人无需多虑,只要丁大人秉公执法,恪守臣节,朝中上下定无人掣肘。」谢阁老出班道:「为安其心,老臣请陛下赐丁寿全权。」

「原来担心这个,朕便赐你独断之权,无论何人不得干预此案。」正德拍板,「散朝。」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万岁,「恭送陛下。」

朱厚照开心站起,拍了拍丁寿肩膀,「好好干。」又扫视身边无人,低声道:「官儿也升了,快把人给我找到。」

看着拍屁股走人的小皇帝和星散而去的朝中大臣,被捅得浑身是洞的丁寿欲哭无泪:什么啊,这大明朝能不能少一点套路,多一些真诚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 债主登门

长风镖局。

大堂内宾客满座,可惜来者并非托镖,而是讨债。

方旭、卫铁衣、牟惜珠等人依次而坐,对面的则是京城各大买卖的东主掌柜。

「邓夫人,非是我等乘人之危,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所求无非一个」

财「字,邓爷入狱之始,我等可曾到柜上挤兑?所虑的不过是邓家金字招牌,念着多年以来的交情,如今您也高抬贵手,给我等一条生路。」一个高瘦汉子侃侃而谈道。

牟惜珠端坐椅上,脸色煞白,不发一言。

「诸位听方某一言,既然大家都是邓通朋友,当晓邓家经商之道,诚信为本,断不会有所亏欠,邓家钱庄一时周转不便,且请宽限几日,给邓夫人一些转圜余地。」方旭长揖到地,诚恳言道。

在座几人起身还礼,「方大少言重了,若只是我几人的生意,念及邓爷往日帮衬之情,有何不可,只是如今身不由己,还请方大少体谅我等难处。」

方旭还要再言,牟惜珠打断道:「不用求了,这些人背后的靠山觉得家父和外子出狱无望,彻底撕破了脸,打的就是落井下石,吞掉邓家生意的算盘,哼,邓家真是有眼无珠,错交了你们这些无义之徒。」

牟惜珠言辞刻薄,几人面色尴尬,看向身后一个身材矮胖的汉子,那汉子自进门后一直未曾发话,此时嘿嘿笑道:「什么时候了,牟大小姐还是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说我等落井下石也好,趁火打劫也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登门欺凌,真当我长风镖局无人么?」卫铁衣性如烈火,拍案而起,桌上杯碗都被大力震翻。

「岂敢,长风镖局威名赫赫,两位局主武艺高强,我等早有耳闻。」那汉子不为卫铁衣声势所吓,依旧慢悠悠道:「敝人更知卫大少秉性刚烈,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想必也会给我等一个公道。」

「你——」,任卫铁衣怒火万丈,却无从发泄,论武功他一只手便能把眼前众人都扔出镖局,可这又非江湖仇杀,对方又占着理,大有无处使力之感。

「不知诸位要何公道?」一袭丁香长裙的卫遥岑手捧木匣,由后堂转出。

「卫大小姐?」汉子道。

遥岑点头承认。

「早闻卫大小姐冰雪聪明,乃女中诸葛,便请做个公道,我等都在邓家银号柜上存有银子,今日凭庄票取回,有何错漏之处,还请指正。」矮胖汉子虽言辞客气,词锋却锐利非常。

牟惜珠上前一步,怒道:「若真是生意所需,岂会联袂而来?且提银日期逼迫如此之紧,分明不给邓家筹措之机。」

「筹措?」汉子笑容中尽是不屑,「牟大小姐不比自欺欺人,邓家各地商铺银根吃紧,便是再等个一年半载,也未必强过而今。」

「你……」牟惜珠不由心中气苦,邓家虽说藏宝被盗,可各地商铺仍有流通存银,其时只要转手部分买卖,未必不能缓过气来,可她本人眼高于顶的性子,即不肯折了「小财神」名号,又无邓通经商手段,数月以来,生意每况愈下,偏这些人又联手欺上门来,若是用商铺抵债,怕是被敲骨吸髓,吞得渣子都不剩。

「诸位尽是京中商行头面人物,遥岑今日有幸得见,心中有几句话要说,不知几位是否赏面肯听?」遥岑向众人敛衽施礼道。

众人纷纷言道:「卫大小姐言重了。」「大小姐请讲。」

「曾子曰: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遥岑不通经济之道,但想来先贤此言既用于国,也适于人。」卫遥岑轻移莲步,缓缓道。

众人面面相觑,齐声道:「愿闻其详。」

「仁者以义为利,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灾害并至。」遥岑注视中堂悬挂的「义薄云天」牌匾,娇躯盈盈一转,朗声道:「诸位可晓得本镖局有」四不保「的规矩?」

「四不保?」众人疑惑问道。

卫铁衣起身傲立,道:「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不保;杀人越货,血腥脏银,不保。」

「来路不正,来历不明的银镖,不保;不孝逆子,奸盗匪类,不保。」方旭接口道。

「四不保归为一句,便是」不义之财「不保。」遥岑凝视众人道:「长风镖局创立至今,可谓人才凋零,生意惨淡,却仍能为江湖敬仰,同道抬爱,成为天下有数镖局,所恃者正是镖局信守的」四不保「规矩。」

遥岑转看一眼牟惜珠,继续道:「诸位乃京中豪贾,生意往来,公买公卖,修齐治平,以礼持家,而今邓家遭难,不求施以援手,但求宽限时日,不催逼过甚。身负商贾之名,而行儒家仁义之道,诸君所为当不让先贤。」

「这个……」遥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一番话,将众人连吹带捧,俱都意动,看向那个矮胖汉子,「朱爷,您看……」

「卫大小姐能言善辩,可这仁义礼智信总当不得饭吃,只凭一番话便让我等空手而归,未免强人所难吧。」朱姓汉子掸了掸衣袖,淡淡道。

打开桌上木匣,遥岑举起道:「这是长风镖局房契与地契,以此作保,诸位可还满意?」

「遥岑,你……」牟惜珠平日跋扈,与长风镖局众人并无甚交情,见遥岑竟肯以镖局基业为保,不由大为感动。

朱姓汉子呵呵一笑,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一下镖局四周,「恕我直言,贵镖局拢共也不值万把银子,在座哪家又不与邓家钱庄过往银钱巨万,只凭这些怕是难以让我等信服。」

「你还要怎样?」卫铁衣欲待上前,被身旁方旭举臂拦祝

「朱爷,今日也就算了,权当给方大少个面子。」

「是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欺人太甚。」

面对诸人相劝,朱姓汉子不为所动,两眼一翻,道:「算了?那位爷岂会与我等算了?」

「这……」众人面露难色,哑口无言。

「二位局主,卫大小姐,今日的事本与几位无关,只要邓夫人能拿出银子或者等价抵押之物,我等扭身就走,如何?」朱姓汉子下了最后通牒。

「本王作保,你可信得过?」威严声音响起,身着赤色蟠龙袍的朱祐枢踏步而入。

「草民拜见王爷。」堂上众人纷纷施礼。

朱祐枢不理别人,单对跪拜的朱姓汉子道:「朱瀛,你可信得过本王?」

人既已得罪了,便顾不得许多,朱瀛咬了咬牙,干笑道:「荣王爷作保人,草民当然无话可说。不过么……」话锋一转,又道:「荣王爷还未就藩,万一邓家失信毁诺,仅凭着三千石的岁俸作抵,似乎单薄了些……」

跪在他身后的其他人都觉得身子有些发软,就算朱祐枢是个空架子王爷,毕竟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这姓朱的真是豁出去了。

