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43-47

四十三、屠杀Ⅰ

话说,今天晚上并不如往常那么闷热,而是突然变得有些潮湿阴冷。看天色,用不了多久就会下起雨来吧。

夜幕刚刚笼罩大地,人们就已经聚集在村长家的客厅里。

谁都知道,在白天,我们虽然很顺利的打败了领主军,但并不意味着就此胜利,相信用不了多久,领主就会来对付我们的。

如果要比喻的话,就是我们砍伤了狮子,虽然让狮子流血了,但并不代表打败了它,受伤反而会令它更加愤怒。更何况皮埃尔•恩格勒曼兹并不是狮子,而是一条残忍的毒蛇。

还没等村长和几位长老说话,人们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当然这种讨论根本不会有结果的,唯一的作用只能令现场更加嘈杂罢了。我看到米提也混了进来,这小子似乎以为自己个子矮小,所以混在人群里就不会被发现了,不过很快就被他妈妈给逮到,拽出了屋子。

「放开我啊,妈!拜托,我只是想听你们在讨论什么嘛!」

「不行。小孩子就不要来这里瞎搅合了。」

「求求你了妈!我保证不会捣乱的,我一定会像个骑士一样发言,我敢说我的话一定会对你们有所启示。」

「哈啊?那么骑士大人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现在该上床睡觉了呢?」

「哎?可是人家还不想睡觉嘛~」米提最后还是被他妈妈拖了出去。哈哈哈,这小子!

村长这时候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提高声调说道:「各位,请你们安静下来。现在老朽和村里诸位长老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但是不等他再说话立刻就有人问:「村长,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上又有人接着道:「是啊,咱们难道真的还要再和领主开战吗?」

「这次虽然赢了,可是死了好多人啊!」

「唉,今天我可是捡回一条命,吓死我了。下次我说什么也不去和他们打了!」

「安静!请安静一下!」村长眼看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立即大力啪啪地用拐杖敲击着地板,高声道:「关于今后的打算,我和村里的几位长老们在白天已经商议过了,下面我就把结果告诉大家!」

人群立即变得鸦雀无声,现在现场变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村长清了清嗓子,说道:「众所周知,事到如今,再向领主乞求饶命投降什么的已经不可能了,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继续和领主战斗这一条路而已!」

猎人费尔冷冷地喷了一下鼻子:「说得容易,就凭我们几个怎么跟领主的军队打啊?在白天你也看见了,咱们就算动用陷阱,也是勉勉强强才打跑他们而已,现在你居然还说要和他们战斗,我看你们几个真是老糊涂了!」

村长并不动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说战斗,但并不意味着非得」进攻「不可。」

咦?莫非…

「我们可以」防守「。」村长强调道,「白天我已经派吉姆把围墙重新加固了,并派人在那里站岗放哨。我预计今晚或者明天一早,领主还会派人来攻打这里。到时候,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打退。在那之后,我们再修筑更加坚固的围墙,将村子周围全都围起来,严防死守!我相信只要再把领主打败一次,领主就不敢轻易来犯了。只要我们坚守不出,也不主动向他挑衅,时间一长,他对这个村子就会失去兴趣了…」

「这想法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凯瑟琳表情凝重地问,「我敢说领主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不。现在领主正在和帝国打仗,而且战况并不理想,他肯定不会花太多时间与精力来对付咱们的。」村长回答。

经过一番讨论,大家好像都开始觉得村长这个提议行得通。

有人问:「那么,我们要坚守到什么时候?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村子里吧?」

「坚守到战争结束为止。」村长说道。

「那是多久?」一个人问,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绝望:「一年?两年?还是十年?」

村长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战争就会结束的。不管是邻村酒馆里人们的窃窃私语,还是卖货郎从远方带来的消息,都表明洛根和领主的军队一直在打败仗。从领主歇斯底里的逼咱们交税来看,目前的战况已经对他们极为不利,这场战争他们输定了!」

