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朝堂风雨(161-170)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寻踪蹑迹
城外一处树林。
郭依云一指一处空旷道:「就是在这儿,失了小妹踪迹。」
丁寿点了点头,他并没多带人手,只从府中护卫里抽调了十名锦衣卫,唯一的外援就是正在地上细细寻觅的常九了。
「怎么样?」丁寿深知,若这位子颗领班都查不出来,来再多人手也是无用。
常九直起身子,左顾右看了一番,飞身而起,攀爬到一株大树上,在树上翻查片刻,又落到地上。
「大人请看。」常九递上一角红色碎布。
郭飞云惊呼道:「这是小妹昨天穿的衣服。」
「郭三小姐想必当时躲在树上,不愿与姐妹相见。」常九推测道。
「还能查下去么?」丁寿问道。
「既然发现了踪迹,自然可以顺藤摸瓜。」常九很是自衿,地鼠门寻踪蹑迹的本事,绝不在盗墓倒斗之下。
顺着踪迹一路而行,来至密林深处,眼前情形让众人面色一变,即便不用常九出马,也可看出此处有一番恶斗,地上树折草伏,狼藉一片,几棵树身上还有刀剑痕迹。
郭依云不由慌了神,「大姐怎么办?小妹是不是出了意外?」
郭飞云也是六神无主,求助地看向丁寿。
「丁大哥,你在看什么?」顾采薇看丁寿对着一根折断的树干出神。
「这是被人用拳硬生打断的,树干全部开裂,可见此人拳力刚猛,只是……」丁寿有些犹疑不定。
「只是什么?」郭飞云姐妹也凑了过来,希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从这树干看拳法的发力角度,好似是少林派的三十三路闯少林神拳。」
丁寿皱着眉道。
「少林寺的?!小妹怎么会和少林僧人有纠缠,你一定是看错了。」郭依云很是不信丁寿的眼力。
「少林弟子遍天下,在京城出现有什么稀奇。」 臭丫头敢跟老子抬杠,原本也没十足把握的丁寿,一口咬定就是少林功夫了。
「少林寺都是得道高僧,你当都像你一样只会欺负弱女子。」郭依云开始鄙夷丁寿的人品了。
丁寿有点后悔,当初在遵化就该敲锣打鼓地把这小丫头光屁股的样子曝光,羞也羞死她了,让她再跟老子犟嘴。
「四铛头说得不错,少林派分支众多,俗家弟子更是数不胜数,京城有少林高手并不出奇。」常九走了过来。
「这位大人,可发现了什么?」郭飞云还知道有求于人,相对客气得多。
常九一张手,手心中是一枚飞镖,长约三寸,镖身成燕尾形,镖尖上下有两道血槽。
一见飞镖,郭依云惊呼道:「燕子镖,果然是小妹,她定是出事了」忧心小妹安危,钻云燕眼眶登时红了。
「依云姐姐,先别伤心,江湖中用燕子镖的人很多,未必是彩云的。」顾采薇扶着郭依云肩膀劝解道。
郭飞云拿过那枚飞镖,细细掂了掂,也面露惊慌道:「本门的燕子镖手法与众不同,分量和尺寸都是特制,很少与人,这确是本门之物,小妹她……」
后话不敢再言。
众人都瞧向常九,常九摇了摇头,道:「显有多人在此争斗,足迹杂乱,郭三小姐到此失了踪迹,想必……」看了几女一眼,还是继续道:「想必是被人擒拿掳走。」
几女面色一变,丁寿沉声道:「那就顺着这些人的足迹查下去。」
「四铛头明鉴,这些人分头而行,属下不知追寻哪一路。」常九一副为难之色。
「那我们就分头去追。」郭依云脱口道。
「对方人多势众,若是你们再落了单,怕又是失手被擒。」略一思忖,丁寿道:「这些人总不会凭空冒出来,顺着他们来路追下去,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
常九躬身领命。
一行人顺着对方踪迹反溯,竟然又回到了京城宣武门外附近,这里虽非城内,却有不少百姓依城建屋,南来入京之人多路经此地,遂使此处渐次繁华起来。
遥看着前方的一排土窑,常九皱眉,「怎么到了窑子里了?」
「窑子?这里也有教坊乐户?」丁寿纳闷问道。
「教坊乐户怎会到这等地方来,升斗小民终日为生计奔波,哪里去得起上等行院,可人之大欲又抑制不住,便有人勾引无籍丐女,在土窑内私设娼窝,俗称」窑子「,招揽的主顾都是些娶不起妻的穷苦百姓和酸书生,也有些纨绔子弟混迹在此。」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丁寿讥笑道,看这附近行人,的确多是穿着粗布短褐的穷苦百姓,其中夹杂着些脚步虚浮的膏粱子弟,更有一些襕衫都浆洗发白的文人士子,这些穷酸一见有人注视,立即用袖遮面,好似房子着火一样快步走开。
「偶尔换换口味,教四铛头见笑了。」常九捻着鼠须讪笑。
「丁大哥,抓走彩云的人在这里么?」顾采薇凑上前问道。
「呃,采薇,前面那处所女儿家去了不方便,我和常九去探探路,你们几人在此静候消息。」丁寿回身嘱咐道。
土窑前有几个穿着灰色粗布衣打着绑腿的人正在揽客,其中一个左腮上有一颗黑痣,痣上还生着一撮黑毛的汉子冲着丁寿二人就迎了上来,「二位爷,到小的这来看看吧。」
常九故作不耐的挥手撵人,「闪开闪开,都是一些让人玩残了的烂货,休想蒙爷的银子。」
一撮毛不乐意了,「瞧这位爷说的,」打钉「一次不过七文钱,小的犯得着为这点小钱儿蒙您老么,我这儿姑娘换得勤,人也长得水灵,有一批昨天才送到的,包您老满意。」
一撮毛左右看看,又凑近二人悄声道:「那面那几个,他们的娘们都没法看,就那个高个儿,他窑子里的娘们前两天还在街口要饭呢,浑身上下没四两肉,想想都硌得慌。」
丁寿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是么?那个人呢?」
「那人的?」一撮毛哂然一笑,「那人的娘们倒是有肉,不知奶过几个孩子了,奶子都垂到肚脐眼儿了。」
丁寿二人露出色鬼才有的会心一笑,一撮毛心道有门儿,脸上堆着笑道:「老规矩,二位爷您可以随便看看,不满意拔腿走人,小的绝无二话……」
第一百六十二章 查访钉窑
一撮毛引着二人到了路边土窑前,一指墙上几个小洞,淫笑道:「二位爷上眼呐。」
丁寿二人将眼睛凑到小洞,向里看去,这土窑屋顶开了天窗,虽不点灯可还光线明亮,里面数十个女子涂脂抹粉,不着片缕。
见有人朝里观望,女子们立刻挺胸抖臀,摆出种种撩人媚态,口中还哼唱着艳曲儿,勾人心魂。
「伸手摸姐小毛儿,赛过羊毛笔一枝,伸手摸姐胸上旁,我胸合了你身中。」
「伸手摸姐掌巴中,掌巴弯弯在两旁,伸手摸姐乳头上,出笼包子无只样。」
「伸手摸姐大肚儿,亲像一区栽秧田,伸手摸姐小肚儿,小肚软软合兄眼。」
「伸手摸姐大腿儿,好相冬瓜白丝丝,伸手摸妹屁股边,好似扬扬大白绵。」
淫词浪语,再配着羞人的各种动作,明明是来寻人的丁二爷,都有些心里痒痒,一撮毛趁热打铁,道:「二位爷要是嫌看得不真切,可以进去细看。」
丁寿对着常九点了点头,二人叩门而入,那些裸女列队上前,向着二人施礼。
「二位爷,相中哪个就可以立马上床快活,七文钱一个时辰,童叟无欺。」一撮毛敦促道。
擦,相比昨晚上扔了大把银子什么没干的宜春院,窑子里真是经济实惠,丁寿环视众女,见有几人虽强颜欢笑,眼神中有躲闪之色,便一指其中一女,道:「选她……」
当的一声,土窑门板突然飞起,杀气腾腾的钻云燕手持宝剑冲了进来,不顾众女惊呼及窑外人的尖叫奔走,直接用剑逼住一撮毛,喝问道:「说,我小妹到底在哪里?」
丁寿看了看大发雌威的郭依云,后面跟着一脸戒备之色的郭飞云和不好意思看他的顾采薇,没好气地叉腰问道:「我说静候消息,你们有哪一句没听懂?」
顾采薇委屈地眨了眨眼,「丁大哥,不是我……」
「是我,怕是有些人根本就不顾念小妹安危,这节骨眼还有心思和这些淫妇风流快活。」郭依云冷哼一声,继续逼问一撮毛,「快说我小妹的下落。」
「谁认识你小妹,你个疯婆子,青天白日擅闯民宅,还有王法没有。」一撮毛硬气地回道。
「你还敢反咬一口」郭依云柳眉倒竖,宝剑用力,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昨日被你们劫掠的女子在哪儿?」
「什么女子?我这买卖虽说不纳脂粉钱,可也在顺天府挂了号的,你这平白污蔑,老子要拉你去见官。」
一撮毛理直气壮,气得郭依云七窍生烟,就想一剑先捅他个透明窟窿,郭飞云连忙拉住她,「二妹,这是京师,不得莽撞。」
郭依云愤愤地将一撮毛丢在地上,「那怎么办?」
郭飞云看向顾采薇,眼神向丁寿那里示意。
顾采薇点点头,「丁大哥……」
「郭二小姐有主见,你问她喽。」丁寿满腹牢骚,找了一块干净地方刚刚坐下,就被屁股上的伤痛激地跳了起来。
顾采薇上前扶住他,拉着袖子哀求道:「就当看在小妹面上,给拿个主意吧。」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丁二爷心中不忍,走到方才点了出台的女子面前,「你可有什么说的?」
那女子张口欲言,身边女子一拉她胳膊,她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说的。」
「你若是被人拐骗强掳,不妨说出来,我等可为你伸冤。」丁寿皱眉,看这些女子似乎还有顾忌。
「我这是正经买卖,这位爷可别平白污蔑,就是到了顺天府大堂,也自有人给我做主。」一撮毛倒在地上突然大声喊道。
「原来是借了顺天府的势。」丁寿冷笑。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大人,外面来了一支巡捕营的人马。」门口的锦衣卫禀报道。
「什么人在天子脚下白日行凶,还不赶快束手就擒?」外面人大声喊道。
郭飞云二女不由握紧了手中宝剑,她们可都是有案底的绿林英雌,如今被官兵堵到屋里,第一反应就是杀出去。
一撮毛一阵奸笑,「老子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黑白两道哪个不给几分面子,识相的放了老子,今日权当交个朋友了。」
一挑拇指,丁寿赞了声:「光棍。」面容一冷,厉声道:「亮官服,叫他们滚。」
「是。」外面的锦衣卫脱去身上罩衫,现出里面的飞鱼服。
只听外面一阵惊叫,「飞鱼服!是锦衣卫」
「锦衣卫办差,相好的给个方便。」窑外的锦衣卫傲然说道。