朱祐枢不怒反笑:「此言不虚,本王原就未打算空口为凭。」示意身后下人捧过一紫檀木匣,低身对着朱瀛耳边道:「这是先皇所赐丰润县五百顷上好庄田,可还尽够?」

「御赐庄田都已载入金册,不得买卖,草民怎敢收受」朱瀛道。

「你是不敢,」朱祐枢直起身子,乜视朱瀛道:「你背后的保国公可以啊。」

「王爷知道……」朱瀛惊慌失言,立即住口。

「拿上地契,给本王滚。」朱祐枢一甩袍袖,众人惶惶,手忙脚乱地挤出了长风镖局。

「有劳王爷。」方旭笑脸上前。

「诶~,客套话多了,便显得你我交情淡了。」朱祐枢调侃道:「还是三缄其口的好。」

二人会心一笑,牟惜珠施礼道:「惜珠谢过王爷援手之德。」

「不必客气,邓通也是本王的朋友,他家中生变,我又岂能不理。」朱祐枢唏嘘道:「谁能想到昔日富甲天下的小财神,会被宵小欺上门来。」

牟惜珠恨恨道:「都是那恶徒害得……」

注:亲王年俸禄米应该本色一万石,荣王还没就藩,是三千石。

第二百一十三章 财来人安乐

恶徒丁寿紧皱眉头,呆坐在自己的签押房内,

「卑职等恭贺大人高升。」钱宁等一干人满是谄笑地向丁寿道贺,「石大人传话过来,在松鹤楼为大人摆酒庆贺。」

「替我谢过石大人,今日某身体不适,就不去赴宴了,改日登门赔罪。」

丁寿挥手将众人打发了,单独留下钱宁。

「钱宁,有什么法子能把犯人弄死?」丁寿托着下巴问道。

「大人想让他怎么死?」讨论起专业问题,钱宁撸起袖子,兴致高昂。

「随便。」丁寿随口道:「比如洗脸在水盆里淹死,喝水时候呛死,睡觉姿势不对把自己闷死,从床上掉下来摔死,做噩梦把自己吓死,扣火痈把自己扣死,我管他怎么死!!」二爷越说心火越旺,对着钱宁吼道。

钱宁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大……大人,诏狱里弄死个把人小事一桩,卑职便晓得雨浇梅花等十余种手段,回头报个瘐毙,仵作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可您……您这些……太过……匪夷所思,这传出去不是把天下人当傻子,就是被天下人当傻子,锦衣卫百年声名可就全没了……」

「只要能把人弄死,谁管你用什么手段。」丁寿燃起一丝希望,一把抓住钱宁衣领,道:「刑部大牢的人呢?做的掉么?」

「这……刑部大牢与诏狱互不统属,怕是……」钱宁有些为难,但看着丁寿杀人的眼神,连忙改口道:「卑职尽力。」

松开钱宁,丁寿恨声道:「三法司,二爷记住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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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府,书房。

「老而不死是为贼,闵朝瑛更是个老贼头。」丁寿端坐椅上,发着早朝被人坑了的牢骚。

跪在他双膝之前的倩娘连连点头。

「还有都察院的张公实,还南都四君子呢,呸,小人一个,是不是?」

「咻咻……咻咻……」倩娘螓首点动更加快速,樱唇不住吞吐,将丁寿胯下棒儿舔得油光发亮。

「大理寺的杨维贞也是一丘之貉,妈的三法司没一个好鸟。」丁寿双手伸进倩娘秀发,尽力贴近自己胯部。

可怜倩娘如何晓得丁寿说的是些什么,只觉那根粗壮肉棒突然间直插喉咙,噎得她喘不过气来,惊呼声全被堵住,只得求救的眼神望向丁寿。

这哀婉神情更让丁寿火气旺盛,将倩娘粉面都埋入胯间毛发,汗津津的琼鼻冰凉地贴在自己小腹上,大手从她松开的衣襟内伸入,抓住雪腻酥胸,不住揉搓,直到胯下美人不支,粉拳不断拍打,才松开双手,脱她自由。

小嘴濡湿,两片香唇微微肿胀,连着娇喘了几下,倩娘缓过气来,轻轻拭了拭唇角,媚声道:「爷,奴婢去做饭。」

「做什么饭,爷火气大得很。」丁寿将倩娘推到在地,撩起裙摆,「来,把裤子脱了,让爷出火。」

倩娘轻咬下唇,羞答答褪下布裤,将马面裙撩到腰际,双膝跪地,上身俯卧,只将白如玉盘的丰臀呈现在老爷面前。

看着眼前雪白丰隆,高高翘起的香臀,丁寿也不耽搁,解开裤子,对准目标,用力向前一冲。

「噗嗤」一声。

「碍…」雪白玉颈倏地伸直,倩娘已和丁寿厮磨多时,两腿间早已泥泞不堪,借着淫水润滑,肉棒直插到底,她只觉腔道内热浪直冲顶门,随后螓首随同腰肢疯狂扭摆,迎接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啪啪……啪啪……」肉体撞击之声不停,夹杂着「滋滋」的性器爱液摩擦声,整个书房内弥漫着一股淫靡气息。

门扉轻响。

「什么事?」丁寿双手从倩娘腋下穿过,握住粉嫩坚挺的一对乳房,下身继续用力耸动,倩娘被撞击的呻吟浪叫。

「老爷,程澧回府了。」书房外是谭淑贞的声音。

「让他等一会儿。」丁寿突然开始加速,小腹撞击粉臀的频率加快,几乎已分不出间隔。

倩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快攻轰得浑身酥软,「爷……受……不了……求……

求您……慢些……」

门外谭淑贞听得二人交合,也是欲火升腾,还是勉力克制,微微喘息道:「他还带回来四十只大箱子,已经搬入东侧院库房。」

丁寿猛地大力撞击身下娇躯,倩娘「蔼—」的呼喊一声,全身哆嗦,狂泄而出。

「进来吧。」丁寿抽身而退,浑身瘫软的倩娘无力地俯卧在地上。

甫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丁寿那根兀自摇头晃脑的硕大毒龙,谭淑贞连忙定下心神,过来替丁寿整理衣袍,握住阳根擦拭干净,重新纳入裤内。

收拾妥当后,丁寿道:「我先过去,替倩娘收拾一下。」

扶起瘫软无力的倩娘,谭淑贞替她掩上衣襟,遮住了雪白肉脯,为她穿裤之际,惊讶发现雪白膝盖上透着些许淤青。

「倩娘妹子,你也晓得爷的胃口大,怎么敢独自承欢,也不怕亏了身子。」谭淑贞不由埋怨道。

倩娘有些委屈,「本是请示老爷晚膳用些什么,谁知道爷有这兴致,挨了这一通乱顶。」

谭淑贞噗呲一笑,「你呀,快起来吧,晚饭就别动手了,让丁七家的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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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游廊一路疾行,程澧紧随在丁寿身后。

「老爷恕罪,泰山这批货物起出之后,本当早日回京,怎奈去岁黄河改道,水患至今未消,道途险阻,是以耽搁了些时日。」程澧边走边解释。

「水患都治理不好,工部也是些尸位素餐的废物,整日借口推诿,不足成事。」丁寿冷哼一声。

程澧不知自家主子这话是说工部,还是自己,心中有些忐忑,还是继续道:「近年来北直隶匪患猖獗,小的不敢贸然行事,都是聚集大队,方行上路,幸有真定府刑厅马大人是老爷旧交,调了乡兵护送,此番一路安全,也是承了老爷之泽。」

丁寿哈了一声,道:「对了,还有兵部许季升,京畿之地匪患他不去除,好端端给二爷下套,这笔账我给他记着呢。」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丁府库房门前,程澧在门前引指道:「这四十口箱子火漆未动,请老爷验看。」

「知道了。」丁寿进门,当的一声将房门关闭,让本要随后跟进的程澧吃了闭门羹。

险被撞了鼻子的程澧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踌躇之际,房门忽开,丁寿脸色古怪道:「老程……」

「小的在。」程澧忙迎了过来。

「你这一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某今日心情不好,有些话别在意埃」

程澧惶恐道:「老爷说哪里话,蒙您老器重,把府中生意交我打理,小的是肝脑涂地,万死……」

当的一声,房门再次紧闭,将程澧和他的满腹忠言都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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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尽,新月初起。

谭淑贞、倩娘、美莲等人围着一桌丰盛晚宴两旁侍立,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可人手托香腮,与身旁的杜云娘相顾无言。

坐在下首的长今终于忍不住了,偷偷将手伸向了桌上的一碟云片糕。

手才伸到一半,便被侧立一旁的高晓怜拍掉,「老爷还未到呢。」

「我饿……」长今可怜巴巴看着众人。

可人莞尔,用手帕卷了几块点心,递给长今,「吃吧,若爷怪罪,由我担着。」

「谢谢可人姐姐。」长今高兴地蹦到一旁,大口吃起来。

「谭妈,要不再催催爷……」可人对着谭淑贞道。

「已经催三次了,爷就是不开门埃」谭淑贞无奈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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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宅库房内。