人群再次沸腾了起来,议论声就像开水上的气泡一样响个不停,并且越来越大。

村长抬起一只手,准备说话,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我想战争极有可能会在冬天来临之前结束。」村长继续说道,「相信我吧,洛根和他的叛军支撑不了多久了。一到了秋天,领主肯定就该为前线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他说不定会抓狂地把身边所有兵力都调到前线去,根本就没空再理会咱们。等战争结束,恩格勒曼兹领地重归帝国管辖,到那时,就没有人对咱们兴师问罪了!」

「你怎么看?」铁匠小声问我。

「我希望村长是对的。」我不是很确定地回答。

不管怎么说,人们都觉得村长所说的话很有道理,并且看到了希望,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接下来该探讨如何加强村庄四周的防御了。突然,一阵刺耳的敲钟声从外面传来。

那是警报声!

「敌袭!」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来,总之我们全都变得很慌张。他妈的,来的可真快!

一个人飞快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村、村长,不好了!领主亲自率领骑士团来了!现在、现在已经攻进村子了!」

「什么?!」

我耸然动容。他妈的,领主竟然会亲临?!有没有搞错?

一时之间,我们全都僵立着,心中都乱成了一片,不知如何是好。那人道:「快逃吧!来的不只有骑士团,还有魔、魔法——呜啊啊啊啊!!」

轰!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已说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我是先看到火光还是先听到爆炸声的,总之,那人的身躯突然整个极度痛苦地扭曲起来,同时伴随着的是刺鼻的焦臭味,我忽然意识到他整个人都已经被烧焦了!

一声巨响。我们面前的整面墙壁都被炸得粉碎!随之而来的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我们撞倒在地,飞溅的碎石瓦砾拍打在我们身上!

我感到头脑在短时间内一片空白,爆炸令我目眩耳鸣,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用双手大力地拍打脸颊,终于勉强令自己清醒过来。

吓!

在我面前,是大约二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在他们身后,所有房屋都在燃烧,到处都能听到哭喊声、马嘶声和哀嚎声。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使我脑中乱成一片。骑士们穿的铠甲、他们手中的剑都反映着火光。

妈的,他们竟然放火烧了整个帕迪科索尔村!!

一个指挥官模样的骑士拔出佩剑指着我们:「村长果然在这里!弟兄们,奉领主大人的命令,前进,杀无赦!」

一队骑士们放下长枪,快速向我们冲过来。

他妈的,村子被你们给…你们和山贼有什么分别!!

「呀啊啊啊!」

我疯狂地大吼,跳起来一拳击向冲到我面前的那个骑士的面门。他带着面罩,我的拳头没法伤到他,但他被我一拳打下马来,这就足够了。

我飞快抽出他腰间的佩剑,对准他的咽喉,毫不犹豫地将他了结。与此同时,铁匠捡起一把骑士长枪大范围地挥舞,将那些攻过来的骑士逼退。

一阵阵马嘶,骑士的战马受惊人立而起,马上骑士厉声怒骂。我转过头嘶声道:「你们快跑!」

村长等人趁这个空挡急忙逃走了,但我还是在那堆瓦砾碎石中发现了几具尸体,看来在爆炸时他们就已经死了。

他妈的!

这时候,樵夫吉姆已经带人赶来支援,我们和领主的骑士团展开混战。

「上啊,杀了他!」

指挥官和两名骑士此刻一齐朝我攻了过来。

「呀呀!」我怒火中烧,大声怒吼,对这些人的恨意借着手中的剑发泄出来。剑如闪电,剑气如寒冰,当先冲过来的两名骑士被剑气连人带马切成碎片!

「什、什么?!」指挥官悚然动人,立即欲调转马头,他妈的,不要跑!

还未等他有所行动,我快速冲过去、跃起,把剑狠狠插进了他的脸,连带着头盔也一并刺穿,还将他硬生生拽下马来!

其他的骑士看到他们的指挥官被我干掉,顿时大惊失色,再加上被我的气势所摄,全都有些不知所措,不敢贸然进攻。

「呜、呜啊…」

「好、好厉害!」

「就是他!这小子干掉了巴尔德,我早就说过指挥官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干得好,埃唐代啦!」吉姆大声赞道。不过,咦,怎么回事?吉姆脚下怎么会突然结冰?