外面连声赔罪,接着鸡飞狗跳,比来时还快地消失个干净。
「你……你们是锦衣卫?」一撮毛颤声道,如同白日见鬼,浑身颤栗。
「锦衣卫一般不插手坑蒙拐骗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若是想管,不知哪个衙门敢拦着?」丁寿轻哼一声,转对众女:「你们现在可有什么要说的?」
「官爷,民女有冤啊」
「大老爷,救救民女」
霎时间,一多半的裸女都跪了下来,诉说冤屈,这些女子多是外省进京寻亲的,也有一部分是本地人士,在京郊被群乞丐劫掠到一处破庙,轮番奸淫,待羞耻感全去,不生逃念时,再送到此处卖身,说到伤心处,土窑内哭声一片。
顾采薇等三女听得火起,更为郭彩云担忧,郭依云拽过一撮毛,「说,那些乞丐在哪儿?」
一撮毛面如死灰,「小的罪该万死,求官爷给个痛快,那帮花子惹不起的,若说了他们踪迹,我一家老小性命不保。」
郭依云大怒,挥动玉掌,连掴了几个耳光,一撮毛紧咬牙关,不吐一言。
丁寿向常九使了个眼色,常九拎着一撮毛出了土窑,顾采薇不解道:「丁大哥,他这是……」
「在东厂这么久,怎么也学会了丘公公的几分手段。」丁寿微笑,随后又睃了那帮裸女几眼,这帮女子迎客时不躲不避,呼完冤后竟有羞意,抱胸遮阴蜷缩在地上挤成一团,白花花一片,看着养眼。
忽听外面一声惨叫,叫声刚起便戛然而止,仿佛被堵住了嘴巴,随后几声含混不清的呜呜声,不到片刻,常九进屋禀道:「招了,那帮乞丐藏身在西郊破庙。」
丁寿点了点头,留下锦衣卫采买衣物,带众女见官,他则带着常九和几女奔赴破庙。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故人相见
破旧神庙,四壁透风,没有一丝声响。
即便是大大咧咧的郭依云也是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只因此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吱呀」,丁寿凝神戒备,缓缓推开半掩的庙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胃中不住翻滚,身后几女更是惊呼出声。
庙中到处都是尸体,全部血肉模糊,没有一具全尸,一个乞丐依坐在柱子边,他的眼珠吊在眼眶外,手里还拎着半截人腿;一个倒在神案前的乞丐脑浆迸裂,红白鲜明;另有几个乞丐胯下鲜血淋漓,竟都没了男根;众乞丐死相凄惨堆堆叠叠,布满了庙内。
丁寿原以为经历过陈府那箱东西,已经没什么能刺激到他了,事实证明,二爷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看看有没有……,呕——」丁寿对着常九还没说完,就觉得嗓子眼一紧,终究没忍住,转身在庙外吐了起来。
吐了半天,将小长今的鸡汤全部糟蹋后,丁二爷蹲在那里喘气,直到勘完现场的常九走出庙门。
「怎么样?」丁寿擦了擦嘴角秽物,问道。
常九摇摇头,对未敢入内的三女道:「没有活口。」
郭飞云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常九又道:「没有郭三小姐,死的都是些花子。」
三女这才长出一口气,随即心又悬了起来,郭依云突然喜道:「你们说,小妹会不会被林中那位少林弟子救走了。」
哎,你当初不是说我走眼了,没有少林弟子参与其中么,丁寿缓缓直起身子,看着钻云燕一脸不爽。
关心则乱,郭飞云也在安慰自己,强作欢笑道:「二妹说得对,定是少林高僧路见不平,救走了小妹,也许现在小妹已经回去了。」
先是少林弟子,后是高僧,再说下去达摩祖师都该出来了,常九终于给这二位异想天开的娘们泼了桶冷水,「在下以为不是。」
「何出此言?」众人齐声问道。
「请随我来。」常九引着几人进入破庙。
尽管丁寿不情不愿,三女又惊又怕,还是跟着走了进去,庙中间倒着一名高大乞丐,肚腹大开,周围几个死去的乞丐嘴里都嚼着他的一截内脏,还有两名乞丐死死咬住他的咽喉。
「四铛头请看……」常九矮身托起那个乞丐头颅,不想那尸体脖颈被咬得狠了,只有颈后一点皮肉相连,他这一托,只将人头都拎了起来。
三女吓得一声尖叫,丁寿也看得皱眉,常和死尸打交道的常九倒不以为意,索性站起身来,直接托着人头道:「这人是丐帮大信分舵舵主钱广进,江湖人称多臂熊,是少林俗家弟子,成名绝技便是三十三路闯少林神拳。」
「这些乞丐是丐帮的人?」丁寿扫了周边几具尸体一眼,疑惑道:「这几个都是被他用拳劲震死的,难道丐帮起了内讧?」
「人都死光了,小妹又去了哪里?」郭飞云急得直跺脚。
丁寿见常九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不耐道:「有什么就直说吧。」
「三铛头。」常九犹豫了下说道,暗想会不会给白三爷惹来麻烦。
「什么?」几人同时发问。
「他们中的是三铛头的失心散。」常九解释道:「中毒之后会人性全失,如同疯狗般互相撕咬,直到生机丧荆」
「好歹毒的手段。」三女齐刷刷地看向丁寿。
「别这么看我,我真不知情,不然何必转悠了这大半天?」丁寿无辜地耸肩,「罢了,我带你们去寻他好了。」转身出庙,眼神在草丛中一瞥,厉声喝道:「什么人?」
常九飞身而起,从草丛里抓出一名乞丐,众人只觉一股屎尿恶臭,扑鼻而来,这乞丐丝毫不觉失禁,只是喃喃道:「死光了,死光了……」
常九看他眼神呆滞,对丁寿道:「四铛头,这人怕是惊吓过度。」
「打醒他。」丁寿捂着鼻子躲得远远道。
常九立时左右开弓抽了那乞丐四个大嘴巴,乞丐一激灵,眼神恢复清明,呆呆看了看常九,越过他又看见顾采薇等三女,待他看到丁寿时,眼睛猛得一亮,一下子扑了过去,「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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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院,绣房。
玉堂春将一枚花钿贴在鬓间,揽镜自怜,悠悠一叹。
「姐姐这么漂亮,昨夜多少豪门公子为你神魂颠倒的,何故叹气?」雪里梅凑上前,对着铜镜中的佳人戏谑道。
「难道为你着迷的就少了?」玉堂春反唇相讥道,「昨儿个不还有一位公子与你琴瑟相和,高山流水遇知音么。」
「可你一首诗就把所有人的魂儿都勾去了,他哪还多看人家一眼。」雪里梅垂首绞着手帕。
「小蹄子,你还真想男人了?」玉堂春伸出青葱玉指在雪里梅娇靥上一刮,「真不知羞。」
「哎呀姐姐,你好坏。」雪里梅薄嗔道,伸出粉拳捶打玉堂春。
二人正在嬉闹,珠帘一挑,一秤金走了进来,对着苏三道:「女儿,有客人来寻你。」
「这么早,各房还没挂灯呢?」雪里梅讶异道。
「人家客人想这时候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生客熟客?若是生客,妈妈就替我回了吧,我今儿身子不舒服。」玉堂春蹙眉道。
「要是半生不熟呢?」一秤金一脸狡黠之色,「是昨晚上的一位公子。」
「哪一位?」雪里梅挂着一阵香风冲上前问。
一秤金虽纳闷雪里梅怎么这般上心,还是回道:「就是那位一杯茶给了三百两的王公子。」
「那个败家子儿埃」雪里梅失望地坐在了绣墩上。
「要是没这些个败家子,你们都喝西北风去。」一秤金轻斥,随后推着玉堂春往外走,「乖女儿,咱们做生意的哪有把财神爷往外推的道理,你去应对一下,若是把他的魂儿给抓住,咱们就挖了一座金山了……」
雅间之内,王朝儒正品鉴墙上的几幅字画,听得身后环佩叮当,扭过身去,见薄施脂粉的玉堂春敛衽施礼:「奴家玉堂春见过王公子。」
王朝儒长揖回礼,「三姐请了。」
玉堂春听他称呼心中略感不快,还是浅笑道:「昨夜方才别过,王公子又舍友独来,不知所为何事?」
王朝儒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南京故人有鸿雁托付,昨夜人多眼杂,未及奉承,今日特为此来。」
一见信笺上那熟悉的娟秀字迹,玉堂春惊喜站起,「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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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到一座建构宏伟的府邸之前,左右两侧各矗立一头神态威猛的石狮,朱漆大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乌漆匾额上书「丁府」
两个金漆大字,八名锦衣力士挺胸腆肚立在门的两侧。
这威风气势已不是当初的财神府可比,平民百姓宁可绕道都不从这帮煞神眼前经过,偏偏有两名美貌女子主动凑上前来。
一名看着三旬左右的美艳妇人瞧着丁府,眼前一亮,就要跨步上前,她身后的年轻女子略显踌躇,徘徊不前。
妇人走了几步,未见少女跟上,不由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红裙轻摆,来到她身边,挽住少女臂弯,半拖半拽地将她拉到府门前。
「请问这位军爷,此处可是丁寿丁老爷府上?」妇人对着近前一个锦衣卫问道。
腰板笔直鼻孔向天的锦衣力士哼了一声,一指头上匾额,喝道:「你眼——」
待他定睛看清眼前是两位娇滴滴的大美人,那「瞎了」二字硬生生咽了进去,「你眼神真好,这可不就是丁大人的府邸么。」 这位刚才起嗓拔得太高,后半句强把调门放低,结果声音又尖又细,乍一听比公公还公公。
「既如此劳烦通禀一声,江南故人拜见。」那女子微微一笑,媚态横生,瞬时间那昂藏大汉全身骨头都酥掉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入宫告状
东华门,两名身穿麒麟服的中年人气势汹汹地穿过内金水河,一路向宫城北边行来。
路上所遇宫人见了二人都躬身行礼,二人神态倨傲,不理不睬,唯有眼中怒火看得宫人心悸。