四十个箱子都被一气打开,珠光宝气,耀眼生辉。

丁二爷躺在一箱子金砖上,满手抓着金珠宝石,大张着嘴巴,无声大笑:发了,发了,老子发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釜底抽薪

第二天晌午刚过,接了钱宁回报的丁寿风风火火赶赴东厂。

有困难,找刘瑾。

这已是丁二爷的思维定式,起码到如今为止,丁寿还未发现这老太监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寿哥儿,恭喜高升埃」未到二堂便遇见了丘、谷二人,如同一尊弥勒佛般的谷大用老远便开口恭贺。

「公公就别拿小子开心了。」丁寿满是苦色,顺手揉了揉因为某些原因还在发酸的下颚,道:「督公老人家可在?」

丘聚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应是午睡方醒,正在听曲解闷。」

「随咱家来。」谷大用招了招手,笑道:「我二人正好无事,便引你过去。」

「珊瑚钩、芙蓉扣,扭捏的身子儿别样娇柔……」

才到刘瑾休息院落,便听得房内一阵小曲清唱之声,唱词是前朝的《赵盼儿风月救风尘》,曲调委婉多情,嗓音轻柔妩媚,将这满是心腹事的丁二爷听得陶醉入神,险些忘了来此何干。

「不想督公戏班内还有如此唱功的伶人,比我府中贻青二人强多了,待会若是请讨,督公可会割爱?」丁二不愧是个心大的,前事未了,如今便想着如何丰富自己在大明朝的精神文化生活了。

丘、谷二人闻言面色古怪,丘聚嘴角浮起一丝嘲意,谷大用则捏着嗓子来了一句同是出自《救风尘》的念白:则教你怎生消受……

「老谷啊,在外面蹭戏也就罢了,怎么还唱上了,败兴埃」刘瑾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语意带了几分调笑。

三人不再耽搁,齐齐进屋,让丁寿称奇的是屋内仅有半卧在罗汉床上的刘瑾和侍立一旁的白少川。

身着贴里的刘瑾翻身而起,白少川取了外袍为他披上,刘瑾对着四处寻摸的丁寿道:「寿哥儿,贼眉鼠眼地看什么呢,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谷大用捏着兰花指掩唇偷笑,道:「寿哥儿正琢磨督公何处金屋藏娇,惦记着要您老割爱相送呢。」

「金屋藏娇?」刘瑾微微讶异,笑道:「说吧,看上了哪个丫头了,反正咱家也用不上。」

丘聚寻了一处自顾坐下,道:「他想要方才唱曲的。」

正半跪在刘瑾身前整理腰带的白少川剑眉一挑,没有说话。

刘瑾则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小川,寿哥儿想要你去他府上,你可愿意?」

仔细理毕刘瑾衣袍,白少川直起身来,淡淡道:「若是督公吩咐,属下自无不可。」

「怎么,适才小曲是白兄所唱?」丁寿惊讶道,实在看不出白少川如此多才多艺,清吟小唱几与女子无异。

刷的一下展开折扇,白少川星眸璀璨,戏谑道:「有辱尊听,不知可还入得丁兄法眼?」

丁寿尴尬道:「在下实在不知,孟浪之处还请白兄海涵。」开玩笑,把白老三放自己家里,估计没几天那帮花痴娘们就会给二爷编出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来。

刘瑾则不再纠缠这一话题,对着丁寿道:「小子,昨日升了官,怎么不想着邀咱家摆升官宴?」

听说起这事,丁寿立时垮了脸,「督公,这分明是三法司那帮酸子在陷害小子,借此离间咱们在两宫前的情分,若是处置重了,太后那里定然不依;可是轻轻揭过,陛下这里又定是不饶,难办得很埃」

刘瑾回身坐下,拄着下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属下想着趁人还在刑部大牢,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丁寿做了个举掌下切的手势,「彻底把这锅扣在刑部。」

「釜底抽薪,好,你总算长进了。」刘瑾点了点头,满怀欣慰之色。

「可是闵珪那老货实在警醒得很,大牢外面把守森严不说,还给曹祖安排了单间,连每餐食物都要有人先尝过,实在是无处下手埃」

丁寿两手一摊,叫苦不迭。

「怎地人还没提到诏狱?」刘瑾突然问道。

啊?丁寿一愣,答道:「没有,属下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马上把人提出来吧,耽误久了小心被扣一个怠于王事的帽子。」刘瑾慢悠悠道。

「可是……」丁寿还要辩解。

「去——」刘瑾拖长声音道,虽只有一个字,却不容置疑。

「是。」丁寿无奈,转身出门,心中暗骂:老太监到底哪头的,听曲听成老年痴呆了不成!!

看着丁寿背影转过照壁,刘瑾才缓缓站起,来至廊下,喃喃自语道:「借咱家的刀来伤人,王岳呀王岳,你真让咱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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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府六部的办事衙门沿着长安街一字排开,西长安街上是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卫正堂,东长安街上则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乃至翰林院、太医院等文官衙署,唯独没有刑部在内。

不招人待见的刑部与大理寺、都察院都坐落于西城阜财坊,刑部大牢内所关押的犯人也并非诏狱内的钦犯,多是作奸犯科的平头百姓,大多攒积一处,难免人满为患。

大牢内分为四监,每监又设五房,除了中房有窗可以享受阳光外,其余东西南北四面皆是昏暗牢房,蛇鼠横行,而这中房也并非犯人居住,而是负责看守的牢头休憩之所。

一高一矮两个黑衣狱卒拎着破旧箍桶走在牢房过道上,两旁牢房内的囚犯从栏槛内伸出残破陶碗,等待派饭。

「班头大爷,多给一口吧」

「大爷,饿死小的们了,快点啊」

「嚷什么,一帮饿死鬼投胎的贼囚,老实呆着。」高个儿狱卒举着用来放饭的木勺,颐指气使道。

嘈杂的牢房稍微安静了些,狱卒颇为满意自己的威势体现,将一勺勺可以照见人影的稀粥倒进了一只只脏手所举的破碗里。

走道尽头人声渐息,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单人牢房,高个儿狱卒从一个提篮里掏出几样饭菜,塞了进去,对里面喊道:「开饭啦。」

角落里的犯人抬起头来,头发花白,两颊晕红,眼神狂躁,看着便让人有不安之感。

两个狱卒似也不愿和犯人多话,扭身就走,未过几步便听到监牢内的抱怨喝骂声:「杀千刀的贼牢子,又偷吃你曹大爷的饭菜。」

「他娘的……」高个儿狱卒回身欲骂。

身边的矮个子狱卒连忙拦住,道:「兄弟算了,这人是部堂大人交待下来的,犯不着和他置气。」

高个儿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骂道:「奶奶的,无官无品不使银子让他住现监,还想怎么着?」

「要不了多久就要移交锦衣卫了,诏狱里岂是好过的,跟他个将死之人还计较什么。」矮个子开解道:「再说了,托这老东西的福,咱们兄弟也没少打牙祭不是。」

高个儿闻言后果然喜笑颜开,道:「没错,死到临头还不知,到时有这老小子受的,走走,咱哥们喝酒去……」

二人回到中房,推杯换盏,小酒喝得正欢,突然听到外监大门哗啦啦一阵响,随后错乱的脚步声响起,几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进了大牢。

为首的一个锦衣卫腰板挺直,满是精悍之色,见了二人大剌剌道:「你们是大牢的禁卒?」

两个狱卒再没了方才犯人面前的威风八面,老老实实地上前施礼:「小的们正是,不知几位上差有何吩咐?」

「本官钱宁。」钱宁大马金刀往条凳上一坐,将一封公文往桌上一扔,「奉北司掌印指挥使丁大人之命前来提人。」

狱卒凑在一起,将北镇抚司与刑部共同开具的公文勘验无误后,高个儿点了点头,道:「请上差随小的进去提人。」

钱宁努了努嘴,随他同来的校尉便随着高个儿狱卒走了进去,钱宁则翘着二郎腿,看了看桌上酒菜,啧啧道:「有酒有肉的,瞧着刑部大牢的油水不少埃」

「上差就别拿小的取笑了,不怕您笑话,这些饭菜都是给您要提的那人犯预备的,上头有令,凡是那人吃的东西都要咱们先行吃过,怕是担心有人投毒……」矮个儿狱卒四下看了看,掩着嘴小声道:「说句难听的,小的干这活计,牵条狗来试一样能干……」