「吉姆!」我失声道:「小心你的脚下!」

「嗯?」一根冰柱突然在吉姆脚下生出,将他整个人由上至下刺穿!

啊!!

「吉姆——!」

「魔法师…」铁匠面无血色地说。

从骑士们中不徐不疾地走出两个头戴兜帽、身穿长袍的年轻男子。这两人的长袍上都用金线绣着蛇的图案以及古怪的符文,一人长袍以红色为主,他的双手上各燃烧着一团火焰,另一人的长袍以蓝色为主,他的双手上则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就是这个人杀了吉姆!

可以确定,这两人一个擅长火系魔法,另一个则擅长水系魔法。

那个穿蓝色袍子的魔法师道:「你就是埃唐代啦•多拉埃姆吧,你打败了巴尔德,却不知能在我们兄弟手下走几招?」

穿红袍的魔法师A说道:「弟弟,不要跟他啰嗦,赶快宰了他,咱们好去和领主大人汇合。」

「抱歉,哥哥。」魔法师B显然对他的哥哥极为尊敬,立刻致歉。

「埃唐代啦•多拉埃姆。」魔法师A双手上的火焰忽然暴涨,他注视着我,很缓慢也很冰冷地说道:「我们兄弟是效忠皮埃尔•恩格勒曼兹大人的魔法师。在恩格勒曼兹领地,领主大人的命令至高无上,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都不该忤逆领主大人。现在,你们不但违抗领主大人的命令,还谋杀了他的亲卫队长和士兵,简直大逆不道!我以领主大人的名义判处你们所有人——死刑!」

他的话音刚落,一颗大火球就从他的右手中飞出!可恶!

我一步步向后急退,尔后纵身向后跃起,火球打在了村长家的墙壁上,将整面墙壁炸开。

我双脚刚落到地面上,就有一排高达两米的冰锥呈一条直线朝我攻过来,速度极快!我不敢怠慢,连忙挥剑迎向魔法师B使出的那道魔法,剑气灌注于地面,溅起大量泥土、碎石,笔直地朝冰锥迎去!

一声大响,两股力道相撞,产生爆炸,彼此抵消,在地面留下一个大坑。

「埃唐代啦,你要记住,和魔法师战斗时不要鲁莽,要像等待啤酒发酵一样耐心地等待他使出第一个咒语。要知道,魔法师每次施法以后都需要时间来调节和休息,没有魔法师能一刻不停地使用魔法——就算他有法杖,也只能令这段时间缩短而已。咒语的威力越大,魔法师休息的时间也就越长。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是魔法师最脆弱的时候,你就挑那个时候下手!」

我没有忘记安教给我的这些东西。现在魔法师AB都在飞快地念动咒语,我不知道他们两个发动下一个咒语需要多久,但我肯定会在他们念出新的咒语之前割开他们的喉咙!

魔法师兄弟看到我飞快地朝他们冲过来,脸色全都变了。按理说,他们施法完毕以后,那些骑士就应该将他们保护起来,来给他们拖延时间,这种战法是很常见的。可是我不知道那些骑士是怕被魔法误伤还是怕了我,反正我已经冲到他两人的面前了,那些骑士还是很没默契地愣在一旁看着。

我大喊一声:「看剑!」

魔法师A脸色大变,我猜他原本打算施展一个火球术,但眼看我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急忙改变咒语,在他周围立起一道火墙,将他保护了起来。

不过我虽然嘴上说「看剑」,但其实并没有攻击,只是在虚张声势。

「不许你伤害我哥哥!」而与此同时,魔法师B出手了,六七道冰锥好像长枪一样从他手掌中刺出。但他也想不到我竟然没有出手,冰锥刺空,而魔法师A的火墙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消失了,也就是这个时候——

冰锥原本刺向我,却被我避开,反而刺中了我旁边的魔法师A。

冰锥好像长枪一样锋利,将魔法师A的脸、胸膛、大腿等部位全部刺穿,鲜血四溅!