这二人便是慈寿太后的两个亲弟弟,寿宁侯张鹤龄与建昌侯张延龄,弘治帝专宠张太后,张氏一门荣宠至极,这二位也被惯得嚣张跋扈,说难听点,被他们踩过的地方连草都不长。
转过御药房,一个青年宦官对着二人恭敬施礼,「奴婢张雄见过二位侯爷。」
张鹤龄从鼻孔「嗯」了一声,算是招呼,脚步不停,继续奔往仁寿宫,平时心情好或许会寒暄几句,可今日不同,自家儿子被人打了,想想昨天晚上儿子捧着猪头般的脑袋回来的样子,他现在都心疼。
可这张雄仿佛不识时务般跟着二人,「不知二位侯爷要去哪儿?」
「我们哥俩要去哪儿轮得到你这奴才管么」张延龄比自己哥哥脾气还暴躁,当即喷出一句。
「奴婢不敢,」张雄依然脸上带笑,「只是二位侯爷何等尊贵,若是身前没个引路的,怕是失了威风体面。」
这话说得熨帖,二位侯爷听着舒服,张延龄也放缓了语气:「你叫张雄,在宫里什么差事?」
「奴婢现为长随,在司礼监当差。」张雄低眉顺眼地答道。
一般人对宫里的阉人统称太监,可「太监」这一职位不少内侍一辈子都到不了,从杂役火者做起,当差、长随、奉御、监丞、少监,再往上,才是内宦职场生涯的顶峰「太监」,当然即便成了太监也分三六九等,淘宝掌柜怎么着也不等同于马云。
「这么个伶俐人才做了长随,王岳那老狗还真不懂用人。」张延龄讥笑道,他们兄弟两个当年连皇帝姐夫的帽子都敢顶脑袋上比量,说话从来没什么忌讳。
「司礼监的几位祖宗自有打算,奴婢不敢置喙。」张雄自始至终垂头看着靴尖。
「唷喂,懂事啊,哪天我们跟太后说说,升你做太监得了。」张延龄拍着张雄肩膀,嘻笑道。
张鹤龄咳嗽一声,扫了自己这个成天没个正行的弟弟一眼,沉声道:「太后可在宫里?」
「太后昨晚上忙了半宿,如今该是醒了。」
「昨晚上宫里出了什么事么?」张鹤龄疑惑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打了一个叫丁寿的锦衣卫佥事。」张雄陪着笑脸。
张鹤龄脚步一停,咬牙切齿道:「丢—寿?」
张延龄凑到自家哥哥身前,「哥,那个打了宗悦的不就是……」
挥手止住自家兄弟的话,张鹤龄转向张雄,「太后为什么打他?」
「还不是些狗皮倒灶的事情,那小子步入官场才几天啊,又是穿宫腰牌,又是当钦差的,这满树的枣儿就红了他一个,我们宫里面的人没少议论他。」
张雄絮絮叨叨,发泄着牢骚。
张鹤龄眼中寒光一闪,「噢,不知都怎么议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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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寿宫寝殿内,张太后慵懒地坐在妆台前,周边宫女如同蝴蝶般穿梭不停,身后四名宫女捧着头油、香精及各种梳洗用具,一名宫女正用犀角梳篦为她梳头。
「禀太后,寿宁、建昌二位侯爷求见。」宫外侍从的小内侍进来禀报。
「他们哥俩来了?」张太后对着正面铜镜看了看,又从两侧宫人举着的镜子里瞅了瞅后脑发髻,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道:「叫他们进来吧。」
张鹤龄兄弟大踏步走进宫内,隔着扇屏就嚷嚷起来,「太后,我们老张家被人欺负啦。」
大嗓门吓了张太后一跳,嗔怪道:「什么事儿一惊一乍的,谁能欺负你们,谁敢欺负你们,进来说话。」
张鹤龄见了姐姐大放悲声,「太后,宗悦被人打了。」
「宗悦被打了?谁打的?伤得重不重?」一听自家侄子被人揍了,张太后勃然变色,连声问道。
「被抽了好几个巴掌,脸肿得不成样子,太后,您说宗悦这孩子长这么大,弟弟我什么时候舍得动他一手指头,好不容易拉扯大却被外人给打了,姐姐,您要给我做主诶。」说到动情,寿宁侯眼泪都下来了。
「这么大人了,哭什么鼻子,到底是谁打的?」自家弟弟半天说不到正题,太后焦躁问道。
「是个叫丁寿的锦衣卫。」
侍立在一旁为太后梳头的宫女听了丁寿名字便是一惊,眼珠一转便悄悄退了下去。
「丁寿?」太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是不是弄错了,这小子一向乖巧懂事,怎会做出此等狂悖无礼之举?」
一听姐姐还为那小子辩解,二位侯爷更觉委屈,张延龄大叫道:「怎会弄错,昨夜宗俭和宗悦在一起,眼看着他被打的,可怜宗俭现在还被吓得六神无主,姐姐诶,您这两侄儿都被这小子欺负了,他眼里哪还有张家,哪还有您啊」
「昨夜?在哪儿打的宗悦?因为什么打的?」张太后隐约觉得不对。
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儿子在青楼争风吃醋挨打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张鹤龄生怕弟弟说漏了嘴,抢声道:「在一处酒楼,几个臭小子在一起借酒闹事,打了侯府的人,宗悦就带了人去拿人,结果锦衣卫横插一脚,那个什么丁寿就把他给打了,我那可怜的儿诶!」
与昨夜的事两相对照,张太后就了然那几个臭小子里八成有自己儿子,丁寿护驾心切,打了张宗悦,不过说一千道一万,挨打的总是自家侄儿,若不惩治他一番,这两个弟弟就不会罢休。
张太后正琢磨怎么收拾丁寿时,身边宫女捧着一个翠玉托盘盈盈拜倒,「太后,这是内府新赶制出的一批首饰,您看可还中意?」
太后扭身看去,托盘上尽是珍珠首饰,连那赤金璎珞上都是明珠点缀,「怎地都是珠饰?」张太后拾起一支珠花问道。
「这都是前些日子得的那些东珠所制,」宫女看着太后手里那支珠花笑道: 「太后好眼力,这枚珠花金丝缠绕,单就上面这十数颗珍珠个个珠圆玉润,远胜内府珍藏。」
太后想起丁寿回京曾送了一批东珠过来,这小子这么有孝心,倒还真舍不得重罚了,扭头见张延龄抻着脖子往盘子里瞅,不由笑骂道:「堂堂一个侯爷,就这么见不得好东西,都拿走吧。」
「谢太后。」张延龄颠颠跑过来,接过托盘时,见这宫女清秀俏丽,不由伸手在那笋芽般的玉指上摩挲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二侯碰壁
宫女羞红脸颊,匆忙抽手,张延龄嘻嘻一笑,扭身见太后瞪视他一眼,他也不以为意,先帝在时他直接把宫女上了,不还好好的,何况现在做皇帝的还是自己外甥。
见自家兄弟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张太后心中不满,忍着气道:「说起来这些珠饰也都是丁寿呈献的,便算他的赔礼了,回头再好好训斥他一番,这事就过去了。」
张鹤龄一听就炸了,「太后,那丁寿殴打皇亲,怎么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放过了,国法何在?」
你还好意思提国法,张太后好悬没笑出来,「这些年你们干的那些事儿国法就容得下了,朝中参你们的奏本摞起来都够盖一座乾清宫了,你们是皇上的亲舅舅,他是皇上的近臣,你们本该多亲近亲近,一起辅佐皇上,何必窝里斗,让人看笑话。」
张鹤龄气鼓鼓道:「姐姐您还真宠爱那小子」
张太后未听出话中酸意,轻笑道:「那小子心思活泛,整日逗人开心,我确实有几分喜欢。」招手让身边宫女继续为她上妆。
「那您知道外面人都是怎么说这小子的么?」
宫女从一个白玉盒子里取出红蓝花汁凝结而成的口脂帮太后妆唇,张太后抿着唇,含糊问道:「怎么说的?」
张延龄快嘴说道:「那小子执掌天子亲军,出入后宫毫无避讳,怕有秽乱宫闱之嫌,长此以往,难保不会重演天宝年间九姓杂胡故事……」
哗啦啦一阵响,太后将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儿地拨到地上,各种胭脂水粉和香精混合在一起,浓郁的香味弥漫宫室。
太后羞恼地站起,指着二张气得说不出话来,周边宫人慌忙跪倒请罪,两位侯爷则一脸错愕,不知怎么太后姐姐就发了这么大脾气。
「他是安禄山,哀家是谁?杨玉环么?」太后高耸胸脯起伏不定,冷笑道:「哀家倒是想做那亡国祸水,可惜身边没个好兄弟能成杨国忠。」
「你们两个不成器的家伙,整日里在外为非作歹,进宫来不是奏封请赏就是躲祸避灾,先帝时我为你们费了多少唇舌,而今倒好,朝臣没开口,你们倒是把我比作杨玉环了,告诉你们,哀家倒还真想收了这个干儿子,至少他比你们贴心」
张太后想起这么多年为这两兄弟操的心,与弘治皇帝吵的架,愈发觉得心塞委屈,对着身边宫女道:「翠蝶,赶他们出宫,告诉宫卫,今后不要什么人都给放进宫来。」
二张不住告饶,还是被内侍们哄了出去,那名唤翠蝶的宫女再度进殿,见宫人都已撤出,只有张太后孤零零地坐在镜前。
「太后,二位侯爷也是有嘴无心,您不必心郁,免得损伤凤体。」翠蝶柔声劝道。
「说起来都是哀家纵容太过,自种恶果啊」张太后摇头叹息,随即话锋一转,「翠蝶,你说哀家怎么惩戒那个姓丁的小子?」
翠蝶心中一惊,讶异道:「您还要处置丁大人?」
「毕竟是他害得哀家姐弟失和,不收拾一下他怎么消得了这口怨气。」太后发了狠话,却没带怒意。
「太后圣心烛照,早有先见之明,昨夜里不是已经惩治过了么。」翠蝶掩唇轻笑道:「听宫门禁卫说,丁大人被抬出去时哭天抹泪,不像个昂藏武夫,倒像个……」
「像什么?」太后好奇问道。
「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太后失笑,朱唇轻轻吐出一个字:「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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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赶出宫的二位侯爷晕头转向,好一阵子才找到北,自打他们姐姐做了太后,他们从没受过这种待遇,一向是在宫里看上什么拿什么,在宫外看上什么要什么,怎么今天就失了手呢。
「哥,我们今天说错话了么?」建昌侯爷摸不着头脑,问着自家兄长。