说得有趣,钱宁听得咧嘴大笑,笑声未落,一个校尉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钱头儿,看去看看,不好啦!」

钱宁与矮个儿的狱卒连忙到了牢狱尽头,单间牢房外,那个高个儿狱卒面如土色,已经吓瘫成一团,牢房内的床铺上,他们要提的人犯曹祖口鼻流血,早已死去多时……

第二百一十五章 息事宁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乾清宫内,正德怒气冲冲,拍案不已。

「该犯年岁虽大,但健壮硬朗,而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下谕移交诏狱时猝死,这其中岂无鬼祟隐匿之事,刑部一干人等岂有不枉法害命之徒,朕这大明朝国法何在」

「陛下息怒。」刘健道:「刑部亦知晓人犯干系重大,从不轻慢疏忽,其中定有内情,可下旨让刑部严查。」

「严查,必须严查。」朱厚照大声吼道,忽又反应过来,「刑部?还提什么刑部?正堂闵珪闭门思过,涉案一干人等自问案主事以下,巡风官提牢等俱下诏狱问罪。」

「这……」刘健皱了皱眉,本就是给锦衣卫下的套,若是全交给了缇骑,那不由得这帮子人编罪么,首辅大人眼珠一转,道:「臣启陛下,此案涉及勋贵,非比寻常,臣请内廷司礼监共同参审详查。」

正德略一思索,点头道:「准奏,司礼监会同东厂共审此案。」

************

刑部验尸间。

惨白的灯光映照着惨白的窗纸,混合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腐臭味道。

曹祖尸身躺在一张长桌上,一个满是皱纹的老仵作正对他开膛剖腹,将他体内脏器一一取出验看。

司礼监秉笔太监范亨以手帕掩鼻,强忍着令人呕吐的味道,一瞬不瞬地看着桌上一切。

东厂理刑百户丘聚则面无表情,三角眼中精光闪烁,仿佛对一个个血淋淋的脏器充满着兴趣。

「二位公公,该犯死于中毒。」将尸体用白布盖上,忙碌完一切的老仵作汗透重衣,满是疲惫的向二人禀告道。

「果然。」范亨的刀条脸上寒霜密布,对着丘聚道:「老谷,你怎么说?」

「何毒?」丘聚吐出两个字。

老仵作摇了摇头,面带愧色,「小人白活了这么大岁数,实在勘验不出。」

「你东厂内不就有一个用毒高手么,何必明知故问。」范亨嘴角带起一丝冷笑,嘲讽道。

「范公公话中意思——莫不是认为东厂有所牵连?」丘聚挥手让仵作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

「听闻世上有一种下毒之法,先以半毒之物服之,欲待毒发之时,再佐以半毒为引激发,可若是只服任何半毒,不但查验不出,且身体无碍。」范亨凝视丘聚,继续道:「据说蜀中唐门便尤擅此道。」

「风闻虚妄之事,难以让人信服。」丘聚避开范亨目光,对着外面吩咐道:「把那二人带过来。」

东厂番子押着两个狱卒进了屋内,房中气味和白布上的斑斑血迹吓得二人肝胆俱裂,瘫在地上公公爷爷的一顿乱叫。

「你二人负责看守人犯,他可会被人下毒?」丘聚指着桌上曹祖尸体问道。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自打他进来后,除了提审,小的没让任何人碰过他。」高个儿脑袋如同拨浪鼓般连摇不已。

「部堂大人交待过,小的们一直是尽心伺候,天可怜见,小的对亲爹都没这般用心过!」矮个儿叫起撞天委屈,涕泗横流。

「这二人连同外面的仵作可都是刑部的人,您看这人证陛下可会满意?」

丘聚皮笑肉不笑地瞧向范亨。

范亨黑着脸一言不发。

命番子将人带走,丘聚好似自言自语道:「人犯无缘无故被毒死大牢,深究下去,难保不会扯出什么私相授受,内外勾结之事埃」

听得「内外勾结」四字,范亨面皮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按《大明律》结交近侍乃是死罪,丘聚分明意有所指,冷冷道:「东厂想要攀污?」

丘聚难得一笑,「本就不干净,何来攀附,上次司礼监挑拨二侯告状在前,此番刑部灭口于后,万岁爷圣明天子,对其间龌蹉岂会不明察秋毫。」

范亨面皮紫涨,不发一言,半晌才恨恨憋出一句:「你意如何?」

丘聚正视这位首席秉笔太监道:「刘公公的意思:息—事—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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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揣着东厂与司礼监、刑部联名的奏本,丁寿心情忐忑地立在仁寿宫外。

本想着到乾清宫交旨复命,这差事就算完了,没想小皇帝跑到张太后这儿来了,这娘俩凑一块,天知道又会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丁大人,太后宣你进宫。」才出宫门的王翠蝶对着长吁短叹的丁寿说道。

「谢过姐姐了。」丁寿涎着脸凑了过来。

翠蝶心虚地四下看了看,「丁大人休要如此,奴婢生受不起。」

「该是小弟高攀了才是。」丁寿嘻皮笑脸地说道,望了望宫内方向,小心问道:「太后和陛下在谈些什么?」

犹豫了一番,翠蝶还是回道:「还不是二位侯爷的事,两宫言谈间有些不洽,丁大人待会儿回话时要小心些。」

暗道声果然,丁寿忽觉得牙床有些肿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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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山炉内香烟袅袅,珠帘后端坐的母子二人半遮半掩,神情难测。

「臣丁寿叩见陛下、参见太后。」

「起来吧。」张太后语带薄愠。

「刑部人犯猝死之事调查如何了?」小皇帝语气也是不善。

丁寿斟酌了一番,回道:「陛下,经司礼监与东厂联合勘验,曹犯死于中毒……」

朱厚照急声问道:「他被何人所害?」

「小猴儿,话要想好了再说。」太后不急不缓说道。

「这个……」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丁寿腹诽,「据查,该犯系服毒自荆」

「什么?自尽?」朱厚照有些不信,追问道:「毒从何来?又为何偏在此时自尽?」

「该是人犯早先预备,刑部已自陈失察之过。至于自尽之事么……」丁寿偷眼看了看那二位的神色,继续道:「多方推断,曹犯知晓将被提解诏狱,忧心诬告一事败露,遂自绝避罪。」

「诬告?」朱厚照眉毛竖了起来。

「二侯谋逆之事,查无佐证,确系诬告。」丁寿可不想与那兄弟俩的破事扯上关系,避重就轻道。

「那其他不法之事呢?」奈何朱厚照却不是一个好糊弄的,继续追问道。

「其他事吗……」丁寿心思电转,顾左右而言他,「据刑部相关人等所说,曹犯语气狂妄,言多怪诞,妄言自称天命,当是神志不清,其人未可尽信。」

「其所举之事言之凿凿,竟无一是真?」朱厚照沉声道。

无一是真?没一个是假的好不好,问题是这话总不能当着人家姐姐面说啊,丁寿被逼得欲哭无泪,心道太后呀,二爷在为你弟弟死扛,你能不能稍微帮衬一下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凤体抱恙

「好了皇上,别这么不依不饶的了。」也许是张太后听到了丁寿心声,突然开言,「既然发告之人都已死了,这事就揭过去算了吧。」

「母后明鉴,其人虽死,所举之事却未必不真。」朱厚照起身回道:「建昌、寿宁二侯嚣张跋扈、目无法纪,不法之行盈满都门,儿皇早有耳闻,若不施以严惩,怕难以服天下臣民之心。」

「胡闹。」狠狠一拍座下矮榻,张太后嗔目道:「百姓家还晓得个」娘亲舅大「,难道你一点亲情不念!?」

「儿皇几时不念亲情,登基之初便为二位舅舅各增三百石禄米。」正德委屈辩解道,随手一指外间的丁寿,「如丁寿般位列三品,一年禄米也不过三百余石而已。」

诶,皇上,您娘俩吵架捎带我干嘛呀,帘外丁寿缩了缩脖子,心中暗道。

张太后扫了外间丁寿一眼,嗤笑一声,道:「先皇在世仅一次便赐你舅舅良田上万顷,区区那点禄米就不要拿来说了。」

「父皇对二位舅舅自是恩宠有加,皇庄官地不过三分起科,却恩旨侯府庄田由五分起……」朱厚照话音中也带了火气,「可那状纸中提及,二侯犹嫌不足,放纵家人,迫害良民,为了征租,竟打死人命,如此贪得无厌,当严惩以儆效尤。」