「弟弟…」魔法师A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喊,倒了下去。

魔法师B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完全不敢相信,颤声道:「哥哥…」

这也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一剑切开了他的胸膛,他倒下时,脸上并没有痛苦,反而是一副惊疑和不信的表情。

「连、连魔法师也…」

「很…很强!」

我一口气干掉了两个魔法师,令那些骑士彻底丧失了斗志,他们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可恶!帕迪科索尔村,就这么被那些杂种给毁掉了!」猎人费尔攥紧双拳,泫然欲泣地说。我们所有人都垂头丧气、神色灰败,仿佛这场大火并不只烧毁了我们的家园,也正在焚烧着我们的心灵。

悲伤、绝望,弥漫在我们之间。

「费尔,现在可不是悲伤的时候!」铁匠大声提醒费尔,但是谁都能听得出,他也只不过是强压下悲怆而已。「帕迪科索尔村完了,领主赢了,我们再呆在这儿就等于自杀。我们得离开这里,躲起来!」

费尔点了点头:「我…我去找我的老婆。」

「我得回家看看孩子们!」

「老妈她不会有事吧?」

「我要去找姥姥。」我说。

铁匠疲倦地点了点头:「嗯,你们快去吧!」

我骑上一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朝我家疾驰而去。

我整个人完全六神无主,心乱得很。然后我笑了。没错,我脸上真的露出了笑容,但那笑容既像苦笑,又像是冷笑,我想看起来一定很诡异吧。

真可笑!我们刚刚还在信心满满的计划如何对付领主,下一秒领主就带人闯进来大开杀戒,杀我们就如宰鸡屠狗般容易。

妈的!

中途,前方有几个骑士发现了我,立即迎头冲过来,厉声喝道:「领主大人的命令,不许有漏网之鱼!别让他跑了,宰了他!」

「他妈的,滚开!」

我声嘶力竭地怒吼,拔剑、剑光飞动、鲜血四溅!

四十四、屠杀Ⅱ

「呼、呼、呼…」

我拼命奔跑,呼吸粗重急促,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再也支持不住的倒下。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呼、呼…」

谢天谢地,总算回到家了。

但是,我看到的是房子被熊熊大火无情地焚烧着,我能听到火焰烧着木头所发出的噼啪声,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早就该猜到的,我的家也不可能幸免,妈的!

我的马在半途被射死,导致我只能用跑的。我一路上大概又杀了四五个士兵的样子,我想我现在的模样肯定看起来惨兮兮的,我的衣服有好几处被剑撕裂,露出伤口。不过幸运的是,我受得都是轻伤,血流得并不多,否则我早因为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了。

打斗声。

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正在家门前和三名士兵战斗,姥姥跟特蕾莎则站在她们后方。特蕾莎怀里还抱着我的剑。

嗯,看情况,战斗很快就会结束的,根本不需要我帮忙。

「你们这些杂鱼,都给本姑娘去死吧!」瑞贝卡大喊道,她们显然在这之前就已经处于上风,现在已经到收尾的时刻了。瑞贝卡用钩爪干脆利落地切开了两名士兵的咽喉,克里斯蒂娜则闪电般地绕道另一名士兵的背后,拔出弯刀砍向士兵那没有附着铠甲的膝关节。只见那名士兵惨叫着跪在地上,克里斯蒂娜这时早已回到他面前,毫不犹豫地将弯刀插进他的嘴里。

「哼,真是小菜一碟,杀他们比开锁还容易!」克里斯蒂娜嗤之以鼻地说,随后把弯刀上沾的血甩干净,重新收入鞘中。

「咦?」瑞贝卡忽然发现了我,立刻欢呼着朝我跑过来:「主人!」不过克里斯蒂娜却快她一步,首先扑入我的怀里,撒起了娇:

「哎哟!主人你总算回来了啦~人家担心死你了,想死你了!」

「克里斯蒂娜,你可真狡猾!」瑞贝卡被抢先一步,只有站在那儿气鼓鼓地盯着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回过头来朝她做了个鬼脸。