张鹤龄铁青着脸:「咱们哥俩让人给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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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儿子已经按照您老的吩咐做了,刘瑾说您的心意他记下了,以后定有厚报。」
紫禁城一处不起眼的宫院内,萧敬眯眼靠在一张躺椅上,张雄跪在他脚边,一边为他捶腿一边说道。
萧敬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张雄偷眼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萧敬仿佛察觉了他的心思,「有什么话,说吧。」
「儿子有一事不明,以您老在宫里的地位资历,何必要向刘瑾卖好。」
萧敬微微睁眼,看了自家干儿子一眼,叹息道:「干爹一把老骨头了,在宫里什么没经过,早已看开了,如今只不过是为你们这些猴崽子的将来谋一条出路。」
「儿子谢过干爹,」张雄恭敬地磕了一个头,又疑惑问道:「难不成您老觉得王公公他们斗不过刘瑾?」
「现而今还不好说,刘瑾得势的时间太短,夹袋里拿得出手的人物不多,一个刘宇还被撵出了京城,他如今外抗朝臣,内斗司礼监,全凭着厂卫张目,圣眷在身,可皇上毕竟年轻,若是内外勾连,铁了心豁出去办他,哼哼……」
萧敬摇了摇头,掰着满是老人斑的手指算计,「王岳自怀恩后便在宫里掌权,根深蒂固,与朝中大臣相交甚密,刘瑾比不得,但他失了东厂,便成了聋子瞎子,想单靠司礼监,是挽不回颓势的。」
「干爹是说,他们二人谁要想得势,除了圣眷,便是在厂卫上下功夫了。」张雄试探问道。
萧敬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小子,有点儿眼力……」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无功而返
东厂。
小院格局朴素,布置典雅,唯有几处花圃内奇花盛开,郁郁花香引得彩蝶蹁跹,往复流连。
落日余晖越过院墙,静静地照在院中石桌上,一人坐姿娴雅,白衣飘飘,身旁紫砂壶水汽袅袅,对着进来的丁寿,便是微微一笑。
丁寿自顾坐在他的对面,股上剧痛让他一阵龇牙咧嘴,总算没有蹦起来。
一杯香茗随之被一只白玉般剔透的手掌推到面前。
「丁兄贵客临门,白某以茶代酒,聊表寸心。」
身披霞光,白衣如雪,折扇轻摇,衣带当风,眼前人仿佛与这缥缈茶气和圃中花香融为一体,涤人心尘,让原本兴师问罪而来的丁寿有些失神。
「白兄……昨夜辛苦。」丁寿憋出这么一句话。
「为督公效力,分属应当。」白少川细语轻声。
「白兄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没有。」白少川云淡风轻。
「白兄当知,破云燕郭彩云与在下有些纠葛。」丁寿斟酌用词。
「昨日在东厂门前已经知道了。」白少川嘴角噙笑。
轻吁口气,丁寿耐着性子道:「昨日之后郭彩云行踪不明,白兄若知下落还请告知,免得在下良心不安。」
折扇舒展,挡住大半脸庞,露出的一双俏目隐含嘲弄之色,「你——会么?」
本来不会,可东厂大门外站着的三个小丫头逼着就会了,「听闻白兄昨夜救回一个女子,可否赏面一见?」
白少川没有否认,眼帘低垂,「谁说的?」
丁寿语塞,常九千求万恳就差下跪地求自己别提他名字,这小子出使朝鲜一路尽心,真不忍心把他卖了。
丁寿忽然一笑,「丁某难得来一次,白兄便在室外待客么?」
「室内逼仄,难待贵宾。」白少川端起茶杯,小指微翘,手如兰花,官窑细白瓷的轻薄茶杯与他的手掌相比,竟黯然失色。
「你我兄弟,没那么多讲究。」丁寿起身,举步来到房门前,抬手推门。
「迄今为止,擅闯我房间的人还没一个活着。」白少川闭目细嗅茶香,唇角微扬,「勿谓言之不预。」
丁寿面露不信,手掌缓缓靠近房门。
白少川不再出言,面色沉醉,仿佛沉浸茶香之中。
在手与房门将碰未碰之际,丁寿倏地抽手大笑,「君子不强人所难,不进就不进。」
白少川双目微睁,浅啜一口香茗。
丁寿走近,正色道:「郭家姐妹很是担心彩云姑娘的安危,白兄若知,请不吝见告。」
「丁兄若是信我,就请转告二位郭姑娘,彩云姑娘一切安好,只是受了惊吓,暂时不愿与她们相见。」白少川肃容道。
四目相对,少顷,丁寿便是一乐,「对白兄有什么信不过的。」忽然身子一矮,注视白少川双眼,「刚才是在诈我,对不对?」
白少川凝视他片刻,眼角漾起一股笑意,丁寿得意道:「你果然是在诈我,」直起身形,拍了拍他的肩头,「改日再一起泡汤。」
一个番子捧着一个包袱跑了进来,见了二人行礼,「属下见过三铛头、四铛头。」
「干什么跑得呼哧带喘的?」丁寿喝问道。
「三铛头吩咐属下买的女人衣裳。」番子举起包袱道。
丁寿意味深长地看向白少川,白少川眼神晶莹清澈,毫不避让。
丁寿哈哈一笑,出门而去。
白少川含笑低眉,只有那个番子不明所以。
一只紫色蝴蝶挥动翅膀,穿过花圃,落在了适才丁寿未碰的房门上,突然翅膀一阵抖动,直直坠落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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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回来了?」
东厂大门外,郭依云杏眼圆睁,喝问道。
「彩云姑娘不愿见你们,我有什么办法。」丁寿两手一摊。
「这都是那个什么白少川一面之词,你又未曾见到小妹,怎知她不愿见我们?」
「我信他。」丁寿回得干脆利落。
「你……」郭依云怒道,「分明你们官官相护,欺瞒我等。」
「郭二小姐,你若是觉得有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顺天府都可以去告状,若是还觉不足,丁某也可以带你去寻登闻鼓。」丁寿也是一肚子气,托着一个烂屁股东跑西颠一整天,连一句好话都听不到,这不里外不是人么。
「你还敢说,小妹的事你也难辞其咎,你……」让出身绿林的郭依云去告御状,这事儿他敢说,钻云燕也不敢去做,气愤难当的二小姐抽出宝剑就要砍人。
「依云姐姐,丁大哥带伤劳累一天,有目共睹,要是故意欺瞒,又何必带我们到东厂来。」顾采薇紧着劝解。
「二妹,如今好歹知道了小妹下落,几方印证小妹也是有惊无险,待过几日再来看看。」郭飞云苦口婆心劝道。
「你们……你们怎么都帮着他!?」郭依云一跺脚,委屈地扭头就走。
「丁大人,此番援手之德,改日登门拜谢。」郭飞云看着丁寿也觉尴尬,不多停留,追赶郭依云而去。
顾采薇柔声道:「依云姐姐心直口快,丁大哥不要介意,我替她给你赔罪了。」
「采薇无须揽罪上身,这事与你无关,只是你要劝劝郭姑娘,他若想寻仇,尽可来丁府,绝不要私闯东厂,这里面高手如云,即便是我,也未见得全身而退。」丁寿指着东厂高墙道。
「采薇晓得了。」顾采薇惊觉,赶忙去寻那两只燕子,郭飞云还好说,郭依云保不齐真能干出这事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忠仆丁七
甫进丁府,贻青便迎了上来,不待她开口,丁寿就问道:「我让常九带回那人呢?」
贻青面色古怪,「还在厨房。」
府中的厨房除了给主人宾客预备饭食的小灶,还有给下人做菜的大灶,再加上储存食材的库房等等单独占了一个院子,平日里忙活起来也是热气蒸腾,大汗淋漓,可如今这十几个人都围在一间厨房外,盯着屋内的一幕。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披着头发,裹着一件不合身的绸袍,赤足蹲在一条长凳上,抱着一只肥鸡,桌上地面散落着无数鸡骨,那人眼看也是吃不下了,却仍是勉力将一块撕下的鸡肉缓缓送向口中。
还未及口,便被一只手拦住,「行啦,老七,适可而止吧。」丁寿缓缓走到屋子另一面,顺手用锦帕掩住鼻子,虽说让常九把他浸到河水里洗了半天,又把那身脏衣服扔掉,但丁寿还是忘不了初见时他身上那股臭味。
「二爷,小的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曾经的丁龄长随,丁家管事,丁七扑通跪倒,身子一折,「嗷——」,方才吃的顶到嗓子眼里的食物又吐了出来。
丁寿没好气地问厨房下人,「你们到底给他吃了多少?」
厨房大掌勺怯懦道:「怕伤了胃,没敢给他多吃,可这位爷把小姐给您熬鸡汤的五只鸡都吃了,拦都拦不住」
行,长今这番苦心算是白费了,鸡汤和鸡肉都被吐出来了,丁寿挥手让他们赶紧收拾。
换了间屋子,丁寿看着手足无措的丁七,「老七,好歹卷了家里那么多银子,怎么混到这地步?」
丁七又要冲上前抱腿哭诉,被丁寿嫌弃地一脚踢开,他坐在地上呼天抢地道:「二爷,小的冤枉啊,小的看二位爷离家不归,心中担忧,就想着自去寻找,又怕夫人不许,才自作主张搜罗了盘缠,出门寻人。」
丁寿缓缓走近,弯腰道:「这么说,你还是一片忠心咯?」
丁七小鸡啄米地连连点头,「小的是家生子的奴才,没有老爷和大爷,哪有小的一家活路,小的良心就是被狗吃了,也干不出背主的事儿来。」
「嘴皮子还是这么溜,」丁寿轻笑,「说得我都差一点信了。哎呀,按大明律法,以奴欺主,流刑千里……」
「二爷……」丁七惊惧。
「锦衣卫这里没那么麻烦,四十八套酷刑,你能撑得住几套呢?」丁寿仰头,作盘算状。
「二爷开恩啊」丁七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膝行着爬过去求饶。
丁寿又是一腿把他蹬开,丁七一个翻身,又爬了过来。
「咦?」丁寿刚才那一腿已经用了几分力气,丁七竟能快速爬起,身上还隐有反震之力,「老七,你练了功夫?」
丁七不答,只是一个劲儿叫着「二爷开恩」,攀着他腿哭嚎。
「行了,老七,刚才吓唬你的。」丁寿不耐道。
「真的?」丁七睁大了眼睛,一缕鼻涕眼看着流到嘴里,他吸溜一下,又重新吸回鼻腔,让丁寿一阵恶心。