「莫说状纸所言未必是真,即便是真的,不过死了几个平头百姓,又怎么了?」慈寿太后被弘治皇帝宠惯了,说话肆无顾忌。

朱厚照只觉一股火气直冲顶门,也口不择言道:「母后莫忘了,你也是出身百姓人家。」

一句话气得张太后粉面煞白,霍地站起身来,厉声道:「那你把他们剐了吧,都死了干净!」话一出口,忽觉一阵晕眩,仰头便倒。

「母后!」朱厚照惊呼,扶之不及。

在一众宫人惊骇之时,珠帘分开,如一道轻风,丁寿飘至近前,伸右臂挽住太后柔软身躯,左掌一股真气由后脑玉枕穴输入。

「嘤咛」一声,张太后悠悠醒转,见自己软在丁寿怀中,玉面难得一红,轻声道:「放开哀家。」

丁寿口中应是,还是扶着她缓缓斜靠在榻上。

「母后,你怎么样?」朱厚照关切问道。

「哀家小门小户的,不劳皇上费心。」张太后将螓首扭到了一边。

「母后……」朱厚照面露窘态。

「陛下且先回避一下吧。」丁寿看了眼赌气扭头的太后,对朱厚照劝解道:「待太后消消气。」

朱厚照点了点头,「也好。」

看着朱厚照出了宫门,丁寿对翠蝶道:「有劳王宫人请太医院梅太医前来诊治。」

待着屋内无人,丁寿苦笑道:「气大伤身,太后您又何苦?」

「唉~」,长叹一声,张太后扭过身来,面色苍白凄苦,「以为有了儿子能做终身之靠,谁想他与哀家终不是一条心,早知如此,就该……」

自觉失言,张太后住口不语。

「皇上也有难处。」丁寿半跪榻前,「二位侯爷平日行径确是太过,就拿与庆云侯争利之事来说,数百人持械相斗,京师震骇,若要陛下当作无事发生,未免自欺欺人。」

「再不成器也是哀家的兄弟,若不护着他们,怕是该求太夫人过来聒噪哀家了。」张太后愁苦万端,她也是心累,总不能拦着自个儿亲娘进宫吧。

「其实陛下心中还是有着母家的。」丁寿道。

「哦?」自己儿子自己清楚,张太后有些不信道:「何以见得?」

「先皇时恩准寿宁侯乞买残盐九十六万引,陛下登基甫始,便在一力促成此事。」

太后白了丁寿一眼,敛眉轻哼了一声,道:「你又不是不知,上个月敲定了,事情没成。」

「还不是刘健为首的满朝重臣上疏反对,陛下据理力争几近一年,言此乃是先帝恩旨,可这些老家伙们就是不依,还说什么先帝早有悔意……」

丁寿添油加醋道:「这些老臣倚老卖老,先皇下旨时不见他们反对,偏偏欺负陛下年幼登基,此时纷纷跳了出来,陛下与二位侯爷的关系都是这些老家伙们败坏的。」

「无人臣之礼,不为人子。」张太后恼怒地捶着床榻,不觉又是头痛,素手扶额。

丁寿连忙起身来至太后身后,轻揉她两侧太阳穴,柔声道:「太后还是宁神静养,您这玉体失和的事传出去,便是金太夫人晓得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哀家那两个弟弟……」张太后不放心道。

「太后请放宽心,有微臣在,二位侯爷不会有大碍,不过略施小惩怕是躲不了。」丁寿大包大揽道。

「也该给他们个教训了。」太后忿忿不平,这两个倒霉弟弟,给自己惹了多少事,当初每次和先帝翻脸,都是因为他们惹出的麻烦。

「交给你了,哀家不管了。」张太后伸直秀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享受丁寿指尖揉动带来的舒适,「哀家也该歇歇了。」

丁寿称了声是,心中暗爽,「刘健你们给二爷下套,老子反手就给你们上点眼药,这叫一报还一报。」

梅金书背着药箱随着翠蝶进来,「微臣拜见太后。」

「太医诊病,臣不便在侧,微臣先告退了。」丁寿小声道。

「欸~你要走啊?」太后有点不舍,平日里家人过来都是奏讨乞封或是又惹了麻烦,少有人陪她聊天解闷,她那嗜睡的习惯便是这么养出来的。

「啊?不,微臣就在宫外伺候,随传随到。」有心说是的丁寿看着太后失望眼神,立马改口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为病者讳

「太后怎么样了?」

仁寿宫外焦躁等待的朱厚照,一见丁寿便急声询问。

「陛下放心,太后该是一时急火攻心,应无大碍。」丁寿道。

「那就好,那就好。」朱厚照放下心来,又狠狠一捶掌心,「都是那两个为非作歹的家伙害得朕母子失和。」

「恕臣直言,太后一心想保自家兄弟平安,若陛下逼迫太过,怕会真的有损天家亲情。」丁寿换了一副嘴脸,忧心忡忡道。

「朕岂不知,可难道让朕姑息养奸,由他二人继续作恶不成?」朱厚照恨声道。

「严惩怕是太后那里不依……」丁寿故作思索一番,继续道:「不如给二位侯爷一个教训,既让他们晓得轻重,又给太后一个台阶。」

「什么教训?」朱厚照问道。

「罢了二侯的朝参,无旨不得随意进宫。」

丁寿见朱厚照眉头皱起,似有觉得轻判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一来让二位侯爷晓得在宫里失了宠,今后行止必会有些收敛;二来太后那里也全了面子

;三来么也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陛下执法严明,不徇私情,乃圣君垂范。」

「朕不在乎这些虚名。」被忽悠起来的朱厚照眉花眼笑,却还装作不在意状。

「另外关于刑部……」丁寿又道,既然首辅刘健都摆了一道,那率先给自己挖坑的闵珪要不收拾一下,二爷心里实在气不过。

「人犯狱中服毒自尽,刑部一干人等办事不力,自大司寇下涉案人等皆以罚俸论处。」既然刘瑾和王岳都不想在这事上深究,丁寿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道:「也好给群臣一个教训,今后勤于王事,勿有懈担」

朱厚照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丁寿肩膀,「进退兼顾,三思而行,这才是股肱之臣的样子,天下官儿都像你这样思虑周祥,朕该少了多少麻烦事。」

「陛下谬赞,臣惶恐。」丁寿笑容满面,难抑得意之色。

没等丁二爷的小尾巴翘起来,朱厚照随之来了一句:「让你找的人怎么样了……」

丁寿正发愁怎么解释这档子事,遥见宫女翠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

张太后虚弱地躺在榻上,神色萎靡。

「母后,母后……」朱厚照立在榻侧,轻声呼唤。

太后缓缓睁开眼帘,「皇上,你那两个不成器的舅舅……」

「母后放心,丁卿已经与儿皇说过了。」朱厚照将方才商议二侯的处置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让皇儿费心了。」

「母后哪里话,都是儿子不孝,累您气坏了身子。」朱厚照一时真情流露,声音哽咽。

丁寿把梅金书拉到一旁,低声道:「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地,怎地诊完病更严重了?」

「禀世叔,太后有暗疾在身,此番大怒,将体内燥郁之火激发,故而来势凶猛。」

梅金书面色凝重,略一沉吟,继续道:「观其脉象,右手寸关二部脉甚洪大,左手心脉大虚……」

大段医理听得丁寿头疼,打断道:「说人话,什么病?」

梅金书话语一窒,筹措一番言辞,继续道:「凤体积攒阴寒,阴虚火旺,似乎长期不寐……」

不可能,就二爷见她这几回,哪次不是日上三竿才起床,丁寿大摇其头。

不但丁寿不信,凑过来的朱厚照也是不信,待唤过翠蝶细细询问,不由二人惊讶莫名。

「太后整夜不睡有些日子了,白日里神思倦怠,心心恹恹地,吃过几位太医的方子调理,也不见效。」

「那为何不早日禀报于朕?」朱厚照忧心母亲,龙颜大怒。

翠蝶慌忙跪倒请罪,「奴婢早想禀奏,奈何太后不许,只说自己知道,不要奴婢多事。」

「金书,你可有诊治之法?」丁寿问道。

「此次痰火郁结于心,引发晕厥,倒是有几个方子应急。」梅金书眉头深锁道:「可这长期不寐之症若不缓解,怕是治标不治本埃」

「无法根治么?」朱厚照道。

「陛下明鉴,自古来上下尊卑分明,男女有别。」梅金书为难道:「男医女疾本就有诸多不便,况且以男子之身度女子之心,推断病由,难免有失偏颇,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微臣不敢妄施药石。」