不过我现在可没心思理会她们,径直朝姥姥跑过去。

「姥姥!」

「埃唐代啦,你、你在流血!」即便在火光的映照下,姥姥脸上也看不出一丝血色,她一看到我,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没大碍,只是轻伤!」我赶紧安慰她,让她放心。

可是姥姥哭得越来越厉害,我知道,在我回来之前她肯定一直都强忍着眼泪。姥姥痛哭着道:「埃唐代啦…我们的家…全完了…我们该怎么办啊,埃唐代啦!」

「姥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仿佛已经不会说话了。我看着姥姥,泪水沿着满布的皱纹从她脸上流淌下来。

就在那一瞬间,她仿佛苍老了十岁。

我胸中那股极度悲痛之情,压抑得几乎能令我透不过气来。我的泪也已经冲到眼睑,可是我强忍着将眼泪压下,没有哭出来。我紧紧地抱着姥姥,望着我的家被大火烧得满目疮痍,心中茫然若失,一时之间,只是张着嘴站在那儿,什么也说不出来。

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也走了过来。

瑞贝卡双拳紧握,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咬牙切齿地道:「皮埃尔•恩格勒曼兹那混账!他毁了我们的家,也毁了帕迪科索尔村,这笔账一定要算!」

克里斯蒂娜则是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房子,才用十分凄凉的声音苦笑道:「想不到我居然又一次看到自己的家被烧焦…」

特蕾莎一直到现在都什么也没说,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我明白,特蕾莎、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都曾经或因为战争、或因为人祸而失去了家园,她们在跟随我以后,都真心实意地把这里视做自己的家。可是如今,她们却再一次地失去了自己的家…

「姥姥,」我尽量不让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沮丧,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消沉!「我去找克萝伊——我保证,我很快就会回来!用不了多久,领主的士兵就会发现你们的。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能留在这里!你跟特蕾莎、瑞贝卡还有克里斯蒂娜一起躲到森林里去,或者随便什么安全的地方,总之,千万千万不要让领主的人找到你,知道了吗!」

姥姥尽管还是在哭,但还是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不过是房子被烧了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等这件事过去以后,我们再重新盖一栋不就好了么?你们说对不对!」

特蕾莎、瑞贝卡跟克里斯蒂娜都立刻表示同意我说的话。或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她们脸上的表情都不再那么悲伤了,而是露出了一丝希望。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我想在这时候已经足够了吧。

我要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姥姥。特蕾莎忽然走过来,把剑递给我:「主人。」

「谢谢你,特蕾莎。」我接过剑,忽然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替我照顾姥姥。」

「嗯!」特蕾莎眼中还残留着泪水,但她露出了微笑,那笑容就好像一缕春风,为人们在绝望之中送来一丝温暖。

我想我该走了。

「我马上就会回来,姥姥,你不要为我担心!」

然后,我就开始朝克萝伊家的方向狂奔——真是奇怪,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可是现在居然还是能飞也似的狂奔。

一路上,我扔掉了那把从骑士手中夺过的剑。那把剑我用着并不舒服,这把武士刀才趁手。

整个帕迪科索尔村都在燃烧,我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熊熊大火。

我的心里乱成一团,汗水早已经浸湿了衣服。我试图在脑海中凝聚虚空来令自己冷静下来,但失败了,好吧,那就算了!

似乎是在一眨眼间,我就已经来到了克萝伊的家。

我看到的是大火过后留下的一片瓦砾,强森没有穿铠甲,身上绑着绷带,他已将克萝伊身上的衣服剥光,正准备施暴。德纳提凯瑞先生满脸是血,绝望地跪在地上哀求他,但被强森身边的几名士兵狞笑着踢倒在地。

「喂,不要杀他。」强森对其中一个正要对德纳提凯瑞先生拔剑的士兵说道,「你们架住他,不许他闭眼睛,我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我操死这条小母狗!」

我嘶声呼道:「强森,滚开!」

强森看到我,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比冷风还要冰冷的笑容。他身边的八九个士兵立刻大呼:「是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保护强森队长,咱们上!」

那些士兵纷纷拔剑出鞘,一道道剑光朝我砍来。

「他妈的,去死吧!!」我狂吼一声,剑光飞出,毫不留情地砍在那些士兵身上。只见飞溅起一道道鲜血,只听一声声惨叫,那些士兵有的被连着甲胄一起切开了胸膛,有的头颅被一分为二,还有的被腰斩,血肉横飞!