「真的,好歹你也是把二爷从小带大的,赶快起来,污了爷的袍子,扒你的皮。」丁寿看他的邋遢样直皱眉。
丁七忙不迭点头称是,松了双手,又跪在那里把丁寿的袍子褶皱抻直,喜笑颜开地站起身来。
「你这身功夫怎么回事?」丁寿好奇得很,这小子的内力有些怪异。
丁七却是一声长叹,把其中缘故一一道来,当时他一个奴婢,一无户籍,二无路引,大明虽大,他也无处可去。
在大明朝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没那么容易,朱八八当了皇帝恨不得将衣食住行都定上规矩,百姓离家百里就得由官府开具路引,不然就是违法,丁寿敢离家是因身上有监生的功名,虽是异途,好歹也是体制内的人,明末那位旅行家徐霞客虽说没功名,可人家底子硬,跟东林大佬是姻亲,有官府赠予的
「马牌」,可以免费使用驿站,占用民役,随时随地可以让人伺候,除了以上,再想破例的,就只有两种人了。
一种是所谓「游侠」,这帮人倒也不怕查,官府人少会自动躲着他们,官府人多就该他们主动躲开了;还有一种就是「乞丐」了,这批人也不纳户籍,四处流窜,官府也没法统计,据说明初朱八八迁徙大量富户到老家凤阳,这些人思乡心切,可大明律离家日期次数都有限制,便常常化装成乞丐,回家探亲,这习惯到了乾隆朝,就成了黑明的又一铁证:「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也不知拼命想改善家乡环境的朱皇帝会不会在地下找十全老人玩命。
丁七想离开宣府的时候,正赶上涂大勇组织丐帮再次大规模寻觅「绿玉杖」,满街都是叫花子,他弄一身行头倒也不难,可惜了,丐帮的切口规矩他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被逮了个正着。
「丐帮没收拾了你?」丁寿讶异,冒充弟子,这在各门各派都是大忌。
「小的说自己刚沦落乞讨,不懂里面规矩,可他们还不依不饶的,幸的丐帮长老涂大勇恰逢经过。」
「涂酒鬼,你和他怎么扯上关系了?」真是山不转水转,哪里都有这老家伙。
「那老儿一副馋酒相,小的就把他带到丁家烧锅,让他狠狠解了一次酒瘾,那老儿许了我个三袋弟子,还传了几手功夫。」
「这么说你小子因祸得福了?」丁寿心中恨恨,我说在洛阳牡丹园那老小子一副不认识的模样,感情偷喝了自家烧酒,没脸相认。
丁七一副哭丧相,「因祸得福?小的算是倒了大霉,那老儿把我交给了那个什么多臂熊钱广进,那小子把我带到浙西,开始还算客气,小的想借机溜走,毕竟还要寻二位爷不是?」
丁寿一阵腻歪,撇撇嘴,「别扯这个,继续说你的事。」
丁七称是,继续道:「哪儿想到小的那包银子露了白,钱广进非说我是偷了别家银子,败坏丐帮门风,小的抵死不认,他就恶语相向,小的识相把银子献了给他,那王八蛋立刻就升了我做五袋弟子。」
「你小子爬得挺快的,这样下去,再过几年岂不是能当舵主长老了。」丁寿调侃道。
「二爷,您就别逗小的了,」丁七苦着脸,「钱广进在浙江干的事真是生孩子都没屁眼,下辈子都得挨雷劈,小的无意中撞见他的好事,他若不是顾忌涂长老,早把我宰了,明着把我当心腹,暗地里对我日夜提防,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他们快活,老子却要在外面喝西北风,草他奶奶的。」
瞧着丁七愤愤的样子,就知道这位五袋弟子没落下多少实惠,丁寿纳闷:「你们既然在东南快活,怎地又跑到了直隶作孽?」
听丁七一说,他才晓得,牡丹园之后,丐帮就真分了家,涂大勇在君山开香堂,问罪蓝廷瑞,蓝长老则割据西南,要涂大勇到四川伏法,二人各有势力,在丐帮地位特殊,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原本在直隶的大仁分舵舵主是凃酒鬼亲信,被他调到南面以壮声势,这个钱广进就带着亲信到了京城。
丁寿心中一阵盘算,丐帮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自己要不要在里面掺一脚呢,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堂堂的天下第一大帮,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老七,你有什么打算?」
丁七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二爷,小的总算找到你了,今后就在您身边鞍前马后地跑腿出力,也算对得起老爷了。」说着还抹了抹眼泪。
「那我大哥呢?」丁寿扭身问道。
「啊?」
「丐帮人多势众,眼线广布天下,你就没想着用丐帮的人手找找大哥?」
丁寿凝视丁七问道。
「二爷,以前小的说不上话埃」丁七委屈道。
「如今呢?」
「现而今么,小的倒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丁七苦笑道:「比我身份高的都死光了,可是出了北直隶,小的这五袋身份还是屁用没有埃」
「我可以给你准备一份大礼。」丁寿得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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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贻青,你方才有什么事?」安排好丁七的事,丁寿才想起贻青好像有话要说。
「老爷,有两名女子拜访,说是您的故人,现在偏厅候着。」贻青回道。
「怎么又有女子?」大清早来了三个女子,结果绕北京转了一天,还没落好,这又来了两个,二爷有些头疼。
第一百六十八章 长夜漫漫
丁府偏花厅。
客位上首一名红衣少妇四下打量着花厅布局,皓腕纤指轻轻拨动身侧盖碗,秋波盈盈,媚态横生。
下首少女穿着一袭银白绸面细褶裙,螓首低垂,秀眉凤目,容色绝丽。
进入花厅的丁寿见了二人一愣:「是你们?」
「婢子杜云娘拜见公子。」杜云娘起身行礼,微微一笑,荡人心魄。
杜云娘见身后女子局促不安,一双玉手只是绞着腰边宫绦,止步不前,不由浅笑,催促道:「可人妹子,人都到了,还扭捏什么,过来给公子见礼。」
可人娇羞上前,声如蚊呐:「可人给公子见礼。」瞬时间晕满双颊,羞涩之态看得丁寿眼睛发直。
杜云娘将柔软的身子倚在丁寿身上,玉指在他眼前一晃,「好看么?」
丁寿缓过神来,「远来辛苦,贻青,快给客人安排下处。」
本就羞涩万分的可人如蒙大赦,紧跟着贻青出了厅门。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丁寿把玩着杜云娘胸前丰硕,好奇问道。
「公子这里艳福齐天,自然想不起妾身这可怜人……哎呀。」
丁寿隔着衣服,将她的一颗鲜红樱桃轻轻一扯,引得杜云娘娇声呼痛,「问你话就说,别扯不相干的,不然家法伺候。」
杜云娘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公子这么不知怜香惜玉,枉费奴家一番苦心。」
那日将秘笈交于可人,杜云娘并未走远,可人投河时她及时相救,但毕竟天寒水冷,可人没有武功根基,身子孱弱,受了风寒,这些时日一直由她陪伴调理养玻
「奴家苦口婆心,终于劝得人家姑娘愿意随侍公子,可终究脸皮子嫩,这火候啊,还要您自己把握。」杜云娘酡红娇颜仰起,纤纤玉指点着丁寿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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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突然被推开,将正捧着医书的梅金书吓了一跳。
「世叔,你……」梅大先生见这位师门长辈一话不说开始解腰带脱裤子,脸色尴尬,「世叔,小侄并无龙阳之好。」
「滚你的蛋,」丁寿难得对自家师侄爆了句粗口,「你那个什么生肌散、活血丹、金疮药快往我身上使,屁股上这点伤晚上前必须治好。」
「皮肉之伤又不是糊纸,哪能说好就好。」这要求让梅太医犯难。
「起码也不能让这伤影响动作。」丁二爷的声音都开始尖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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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架子床周挂着银红蝉纱绣帐,粉红色的流苏垂帘,无风轻摆。
梨木圆桌前,可人单手支颐,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红色纱灯,明亮柔和的灯光洒在她俏美的脸上,泛起朦胧的光晕。
门扉轻响,可人惊醒,起身开门,门外之人长身玉立,双眉斜飞,眼含深情,少见的没有带着那招牌式的坏笑。
「可人姑娘,可方便一叙。」丁寿微笑。
可人点了点头,侧身让他入内,「公子请坐。」
丁寿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不必了,只是几句话。」
「云娘已经将事情本末告知我了。」丁寿突然说的话让可人神情哀伤。
「说起来根源还是丁某之过,害得姑娘孤苦无依,」丁寿叹息一声,「丁寿为人贪花好色,本是配不上姑娘,但若姑娘不弃,丁某不敢说此生只爱姑娘一人,但会倾尽一生爱你护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可人身子一震,想起凌泰分手恶言,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丁寿伸手欲为她拭去眼泪,可人本能地向后一躲。