「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去唤医婆来。」朱厚照喝道。

翠蝶面露难色,「陛下,宫中医婆多年前俱都老病请辞了。」

「不独宫中,便是天下间,也是女医稀缺,杏林之憾耳。」梅金书感怀道。

没功夫听梅金书感叹大明朝妇科前景,朱厚照匆忙传旨,欲征集民间女医为太后诊玻

「陛下,臣府中西席便是女子,医道精湛,可以一试。」丁寿毫不犹豫把谈允贤卖了。

「怎不早说,快快宣召。」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朱厚照连声催促。

丁寿见梅金书面色犹豫,便道:「此人乃梅太医师妹,请梅太医随臣同去敦请。」

************

车轮滚滚,沿着青石街道一路奔驰。

「金书,方才宫内似乎有话要说。」丁寿向同在车厢内的梅金书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梅金书叹了口气,「小侄无状,怕是给世叔扯上了个麻烦。」

听梅金书一番解释,丁寿才晓得谈允贤此次进京是有求而来。

谈允贤幼弟谈一凤,弘治五年举人,中举之后屡试不第,在大明朝举人想做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首先需三次会试不中,才有机会候补派官,可即便派官也不一定轮得到,因为还有一批取了进士后朝考不合格的在家等着候补呢。

严格来说,那位中举后就乐疯了的范进老爷这辈子能不能熬到派官,还得看祖上积了多少德。咱也别提那位举人中的另类海青天,那位爷做官是因为嘉靖时期张孚敬改革吏治,三途并举,谈一凤可不一定有那运气。

不过好歹谈家也是书香门第,世代为官,机会比同辈还是多些,在谈一凤中举十三年后,总算是熬到了桂林训导的空缺。

「府城训导?」丁寿听到这里,面上露出轻视之色,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儿。

梅金书倒是没有小瞧之意,只顾说道:「桂林地处偏远,允贤心悬幼弟,想为他另谋一官职,恰逢长今小师妹延聘西席,听闻世叔又是当朝红人,便请托小侄。」

说到此,梅金书面带赧色,「为小师妹早得名师授业,小侄厚颜答允,本想等待时机再面诉详情,又怕世叔为难,迁延至今。」

「不就是要补个实缺么,有什么为难的。」丁寿满不在乎道。

梅金书面色凝重,道:「官职授受,朝廷自有法度,岂是易于的。」

丁寿仔细打量着比自己大许多的师侄,他老子梅退之一心想着造朱棣后人的反,两个儿子却一个痴、一个呆,替自己考虑什么朝廷法度,还真是养子不

「肖」。

梅金书被丁寿看得浑身不自在,「世叔,可是小侄言语有错?」

「没错。」丁寿展颜一笑,拍了拍梅金书肩头,「此事交给我吧。」

************

烈日炎炎,蝉声切切。

雅轩虽是临水而设,也难抵酷暑,谈允贤围着一条碧绿色白点湘裙,同色主腰上只披着一袭轻纱,香肩玉臂若隐若现。

小轩地处后宅,谈允贤不虞外人撞见,何况郎中面前无羞涩,行医多年的她顾忌本就少得多,穿衣自然随便。

此时她正整理翻看梅金书前些时日送来的道教名方《摘玄子》,据说乃是元代国师长春真人丘处机所著,内载长寿之术多不秘传,谈允贤自阅后便手不释卷,一卷刚刚读完,正寻下一卷来看。

忽觉有异,谈允贤回过身来,见门口伫立二人,梅金书避嫌,眼神四处闪躲,丁寿则兴致勃勃地盯着她薄纱下的雪白膀子。

启齿一笑,谈允贤回身上前万福:「东主,师兄,有何见教?」

************

仁寿宫,暖阁。

谈允贤双目微阖,雪白纤长的手指轻搭在太后伸出的皓腕上,神态静穆。

朱厚照、丁寿君臣二人眼巴巴地看着这位女医诊病,片刻后,谈允贤收手起身。

「怎么样?」「如何?」

面对二人关切问话,谈允贤微微摇了摇头。

朱厚照的心悬了起来,丁寿急切道:「药石罔效么?」

「没有大碍。」谈允贤的回话让丁寿恨不得掐死她,没事你摇什么头埃谈允贤坐在桌前,提笔写方,边写边道:「太后凤体亏损,需要进补。」

「无妨,我那里有许多高丽人参,给太后当饭吃都可以。」丁寿难得大方。

抬头看了丁寿一眼,谈允贤埋头继续书写,道:「人参虽好,火气还嫌大了些,不能多吃。」

「阳常有余,阴常不足。太后之病当以滋阴为主。」谈允贤放下笔,将纸上墨迹吹干,递给梅金书,道:「早晨用人参膏,日中用煎药八物汤,加干山药、酸枣仁、辰砂、蒲黄、木通、远志,水二钟、姜三片煎服。晚用琥珀镇心丸,至三更用清气化痰丸,不出三月,凤体自愈。」

梅金书细细看了看方子,连连点头称妙,「这是用朱震亨的《丹溪方》与丘真人的《摘玄子》药方相辅相佐,文武并用,恰到好处,难怪家父时常夸赞于你,师妹果然医道国手。」

「师兄言重,也是托了师兄连日来借书之德,小妹眼界得以舒展,方有此方。」谈允贤欠身施礼。

朱厚照可没兴趣听这二人探讨医理,听说方子可用,立即抢了过来,吩咐宫人速速制备。

丁寿凑到谈允贤近前,低声问道:「太后这病根究竟为何?」张太后这病得莫名其妙,二爷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望了望榻上昏沉沉的太后,谈允贤迎着丁寿满是希冀的目光,浅笑道:「东主恕罪,医者当为病者讳……」

第二百一十八章 提督京营

紫禁城,奉天殿。

「看到了,看到了。」小皇帝举着一个黄澄澄的长筒铜管,站在奉天殿外平台上又蹦又跳。

「你说这叫什么来着?」朱厚照扭头问道。

「千里镜。」丁寿陪着笑脸道。

几副药下去,太后病情见好,丁寿担心朱厚照又追着自己要女人,琢磨着怎么给他找个事做。

相处久了,二爷算是清楚这熊孩子的性子,佻脱好动,想一出是一出,给他找点事干能清静好一阵子。

恰好南镇抚司那边来信,他前番让江南工匠琢磨制作的望远镜终于成了,明朝各地匠户执行的是轮班进京服役,当然一来一往折腾时间太长,属于劳民伤财,朝廷也不断延长轮班期限,有三年一轮、四年一轮的,成化年间干脆下令,愿意出银子的可以顶替劳役,这也是大清匠班银的来由。

不过此时缴银代役还不是定制,京城中也有常驻工匠,南镇抚司见是朝中红得发紫的丁大人吩咐,不敢怠慢,抽调能工巧匠听从安排。

丁寿还是小瞧了老祖宗,当初只觉得明朝有眼镜不可思议,细打听原来国人玩透镜已经几千年了,《淮南万毕术》里甚至有用冰加工成球形透镜的方法,东汉张衡还借助透镜观察月亮,眼镜这东西如今在大明是稀罕物的原因是透明玻璃不易得,价格才居高不下。