缓缓放下手掌,丁寿苦笑,「若是丁寿无福,姑娘也请安心在此住下,府中上下必待姑娘如同上宾,以赎丁某前愆。」
诚恳说完,丁寿回身欲走。
「公子留步。」
丁寿止步,却没有回身,脸上浮起淡淡笑意。
可人心中酸楚,凄惶道:「你我已有肌肤之亲,我还能到哪里去,只求公子怜惜可人命苦,不再负我。」
丁寿没有答话,回身向前,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这次可人没有闪避,将脸颊靠在他的胸口。
丁寿低首,将她玉面上的泪珠轻轻啜净。
可人正被男子气息熏得沉醉,忽然朱唇已被两片温热厚唇封住,惊得她星眸大睁,想要推拒,却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丁寿拦腰将她抱起,轻放到绣榻上,可人大眼中隐含惧色,不知将迎来的是何场面。
单膝跪地,丁寿为她褪下天青色的绣鞋,一只一只落地,可人心房好似也受了两下重击。
手握玉足轻轻用力,虽隔着一层湖丝罗袜,仍觉柔若无骨,玉足主人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丁寿轻轻一笑,两只罗袜也离她而去。
玉足纤削,欺霜晒雪,玉趾莹润,宛如十颗无暇荚玉,随着主人轻抖挣扎,微微张合,煞是可爱。
丁寿忍不住握住她的脚踝,捧到眼前,观赏把玩,玩得兴起,甚至以唇相就,细细品味那份莹润轻盈。
可人不禁扭动凌波,不时发出一声娇呼,咬着牙暗暗承受那种酸痒,心底的那层惊恐抗拒不知不觉淡了。
丁寿终于放过了那对霜足,将她轻轻拉起,月白暗纹的立领长袄落地,眼前雪白的颜色瞬间让他有些失神,修长手臂仿佛用白玉雕成,连锁骨都带着微妙而动人的味道。
她的上身唯余一个银白色的肚兜,窄小的布料只能裹住一双圣女玉峰,却露出纤柔的腰肢与一点香脐。
丁寿柔情的拥吻着她,双手不断的在她玉背柳腰间抚动,并且逐渐移动的抚至她胸胁、玉臀处,一番爱抚,可人经受不住,软倒在他怀中,眸中似含着一汪春水。
一双玉峰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肚兜压在丁寿坚实的胸膛上,他的手再一次放在她的腰间,扯住裙摆,轻轻往下一拉,细褶长裙随之坠下,露出一双修长紧并的玉腿,一条白绸亵裤裹住丰臀。
丁寿将她平放在床上,将她的脸搬过来,让她望着自己,再一次深深吻上,可人芳心激荡,不知是羞是喜,在惶恐且甜蜜的感觉中,不自觉的缓缓合上了双眼,也情不自禁的将双臂搂住了他的后背。
觉得胸前突然一凉,可人一声惊呼,本能的护住胸前,但她纤细的双臂所能护住的地方实在有限,大片白色的玉峰毫无遮掩,一双玉臂反将玉峰压的有些变形,更加显得诱人。
丁寿抓住她的双手,压向两边,暴露出的雪峰微微颤动了一下,依旧傲然挺立,一只大手攀上了高耸玉峰,软中带硬的雪峰不住变幻形状,那粒嫣红却坚挺翘起。
「嗯……不……不可……嗯……不要……我……怕……」虽然配合的屈起双腿,但身上最后一丝布料的离开让可人心神恍惚,星眸紧闭,雪白娇躯如蛇的轻轻扭动。
未等到随后而来的狂风暴雨,可人好奇的微眯双目望去,却见丁寿在一旁正迅疾的脱下衣衫,霎时羞得呢喃一声,急忙紧闭双目,全身火烫。
丁寿全身衫裤尽褪,静观眼前玉人玲珑身躯,雪肤凝脂,柔白如玉,一对圆滚饱满的尖挺酥胸急促起伏,小腹平滑柔软,诱人香脐下方一双丰盈修长的玉腿半伸半屈,蜜桃般玉臀圆润突出,胯间那片柔细稀疏的茸毛间,隐隐有闪亮的水珠渗出。
如此一个娇艳动人玲珑美妙的身躯尽现眼前,令丁寿血脉贲张,欲火高炽。轻柔侧伏在她身旁,一双大手又开始轻柔的抚着她香肩,逐渐抚至胸口、双峰及至小腹,处处皆是柔嫩细腻平滑如玉,诱人至极令人心荡。
一双大手同时握住了双峰,丁寿双唇已吮住了一粒虎口间的粉色樱桃。
「碍…」
一声惊悸的颤呼声未落,丁寿已在如玉双峰上不停的轻舔吸吮甚或轻咬,使得可人的呻吟声连连不断,娇躯惊悸轻扭不止,一双玉手则顺着他结实背肌到处乱抚乱抓着……
「碍…」这次惊叫的却是丁寿,一直闭眼不敢看人的可人睁开美目,这才瞧见他那伤情可怖的屁股。
「公子,你这是……」
丁寿额头冒汗,强笑道:「不碍事,昨夜受了廷杖。」
「身体要紧,岂可强行欢好,还是改日吧……」可人娇喘道。
「说了不碍事,我一刻也等不得了。」只见丁寿额头冒汗,胯间肉棒坚挺粗涨,双手微颤的再度抚上了她如玉娇躯,登上圆滚的双峰,体会着那种柔细滑嫩,软中带硬的美妙触感,柔嫩的玉乳也随着他手指用力掐握变得凹陷起伏。
此时可人也已被挑逗得春心荡样,内心火热,双颊桃红,鼻息粗喘,身下的被褥已被抓揉成团了,若是丁寿真的抽身而走,她也不知是希望多还是失望多。
丁寿已欲火焚身得难以忍受,立即伏压在她身躯上,可人也在激情下配合得玉臂一抬,紧紧搂抱住他背脊,霎时身躯相贴四臂交缠紧搂,四唇相接,二人再度吮吻,两条肉舌纠结缠绵,津液互渡。
一双玉腿被他双膝撑张大开,早已渗湿的乌黑茸毛紧贴肌肤,使得两片柔嫩肉阜紧夹的肉缝玉门清晰可见。
可人在激情拥吻中,只觉胯间羞处被一个火烫之物紧顶着,不由回想起当初那根让她迷茫羞臊中做出种种羞人之事的器物,心中又是羞畏又是期待。
在那根巨大火烫之物缓缓顶撑中,小穴逐渐被撑胀得有些痛楚,好似突然要被撑裂一般。
「碍…痛……不……不要顶了……」
「公子,可人还是处子之身,不能鲁莽。」不知何时,杜云娘已来到了房内。
「杜姐姐……帮……帮我。」可人美目含泪,哀求道。
肉棒进入小穴不过寸许,丁寿进退不得,催促道:「快来帮忙。」
杜云娘娇媚一笑,缓缓脱去那身红裙,屋内又多了一具成熟丰满的诱人胴体。
「妹子,别害怕,待姐姐服侍你和公子。」杜云娘抱住可人,轻轻劝慰。
可人点了点头,这大半年来她二人相依为命,多蒙杜云娘照料她才病愈,对此女有种莫名的依恋和信任。
杜云娘示意丁寿不再深顶入内,弯下身子不断的吻吮吸舔可人朱唇玉颈,双手则在她双乳之间不停的揉摸抚动。
可人慢慢觉得穴口处的痛楚渐消,而且身躯被杜云娘的双手挑逗得极度刺激,芳心及身躯内里恍如有千万个虫蝼抓爬,不断的涌生出难以忍受的酸痒感,玉道深处也不断分泌淫液,春心荡样难以自禁,她开始轻轻扭摇身躯。
体内深处涌生的难以忍受的酸痒感,将小穴撑胀的痛楚感完全压盖,并且因为阴道逐渐适应了火烫肉棒的巨大撑胀,再经过淫液滑润,紧顶未动的肉棒菇头,竟然已随着她难以自禁的扭摇,逐渐滑动深入。
「痒……里面好……好痒。」花心深处不断涌生出的酸痒感难以忍受,可人现在不怕疼,只期望有东西能深入体内缓解那股痒意。
丁寿被愈来愈高炽的欲火,冲激得再也难忍受,瞅见杜云娘对他点头示意,下身猛然往下一压,粗长肉棒猛地深深挺入,并且好似冲破了一道屏障直插入底。
「蔼—」可人下体骤然一阵撑胀撕裂的剧痛,顿时痛得她全身紧缩僵硬,双目圆睁的痛叫出声,杜云娘朱唇紧紧吻住她那娇艳如花瓣的香唇,使她仅能嗯嗯不止的靠着鼻声哼痛。
泪水滴流,搂着丁寿背脊的双手,指甲抓掐入他肌肉内,丁寿这一挺,只觉肉棒冲入一道紧窄温热的深洞中,温热紧窄肉壁的紧裹包夹,生出的舒爽感让他忽略了背后疼痛,双手分别紧搂她玉臀,使两人下体紧贴不松。
在杜云娘拥吻下,下体羞处内骤然而起的撕裂剧痛慢慢缓解,可人感觉那根似欲顶入心坎中的火烫粗长巨物,虽将下体深处充胀得甚为难受,不过却使内里深处原本难以忍受的搔痒酸麻感消失不少。
自己保存一十九年的清白,此时全然奉献给眼前男子了,可人心中的失落和下体的充实感交杂,原本僵硬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的又恢复了柔软,眼波流转,微微仰首的望着丁寿。
杜云娘红唇带着一线银丝离开了她的香唇,朱唇终于获得了舒解,含羞呢喃道:「嗯……你……好坏……差点顶……顶死妾身了……」
丁寿眼神炽热,回望着那双射出柔情依恋的美目:「若是痛得厉害,今日就算了吧。」
可人粉拳轻捶他的胸口,羞嗔道:「讨厌,人家什么都给你了,还说这样的话。」
「他这叫:得了便宜卖乖。」杜云娘腻声道,转到丁寿身侧,吐气如兰,「该动一动了。」
丁寿得意的一笑,缓缓高抬下身,将肉棒缓缓抽出,可人觉得在那火烫巨物逐渐抽离时,虽有阵痛,下体充胀撕裂的痛楚感觉却消失不少,但却另有一种空虚感觉涌生。
她想要询问杜云娘,又不知如何开口,芳心迷茫中,突然那火烫巨物竟又缓缓的再度深入,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地抽离又深入,可人只觉下体的痛楚渐次减少,并且觉得花心深处难以言喻的酸痒酥麻,又开始逐渐涌生,身不由主地随着大肉棒的进出,柳腰摆动扭摇,樱唇不时哼出令人销魂的喘声及呻吟呓语。
「痒……里……面痒……好……烫……舒服……」
丁寿耳闻近乎浪荡的呻吟声,内心的欲火更炽,下身耸挺的速度也愈来愈快,肉棒抽顶也愈来愈深入,次次皆是刚抽至穴口,又快速冲顶入深处。
可人被丁寿越来越狠的抽送,刺激得全身颤抖,胀痛中伴随着难言的舒爽感,随着粗长肉棒愈来愈快的抽挺,花心内的舒爽感也愈来愈强。
再加上身上胸腹腰臀等各处敏感处,被丁寿和杜云娘二人毫不空闲的分别抓揉掐握,舔吸吮吻,使身躯上也涌生出令她全身发软的美妙感觉,将她逐渐带往有如仙境的虚无中,娇哼呻吟似泣似欢。
「杜……姐姐……我心……里有火……呜呜……舒服透……」
在巨大的冲顶之力下,可人玲珑剔透的身躯扭动加快,随着愈来愈高亢的美妙舒爽感,柳腰迎合着不住上挺,娇躯恍如大海中的起伏波浪。
二人下体交合处,随着肉棒的快速抽挺,连连不断的响起肌肉拍撞声,由阴户内溢出混合著落红的涓涓细流,将身下被褥渗湿了一大片。
逐渐被快感浪潮淹没的可人,双手紧紧抓搂住身上男人,娇靥上浮现出一片又媚又荡的红潮,神态中更有种令人为之销魂的诱人韵味。
丁寿突然双手搂着她柳腰,双膝马步站起,双臂紧搂他背脊的可人也随之而起,双腿分张跨坐在他双腿上,粗长肉棒更加深入,直直将她花心内的软肉顶得向内凹陷,仿佛直直顶入她心口上,令她灵魂尽酥,香颈一仰,一串难以自禁的婉转娇啼荡呼出口,娇躯扭摇得也更为颠狂浪荡,使得一旁的杜云娘不得不伸手相扶,免得她坠落下去。