当然这些问题对于丁大人来说不成问题,刚从朝鲜搜刮了一笔的丁寿不在乎几两银子一副的眼镜,琉璃厂那边一时指望不上,他直接让谭淑贞购置了大批的替代品。

「堂庭之山多棪木,多白猿,多水玉,多黄金。」 《山海经.南山经》

中早有记载,放着水晶不用,更待何时。

有了丁寿讲解组合使用的原理,分清目镜和物镜所使用的透镜区别,再加上源源不断的透明水晶供应,南镇抚司的工匠多番试验,终于制造出了本时空的第一个「望远镜」。

看着兴高采烈玩得嗨起的朱厚照,丁寿松了口气,这望远镜寒酸了些,没那些复杂的透镜组,不过打发这个熊孩子尽够了,自己能消停好一阵子。

「老刘,是老刘。」朱厚照眼睛紧贴着望远镜,大呼小叫道。

被朱厚照召唤过来的刘瑾上前行礼,随即怀中被塞进了一个黄铜物件。

按着雀跃的朱厚照指点,刘瑾小心翼翼地将望远镜放在眼前,随即眼前突变的景象让他面色一变,匆忙移开眼睛,才长出一口气。

刘瑾的表现很符合朱厚照预期,他得意地问道:「这是丁寿做出来的千里镜,怎么样?」

「不想这小子还精于制器之术,端是不错。」刘瑾点了点头,双手将望远镜呈还朱厚照,「陛下玩的时候小心脚底,别摔咯。」

朱厚照睁大眼睛,讶异地看着刘瑾,「你以为这是玩闹之物?」

「不是么?」刘瑾看向丁寿。

「是啊,不是么?」丁寿点头又马上摇头,迷茫地看向小皇帝。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朱厚照挥动着手中之物,意气风发道:「碧海扬波,草原奔驰,有了此物便可洞察敌机,事半功倍。」

丁寿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道:「陛下圣明。」

败家孩子你现在连出紫禁城都费劲,想得倒挺远。二爷被封建皇帝的科技实用意识刺激到了自尊心。

朱厚照不见刘瑾应和,纳闷问道:「老刘,你认为我说的不对?」

「万岁圣心烛照,自然是对的,只是……」刘瑾期期道:「只是……」

「只是什么?」朱厚照将千里镜扔给丁寿,转身进了奉天殿,边走边道:「就讨厌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有话直说。」

「只是利器在手,也要看有无持器之人。」刘瑾偷眼打量了下皇帝,躬身道。

朱厚照哈地一声,不以为意道:「大明有雄兵百万,单这京营便有十余万虎狼选锋,还愁无持器之人。」

「陛下,老奴听闻京营无操久矣,实忧心其是否堪用。」

「什么?此事当真?」朱厚照大惊失色,若是京营都不堪一用,他将来跃马沙场,带谁玩去。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刘瑾神色淡淡,只是轻轻吐出这八个字。

朱厚照略一思索,便道:「刘瑾,朕命你提督京营,务必严行操练之法,不得懈担」

「臣刘瑾领旨。」刘瑾端端正正跪倒在奉天殿内,改称以示郑重。

丁寿钦佩地看着老太监背影,高啊,这才叫顺水推舟,不声不响拿下了京营兵权,自己那点耍心眼、递小话的行径与之相比,简直是过家家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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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京营自永乐迁都以后便已设立,最初名三大营,由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组成。

永乐皇帝五征蒙古,追亡逐北,便是依靠着这三大营精锐,朱小四是马背上得来的江山,打起仗来也是简单粗暴,神机营火器当先,轰乱敌军阵型,三千营骑兵跟上抽刀砍人,击溃残敌,随后五军营步兵清常看起来是不是眼熟,四百年后法兰西那位小个子用几乎一样的战术放翻了整个欧洲。

可惜三大营主力于土木之祸损失殆尽,景泰时少保于谦收拾余烬,从中拣选精锐十万,设立「十团营」,每营各分神机、五军等三营,原来的三大营被称呼为「老家」,其后团营几经变革,成化初年增至十二营,由十二侯分掌,一人总领,监以内臣、兵部尚书提督,而今总领团营的便是英国公张懋,而提督京营的则是刚摆了丁二一道的新晋兵部尚书许进。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京营废弛

校场旌旗猎猎,京营虎贲纵横。

点将台上,兵部尚书许进高居正中,左右分别是特旨提督京营的厂臣刘瑾,还有被刘瑾拉来凑数的锦衣卫指挥使丁寿。

团营众将分坐两侧,许尚书轻捋下颌短须,笑对二人道:「英国公告病,今日阅操由本官主持,二位可有异议?」

刘瑾两眼半睁半闭,面无表情,侧身道:「本兵久在边陲,深悉沙场征伐之道,自是不二之眩」

「既如此,本官僭越了。」许进笑意满满,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更趋明显。

令旗挥动,金鼓齐鸣。

精选出来的一万京营将士旗帜鲜明,兵甲齐整,在阳光之下耀眼生辉。跟随将令趋前退后,不住变幻阵型,霎时间,校场之上沙尘漫天,军威赫赫。

约莫半日,京营操演已毕,人马重新集结,一个个虎背熊腰的京营将士头颅高昂,腰背挺直,对待自家今日表现很是满意,只等台上评阅后,回去喝顿小酒犒劳自己。

许进意度闲雅,笑问道:「刘公公,在座诸公,某之操演可还入眼?」

刘瑾点头道:「许本兵不愧边事干才,军马调度谈笑间耳,陛下圣明,任用得人。」

两旁众将也纷纷赞道:「部堂大人熟读兵书,胸怀韬略,吾等粗人自是比不了的。」

「诸位都是世代簪缨,本官如何能及埃」许进与众将说笑,众将只是恭维不停。

忽然间许进笑容转冷,众将心中打鼓,不知这位兵部尚书又起了什么主意。

许进令中军上前,从操演军中提出三名小校,当众杖责。

惨叫之声不断传到点将台上,众将彼此眼神交汇,不知许进为何点这三个倒霉蛋出来。

上万京营将士满是不平地看着同袍受刑,颇有物伤其类之感,出操之后不见嘉奖,不讲情由地反施军法,咱当兵的命就如此低贱么,还不如兵皮一扒,逃了军籍,也是逍遥自在。

行刑已毕,三人俱都昏死过去,许进令将人抬下,又扫视台上众人。

刘瑾闭目不言,仿佛无事发生。

丁寿莫名其妙,眼珠子来回乱转。

众将又惊又俱,噤若寒蝉。

许部堂呵呵一笑,「各军归营,诸位也都散了吧。」

如蒙大赦的众将纷纷起身,带着一番操演后疲惫不堪的各部将士退去。

「刘公公可知本官何故如此做?」许进端起茶水,轻呷了一口。

「咱家正要请教。」刘瑾缓缓睁开眼帘。

许进取出几封书信,递给刘瑾道:「公公请看。」

刘瑾看信,一副恍然状,「原来是受了几位公爷的请托,这几个丘八得罪了贵人,真是不知死活。」

「公公以为本官处置是否得当?」许进面带笑意,眼中光芒隐现。

「行伍之间,有赏有罚乃是正理,本兵提督京营,此乃本分。」刘瑾称善,面色如常。

「公公高见。」许进起身拱手,道:「本官还有部务在身,就不再此耽搁了,告辞。」

「部堂大人好走。」刘瑾起身相送。

转眼间,方才还庄严肃穆的京营校场一片萧索寂静。

「督公,许季升后面这出什么意思?」丁寿来至刘瑾身边,疑惑问道。

「显示他在军中的资历威风,告诉咱家他许东崖与五府权贵关系匪浅。」

刘瑾冷笑一声,「那三只挨打的小鸡是给我们这两只猴子看的。」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军中赏罚竟成了结交权贵的手段,真是带的好兵啊」刘瑾语含讥嘲,冷冷说道。

「督公休与这等腐儒置气,好在京营将士军容齐整,未曾荒废。」丁寿开解道。

「京营将士数十万,只这一万能战有什么用?」刘瑾哂然一笑,颇为不屑。

丁寿心中一惊,「您是说……」

「什么都没说。」刘瑾转身,「咱们看见的是人家给咱们看的,不想让咱看的得寻着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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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京师之地军士逃亡者过半!」

乾清宫内,听了刘瑾奏报的朱厚照,将手中把玩的千里镜都惊掉在御案上。

「京中诸卫军士不习操练,团营将士因占役过多,逃亡甚众。」刘瑾垂首奏道:「」殚忠「、」效义「二营一万五千余间军舍,本供官军调遣操练所居,但荒废已近二十年。」

「选锋锐卒,国之重器,谁敢役使占用?」朱厚照大怒喝道。

「五府勋贵,京营将领皆有此行,不胜枚举。」刘瑾奏道。

「总有人带头吧,谁人居多?」不管那人是谁,朱厚照真的想杀一儆百了。

刘瑾偷看了皇上一眼,喏喏不言。

「说」朱厚照加重语气。

「弘治六年,先帝曾令三大营及团营官军修建昌国公与仙游公主陵墓……」

刘瑾一句话便让朱厚照发不出火来,自个儿老爹让人修的自己外公和姑姑的墓,还能怎么着。

「还有么?」朱厚照语气缓了缓。

「弘治十年,调一万将士修万春宫,京营军士八千为金太夫人修建府邸,五千人修神乐观,三千人修城楼,另调集一万军士采集柴薪……」

「另在太后原籍修建崇真宫……」

朱厚照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好了,不要说了。」

小皇帝头疼地捂着脑袋,子不言父过,这锅只能自己背了。

前事已不可追,只有后事弥补,朱厚照心中打定主意,「刘瑾……」

「奴婢在。」刘瑾应声。

「朕打算在大内操练军中锐卒,以强军威。」朱厚照涨红小脸,紧握拳头沉声道。

「陛下要开内操?」刘瑾与丁寿对视一眼,惊道。

「不错,既然五府六部不愿操演,那只有朕亲自来了。」朱厚照挥了挥拳头,「就在西苑豹房建造军舍,以供演军之需。」

豹房!丁寿耳朵竖了起来,历史上大明鼎鼎的名称出现了,朱厚照的荒淫无道都是和豹房挂钩的,什么里面充满珍禽异兽,奇珍异宝,地下密室有如迷宫,美女成群,皇帝没事就大被同眠,和身边亲信玩个群P啥的,这事想想二爷心中就有些小激动。

谁知刘瑾并不配合,老脸上的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陛下,构建内操所需屋舍至少需银二十万两,内库实在拿不出这笔钱。」

注:方进督团营时,与瑾同事。一日操毕,忽呼三校前,各杖数十。瑾请其故,进出权贵请托书示之。瑾阳称善,心不喜。

第二百二十章 天子内库

不是吧老刘,堂堂内府掌印连个二十万两都凑不出来,你太失职了吧,眼看自己可以和小皇帝开轰趴的机会要溜走了,丁寿心中怨念满满。

「年初三边总制杨一清请筑边墙,大发帑金数十万,而今内库空虚,无银可用。」刘瑾郑重言道。

和丁寿想的不一样,被黑了几百年的大明内库,可不是只给老朱家做开销的,而且打根儿上讲,大明内库才是根红苗正的正经出身。

大明立国之初,朱元璋设立内十二库,整个大明朝的支出都是由内库负责,「人君以四海为家,固天下之财为天下之用,何以公私之别?」

朱八八认为天下为公,积为天下所用,所以再设立什么国库就纯属多余,当然大清朝对这话有自己的认识,既然四海为家,拿了天下之财为自己修园子也是天经地义,不分彼此。

文官们跳脚骂大明皇帝内库聚敛,可真把内十二库的承运库单拎出来做为皇帝小金库这事,可是文官先提出来的。

正统初,副都御使周铨、户部尚书黄福等先后奏请,将江南夏税秋粮四百万石折银一百万两,作为「金花银」解往内承运库,这笔银子理论上皇帝只要为京城武官支付十余万两的俸禄,其他的您就自个儿开销吧。

既然皇帝有了零花钱了,户部的太仓银库就在正统七年理所当然的成立了,原来内库所辖的盐课、关税等等统统纳入太仓,甚至籍没家财、援例上纳等,照单全收,丁龄为自家弟弟纳的那个监生所交银子,一样是进了户部。

当然偌大一个大明朝,收入绝不止内库和太仓,太仆寺的常盈库、工部节慎库、光禄寺和南京户部的银库,也都是明代国库的组成部分,不过「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彼此互不隶属,也不听你户部的吆喝。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明朝银库分家,两边都觉得自己吃亏,朝臣以户部空虚,国用不足,经常要请发内帑;皇帝开销增多,钱不够花,要从太仓银库拿钱,互相不对眼。

第一个从太仓银库挖出银子来的是《明史》中那位糊涂天子朱见深,不过这位爷也不含糊,成化二十年陕西、山西、河南旱灾,他除了免税外一次就发内帑二十五万赈济灾民,翻开《明实录》就会发现,常常有记载某皇帝大发帑金如何,或是赈灾或是兵饷或是平抑粮价,这些皇帝中有被记成怠政的,也有说昏君的,基本都没留下什么好话。

成化帝就不说了,接手一个烂摊子,在位二十三年,抚流民,平瑶乱,收复河套,建州犁庭,顺带还把蒙古汗庭给端了,《明史》里除了个人生活的妇寺之祸实在编不出什么花样来,只能来个类推:「成化以来,号为太平无事,而晏安则易耽怠玩,富盛则渐启骄奢。」至于为什么国家太平强盛还是罪过了,自己脑补去。

那位「在位多丰岁」万历皇帝,收了半辈子商税被批爱钱怠政,还定下了

「明实亡于万历」的评语,让人戳了几百年脊梁骨,可经过万历朝的三大征,他还给子孙留下了几百万的内库,让天启皇帝在「众正盈朝」玩出的辽西溃败下还能一次拿出二百万两银子补救,这时候东林党魁又一改当初大骂神宗弊政的时候了,大赞皇祖深谋远虑,「逼」全特么被你们装了,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留。

至于那位吊死在歪脖树上的崇祯爷,听说他被李自成从内库里抄出七千万两白银,会哭死在地府厕所;估计那位李闯也会纳闷:饿连崇祯那怂娃大门门上的金漆都刮咧,才凑了几千两,七千万?在啊达(哪里)?

还有眼前这位正德皇帝,原本历史上他一共从太仓库提银二十二万九千二百两,还是分三次,落得什么名声就不要说了。

史笔如刀!拿笔的人想怎么写就是另一回事了,倒也不是每个从国库拿银子的明朝皇帝都会被批,而且名声好坏与拿的银子多少绝不成正比,比如刚刚驾崩的弘治皇帝,这位可是被明代官员称之为三代以下,可以和无为而治的汉文帝,滥发交子、冗兵冗员、被党项小族打得不要不要的宋仁宗并称为贤主的。

「臣韩文拜见陛下。」

内库没银子,朱厚照的想法与父祖一样,主意打到太仓银库。

户部尚书对于突然被朱厚照召见有些心中没底,何况小皇帝对他属实太亲热了些。

「韩爱卿免礼,快为韩爱卿赐坐,上茶。」朱厚照为了能大内演军也是拼了,含情脉脉的眼神让韩老大人有些接受不了。

谢恩就座,韩文扫了扫立在朱厚照两侧的刘瑾与丁寿,暗想皇帝急着召见与这二人可有关系。

「韩卿,朕今日召你前来,有一事不明,不知卿家可否为朕解惑?」朱厚照一副谦虚好学的乖宝宝样子。

「陛下言重了,究是何事请试言一二,臣知无不言。」韩文在座上欠身道。

「世人常说前宋富庶,我大明比之如何?」

「世俗传闻,不可轻信。」问的是本科,韩文倒是没什么犹豫,「先帝时丘阁老对此曾言及一二……」

「噢?韩卿可与朕细说。」

朱厚照好学的模样让韩老大人满怀欣慰,捋髯笑道:「我朝疆宇比宋为广,而百年以来无甚巨费,凡前宋所谓郊赉岁币祠禄等支出皆无,花费最多者无非宗禄养兵荫子耳,然荫子止于武职,文臣无几。户口之数较之宋虽略相当,而今日垦田则过之远矣,所入既多,而所费比之又少,因此我大明储积数倍于宋,何况国朝今日之全盛庶富,非弱宋可比。」

「如此说来我大明府库充盈,国有余银了」朱厚照兴奋起来。

韩文却立刻警醒,「不知陛下要待如何?」

「内府空虚,请韩卿暂拨库银二十万两。」朱厚照犹豫了下,担心韩文不给,强调道:「只是暂借,待秋冬金花银解京,再行归还。」

「陛下,户部无银可拨。」韩文起身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