可人猛地全身一阵惊悸抽搐,双手双腿紧紧夹搂住丁寿身躯,螓首左右乱晃,朱唇疯狂地吻着丁寿唇面,玉臀更是狂扭狂摇得如同狂涛巨浪中的小舟,终于在连连浪叫之后,玉臀骤停,紧顶住丁寿腰跨,随之全身惊颤发抖,贝齿咬在他肩颈之间,泛红的肌肤冒出一层鸡皮,阴穴内急剧蠕裹收缩,一片阴凉的元阴,如同洪水泛滥似地狂泄而出。
一瞬间可人的意识恍如飘入一片虚空,泪水滂沱而下,呢喃呓语的不知在说些甚么,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身躯发软娇弱无力地倚倒在丁寿怀中,哽咽轻泣不止。
丁寿也被她激荡狂颠的神态刺激得血脉贲张难以忍受,双手抱着她玉臀连连高抬狠放,下身也连连往上耸挺,已经浑身酸软的可人被如此狂猛之势,顶得全身颤抖尖叫连连。
「公子,她不行了,在这样下去会伤了身子的。」杜云娘强行将可人从他怀中抱开,安置在榻上,成熟娇躯完成一个极美的弧度,臀如满月,正对着丁寿,丁寿上前揽住她的腰肢,腰身轻挺。
杜云娘一声惊呼,感受着体内的火热壮硕,顺从地弯身弓腰,双手扶住床沿,雪臀向后耸动迎合。
在杜云娘的狂放尖叫中,战事再起。
长夜漫漫,春宵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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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胧胧的月光越过窗格,洒在榻上一个少女身上。
虽盖着薄薄罗衾,但罗衾贴合下的曼妙曲线和显露在外的圆润双肩,可知少女不着寸缕,稚嫩的脸庞上泪痕犹在,交合在一起的长长睫毛轻轻抖动,似是受了梦魇。
房门推开,一个白衣人慢慢走近,一件罗裳轻盖在她裸露的肩头,却惊醒了少女,她一脸惊恐警醒之色,待看清来人,才轻呼了口气。
「吓到你了?」白少川转过身去。
少女才发觉罗衾滑落,胸前蓓蕾已然暴露在空气中,她缓缓披上衣服,「此番多谢白公子相救。」
「你真的不愿见她们?」白少川负手立在窗前,轻声问道。
郭彩云凄然一笑,反问道:「我还有脸见她们么?」
白少川回身,「虽白璧蒙瑕,姑娘却未真个失身,况且得罪姑娘的人俱已得其业报,又何必自苦?」
郭彩云摇了摇头,「若是白公子不便,我另谋去处,援手之恩,来日再报。」话未说完,眼中忽然挂下两颗晶莹的泪水,从白玉一般的脸颊上流了下来,跟着泪水不断,成串流下。
眼神中的哀婉绝望,让白少川心中一痛,不由想起了那个在漫天飞雪中翩翩起舞的柔情女子,轻声道:「你若愿意,可一直住下。」
「真的?」泪珠犹在,郭彩云喜不自禁。
白少川转身看着窗外的凄星冷月,没再说话。
夜幕深沉,无有终时……
第一百六十九章 告病还乡
丁府,正堂。
刘瑾轻轻拨动桌上的斗彩盖碗,一杯香茗将饮未饮,对着刚进来的丁寿似笑非笑,「寿哥儿,伤势可好了?」
昨晚上连闯两关神清气爽的丁寿,虽纳闷这老太监怎么大清早跑来自家,还是实话实说地笑道:「赖公公费心,那顿廷杖已无大碍。」
「咱家觉得也是,要不然你能四九城地招摇显摆,明晃晃地打咱家的脸!」刘瑾声音忽然转冷,将茶盏重重地放在身旁几案上。
「公公,属下已然尽量低调,擒获的人犯交由顺天府处理,未敢露了自家行藏。」丁寿连忙解释。
「交给顺天府?胡富该怎样感谢你送的这份大礼?」刘瑾冷哼一声,挥手止住丁寿接下的话,「好了,也算是错有错着,昨个早朝咱家刚把胡富给拱出了顺天府,如今的顺天府是府丞胡汝砺代掌,把这案子压上几天,便当做他的功绩报上去吧。」
丁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胡汝砺的履历,试探道:「可是前任大同知府的宁夏胡汝砺?」
「不错,胡良弼在大同任上敢于任事,治迹颇著,只当一个府丞实在屈才了,借这个案子刚好推他一把。」刘瑾冷笑,「京畿之地,竟有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也该有人好好治理一番了。」
「胡大人是督公乡党,才敢兼备,在大同时便绳下以法,早有官声,当是不二人眩」丁寿双手托起茶盏,为刘瑾奉上。
明朝时的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可不是后世简单的陕西省,囊括了后世陕西、甘肃、宁夏三省和青海、内蒙、新疆各一部,刘公公的同乡往大了说是遍及西北。
「你小子就是会说话,」刘瑾对丁寿说的话很满意,一只手接过茶盏,浅饮一口,貌似不经意地道:「昨个寿宁、建昌二位侯爷在太后那儿把你给告了。」
「啊?」昨儿一天没闲着,丁二爷把打了人儿子的事情都忘干净了,焦急道:「太后怎么说?可要问罪与我?」
「瞧你那出息样,幸亏有人提了醒,咱家在太后和他们之间别了根刺,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刘瑾对丁寿没有城府的样子很是不满。
丁寿提起的心刚要放下,刘瑾又道:「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所谓疏不间亲,二位侯爷与太后过一万年也是姐弟,他们哪天和好,就是你小子倒霉的时候。」
「督公,那小子该怎么办?您得帮帮我埃」丁寿那颗心又提了起来。
「你小子在京城到处惹事,咱家四处贴人情,给你擦屁股都忙不过来,怎么帮?」刘瑾冷声喝道。
「您老就不管属下了?」丁寿哭丧脸道。
「就看不了你这德行,」刘瑾貌似不忍,招手让丁寿靠近,小声道:「现而今你得用苦肉计,在万岁和太后那里装可怜,先离开京城这个是非窝。」
「没问题,卑职立马告假回宣府,」反正本就打算要回去一趟,丁寿自无二话,倒是另一个问题犯难,「只是……,这可怜怎么装?」
「你不刚受过廷杖么?」刘瑾哂然道。
「可这伤本就不重,如今已好得七七八八了。」刚做了一夜床上运动的丁寿没打算隐瞒伤情。
「好办。」刘瑾轻轻一笑,倏然出掌,直印在丁寿胸口。
丁寿猝不及防,倒飞而出,飞到廊下身形一坠,站立不稳,单膝跪地,嗓子眼一甜,一丝血痕从嘴角沁出。
刘瑾微笑之色不变,缓缓站起,「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属下胡作非为,给……咳咳……给督公添了麻烦。」丁寿面色苍白,胸口郁闷难言,这老太监真打啊!
「还有呢?」刘瑾向他缓缓逼近。
「昨夜行止未能及早禀告公公,咳咳,以至于公公未能提早布局,措手不及。」丁寿搜肠刮肚,老实交待自己的历史问题。
刘瑾缓步走到丁寿身前,冷冷道:「记着,以后再带皇上去那些花街柳巷,咱家废了你。」
丁寿艰难地点了点头,刘瑾再度伸出手来,二爷心有余悸地向后一缩。
一声轻叹,刘瑾扶臂将丁寿抬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宣府安分养伤,等咱家给你把腚眼子擦干净了再回来。」
扔下这句话,老太监径直出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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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向北宽阔的官道上,一行人马迤逦而行。
八名锦衣校尉开路,二十名身着圆领甲的锦衣力士紧随其后,簇拥着八人抬垂挂青幔的豪华眠舆,这便是告病出京的丁寿一行了。
真要较真了说,丁大人如今的排场处处逾制,朱八八做了皇上把吃喝拉撒所有的规矩都定遍了,自然不会放过出行。坐在轿子上以人代畜的事,恨官爱民的洪武皇帝自是不允许,规定除了妇女和官民老疾者可以乘轿外,其他人如丁二爷这样的武官「虽极品,必乘马」,不过这规定和大明其他法律一样,越往后越不当回事。
朱家皇帝只有三令五申,条件越放越宽,弘治七年,孝宗诏令三品以上文官可以坐轿,但只限四人抬,就在今年改元,小皇帝还专门下诏重申了此事,如丁寿这般官员品级不够、武臣舍马乘轿、还逾制八抬,那是活脱挨参的节奏。
规矩是这么个规矩,可是架不住丁大人告假时那副脸色苍白的惨样,时不时还咳口血出来,着实吓坏了宫中两位贵人。
朱厚照心中有愧,内廷御药大把大把地赐下来,张太后更是心疼这贴心的小家伙,暗骂两个不成器的弟弟,人都伤成这样了还不依不饶的,真是不懂事,这京城离宣府虽说不远,可这身子骨也经不起车马颠簸之苦啊,干脆,坐哀家的卧舆回去。
凭良心说,丁寿也不是有心招摇,他已经低调地把太后十六人抬的眠舆换成八人抬了,反正锦衣卫本就有銮仪的差事,从中挑选几个身高体壮的倒霉蛋,缩减一半人手也还应付得过去,再要减成四人,那几个轿夫就不干了,大人您开恩,这是活活累死哥几个埃不得不说,这几个锦衣卫出身的职业轿夫专业素养还真不赖,虽说削减了一半人手,偌大卧舆在八人操持下还是四平八稳,感受不到任何颠簸之苦。
「咳咳……」丁二爷如今是多愁多病身,斜靠在红心金边织丝的座褥上,一脸倦容地看着身前的两个倾国倾城貌,一身白裙的可人正专注地更换脚边香炉内的安息香,红裙似火的杜云娘从轿帘边刚熬好一碗药端了过来。
「爷,该吃药了。」
看着散发着浓浓药味的黑色药汤,丁寿还是皱眉一饮而尽,咂咂嘴:「苦——。」
「良药苦口么。」杜云娘咯咯娇笑,用香帕帮着丁寿擦净嘴角药渍,从一旁的剔红捧盒内取出一颗蜜饯,送到丁寿嘴里。
丁寿缓缓咀嚼,驱散着口中苦涩,探头伸出眠舆。
「大人,什么吩咐?」护卫在眠舆旁的杜星野和钱宁连忙凑上前问道。
「还有多久到宣府镇城?」丁寿病恹恹地问道。
「这个——?」钱宁又不是本地人,他哪儿知道路程,左右看看,招手道:「哎,那个丁兄,大人有事询问。」
青衣小帽的丁七连声应着,小跑了过来,「二爷,您什么吩咐?」
「你死哪儿去了?」丁寿不满地问道。
「刚才在鸡鸣驿打尖,小的吃多了,在道边解个手。」丁七呵呵傻笑,这几天跟做梦一样,二爷真是发达了,那么大宅子住着,许多下人伺候着,身边的女人一个个都水灵灵的,就轿子里那二位,年轻的好像天上仙子,让人不敢多看,最要命的是那个红裙娘们,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风骚,冲你笑一下感觉骨头都能酥掉了。
对了,这大轿子叫什么舆来着,里面还有床,据说是太后乘坐的,天娘咧,那二爷岂不是和太后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丁七到这儿就不敢往下想了,暗道几声罪过,偷眼打量身边的护卫,这一个个也都是当官儿的,这几天个个对自己称兄道弟,说书的老说什么宰相门前七品官,虽说二爷这个什么佥事不知道和宰相差多远,但估计小不了,那七爷今后也该是个人物了吧,哈哈,以后再吃鸡老子吃一只扔一只,就扔丐帮那群叫花子面前,还不许他们捡,丁七沉浸在未来生活的狂想中,对丁寿后面的问话充耳不闻。
丁寿见他眼珠子乱转,不知在想什么,恼道:「瞎想什么呢,爷问你话呢。」
「啊!?」丁七愕然:「二爷,您问什么?」
钱宁在丁七身旁低声道:「大人问还有多久到宣府镇城?」
「二爷,咱们过鸡鸣驿近四十里了,再有二十里地就该到家了。」清醒过来的丁七脑子反应还不算慢。
「落轿。」丁寿令道。
钱宁赶紧挥手,让前后轿夫把卧舆落地,小心掀起青幔,询问道:「大人,您这是……」
「出来透透气。」丁寿低头出了轿子,活动了几下筋骨,对着身后的二女道:「随我骑马走一段如何?」
「老爷,你现在能骑马么?」可人担心问道。
「屁股伤早就无碍了。」丁寿苦笑,刘瑾那一掌让他内息紊乱,真气不畅,实际伤情倒是不重,吩咐道:「准备两匹马给我,你们在后面慢慢跟随即可。」
杜星野忧心他的安危,还要劝解,被钱宁止住,「谨遵大人吩咐。」
「爷,你只要两匹马,可是要甩下我们姐妹中的一人?」杜云娘掩唇轻笑。
丁寿嘻嘻一笑,翻身上马,在可人惊呼声中,将她提到身前,「打个赌,你们二人谁后到镇城,今晚守空房。」
「老爷和可人共乘一骑,摆明了要偏袒她了。」杜云娘状极不满。
「爷在帮你,二人一骑,你占了大便宜,还不知足,到底赌不赌?」丁寿轻嗅身前佳人体香,调笑道。
「赌。」话音未落,杜云娘好似一朵红云飘落那匹空鞍马上,一声娇叱,那马儿立刻四蹄翻飞,绝尘而去。
「你使诈。」丁寿长笑一声,揽住可人纤腰,一手持缰,轻踢马腹,胯下马也是希律律一声长嘶,紧追而上。
「为何不阻拦大人?」杜星野不满地向钱宁抱怨。
「咱们这位爷的性子哪里闲得住,这些日子怕是早憋坏了,就随他去吧。」钱宁摇头道。
「此次是告病出京,若是再生枝节,怎生向刘公公那里交待?」杜星野肃然道。
「我说杜爷,刘公公的钧令的确不能违,可我们也不能抗了丁大人的命不是。」钱宁冲着边上丁七一笑:「总之咱们都是奉命行事,说破大天去也是在理,是吧七爷?」
丁七身子一下矮了半截,「可当不得官爷如此称呼,无端折了小的草料。」
「七爷客气,您是咱们大人身边体己人,非比寻常,有朝一日您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提携兄弟一把。」钱宁挽住丁七,搂肩搭背亲热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丁七连声应和,整个人不禁有些飘飘然,这姓钱的是个明白人啊,比那个成天冷着脸子的姓杜的强多了。
第一百七十章 路见不平
宣府原本是朱元璋十九子谷王朱橞的封地,以谷王府为核心,按照「帝九王七」的标准格局,最早设有七座城门,朱八八一统天下后,北元势力仍存,老朱便效仿春秋尊王攘夷的办法,从东北到西北分封辽、宁,燕、谷、代、晋、秦、庆、肃九王镇守边塞,实行「诸王守边」,一步步蚕食蒙古。
实话说朱元璋比李世民幸福的多,不会发出「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的感慨,他的这些儿子生于乱世,长于军伍,有不少还是文武全才,既精诗文擅音律,又弓马娴熟、上阵能敌,给败退草原的北元残余添了不少堵,也难怪建文帝登基后对这些叔叔不放心,收拾了几个,逼反了一个,江山玩丢了。
新上来的朱老四肯定不会给自家兄弟重走自己老路的机会,将辽王、谷王、宁王等藩王内迁,长城以北的卫所逐渐废置,朱棣的打算和自家老爹不同,与其蚕食不如主动出击,御驾亲征,五征漠北,蒙古各部谁强揍谁,将塞外草原犁了个遍,到最后再出兵连对手都找不到了,郁闷地死在了北伐路上,再之后仁宗、宣宗早逝,英宗又出了土木这档子事,蒙古逐渐南侵,长城沿线堡寨又暴露在鞑子刀锋之下,太宗皇帝地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老爷,这宣府城墙好生厚实,难怪土木之祸能挡得住瓦剌大军。」杜云娘看着高大城墙发出感叹。
三人两骑驰到城下便放缓了速度,丁寿没穿官服,可不想被守城官兵当成鞑虏进犯乱箭射死。
「这城墙夯土包砖,正统年间重修过。」丁寿避重就轻地回答。
土木之后也先曾挟持明英宗传谕令宣府开城出迎,巡抚罗亨信持剑于城上道:「凡信降者和犯城者格杀勿论。誓与镇城共存亡,永保大明江山不移。」
使得也先无奈西去。可这样揭先帝短的话,如今身为大明公务员的二爷不太好说出口,低头见身前可人因一番急驰雪白面颊上泛起两朵红晕,爱惜道:「可是刚才吓着了?」
可人摇摇头,莞尔道:「老爷尽兴就好。」
丁寿轻笑,翻身下马,牵着二女马匹三拐两拐地才进了城南的昌平门。
宣府镇城自永乐后便改为四门,各城门之外环以瓮城,瓮城之外还筑有月城。月城呈弧形,两端与城墙相接,月城门与城门方向相同,与瓮城门相错,使攻城者不能长驱直入,即便入城者也要迂回而进。
北地重镇,自然人丁繁茂,可人坐在马上遥望城中有一座高耸城楼,高约九丈,俯身问道:「老爷,那处城楼是何所在?」
「那是镇朔楼。」丁寿随着可人手指方向看去,回道:「宣府总兵挂镇朔将军印,故有此名。」
看可人面上向往之色,丁寿笑道:「可想登楼看看?」
可人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军机重地,怕是不妥。」
「我有锦衣卫牙牌,便是总兵张俊想必也会卖我几分面子。」二爷在佳人面前口出大言,牵着马就往城中行去。
「老爷,前面有人挡路呢。」杜云娘一直留意周边,出言提醒。
「怎么回事?」丁寿郁闷,难道有人要给他来下马威不成。
「不是冲咱们的,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做些什么?」杜云娘坐直身子翘首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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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百姓围成一圈,对里面指指点点。
圈子里一个华服少年带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对着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不住调笑。
「姑娘,别着急走啊,相见即是有缘,陪公子爷喝几杯去。」少年看着不过十几岁,服饰华丽,嬉皮笑脸对着少女道。
女子年纪也不甚大,布帕包头,一身白底碎花布裙掩住修长苗条的身躯,一张瓜子脸,薄薄的嘴唇,眉目灵动,神色间怒意倒是大过了惧怕,冷冷道;「公子请自重。」
「自重?我倒真不知道自己有多重,来来来,姑娘你来抱抱我,看看重不重?」少年张开臂膀,作势欲搂。
女子连退几步,扭身要走,又被几个刁奴拦住,「小娘子,别着急走啊,陪我们少爷乐呵乐呵,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被几个恶奴逼着连连后退,女子急忙转身,却正撞在少年怀里,少年一把搂住她的杨柳细腰,哈哈大笑:「你既不抱我,那换少爷我称你有多重。」 女子拼命挣扎,少年只是不松手,急切间只听「啪」的一声,女子抬手给了少年一记耳光。
少年忽地放手,捂着脸颊,半是惊讶半是恼怒道:「你敢打我?」抬手便要打回去。
少女吓得花容失色,紧闭双眼,却未等到巴掌落下,睁眼见一个面色苍白的锦袍青年将那恶少高举的手掌一手扼祝少年手腕吃痛,高声叫道:「放手,恶贼快放手。」
丁寿将手放开,忍不住又轻咳了几声。
少年甩着手腕连退几步,定睛看对面多了三人,一个满面倦容的病鬼,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不由乐了:「公子我今天打猎没打到黄鼠,却网到了三只美人鱼,真是造化。」
一个家丁凑上来,奉承道:「少爷真是艳福不浅,交了桃花运呢。」
少年大喝:「还等什么,快点把三位美人请过来陪我喝酒。」
此时可人揽住少女臂膀轻声安慰,丁寿看着冲过来的几个恶狗刁奴不理不睬,对杜云娘点了点头,杜云娘一声媚笑迎了上去……
九尾妖狐的本事对付几个家丁仆役实在大材小用,顷刻间那帮倒霉鬼就躺了一地,奇怪的是那位公子哥儿没有丝毫惧意。
「打得好,打得好,这位姐姐好功夫,到府里来教我吧。」少年拍手叫好,看着杜云娘的眼神里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杜云娘看着能当自己孙子的半大小子神色痴迷地望着自己,哑然失笑,求助地看向丁寿。
丁寿干咳一声,宣示自己主权:「貌似——这是我府中的人,阁下似乎越俎代庖了吧?」
少年怪眼一翻,「那就把人让给我,开个价,公子爷绝无二话。」
「啪」的一声脆响,少年脸颊上又挨了一记巴掌。
「敝宅的女子不是货物,你也出不起价钱。」丁寿与杜云娘相视一笑,轻声说道。
少年眼中俱是惊怒,厉声喝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知道我爹是谁么」
丁寿挠了挠头,这台词有点耳熟,「这位公子,令尊不是姓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