就在一瞬间,那些士兵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死尸。

强森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看到他在笑着,但脸上的肌肉却不受控制的抽搐似地跳动着,也许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恐惧?

强森把匕首架在克萝伊的脖子上,并将她的手臂反折抓住。

「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不耐烦,所以才想起来这么一出,不过看来你好像对此不感兴趣嘛!」

滴答、滴答…鲜血顺着剑锋一滴滴落在地面上。我瞪着强森,右手紧握剑柄,愤怒得双目几要喷出火来。

强森忽然发出恐怖的狂笑声,这使得他面容变得狰狞扭曲:「全部都是一刀毙命,干得真不赖啊,好剑法!哈哈哈,可惜没用!」

我冷冷地说道:「放开她!」

「呸!谁要那么做啊!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你他妈的给我搞清楚,这条小母狗在老子手里,只有老子才能发号施令啊!」强森的语气变得无比凶狠,「现在,你必须照老子说的做,不然我就宰了她!」

我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冷得像块花岗石。

「给我乖乖把剑扔掉,快点!」

我二话不说就把剑扔得远远的,但我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强森。我知道他肯定会用克萝伊作要挟,尽情羞辱我,来释放他对我的仇恨。说不定还会叫我自挖双目、自断一臂什么的,总之,以强森凶残的个性,一定是要将我折磨得不成人形以后,再把我杀掉。而且就算我死了,他也不可能放过克萝伊。但现在没有办法,只能照他说的做,再等待时机反击了。

「非常好!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你真乖!这才像话嘛,哈哈哈哈!」看到我把剑扔出老远,强森脸上的惧意顿时减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狰狞的笑容。

「给我跪下!」

我紧握双拳,嘴唇倔强的紧抿着,稍微迟疑了片刻,就跪在他的面前。

强森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讥诮地笑道:「哎呀~看来你真的很在乎这小婊子嘛!哈哈哈!」

克萝伊望着我,眼圈儿早已红了,泪水涔涔而下,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一想到强森将会对克萝伊做的那些事情,我就感到全身冰冷。我用近乎乞怜的语气道:「强森,我求求你,你要我怎么样都行。但是,求你放过克萝伊,求你了!」

「放心吧,埃唐代啦•多拉埃姆,我不会杀这小婊子的。」强森高高在上地对我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笑容:「我不会杀她。但我会挖出她的眼睛、削掉她的鼻子、敲碎她的牙齿、割掉她的舌头,然后再用棍子狠狠地操她!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放心,我绝对不会杀掉她的,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强森…!!」我的怒火升到咽喉,目眦欲裂!

强森把匕首一点点地接近克萝伊的脸,眼睛却一刻也不离开地盯着我,残忍地笑道:「嘿!老子现在就开始干活儿了!你就给老子睁大眼睛看着吧——啊呀!」

什么?!

我惊呆了。

克萝伊好像发疯了似得一口狠狠咬住了强森的右手。她额头青筋暴现,满脸通红,大概是那种绝望的恐惧反而激起了她的勇气!

克萝伊似乎想要把强森手上的肉咬下来的样子,强森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剧痛使他松开了手,匕首掉在地上!

我想也不想地扑了过去,一拳将强森打倒在地,并飞快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匕首,狠狠朝他的头刺了下去!

鲜血喷溅在我的脸上,强森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了,我却没有停下,我把匕首拔了出来,又再刺下去,好像生怕他复活一样。是的,我真的很害怕他再出现在我面前。一刀又一刀,我不知道刺了他多少刀,直到我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了为止。鲜血喷溅在我的脸上、手上、头发上和衣服上。

然后,我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用手臂抹去了脸上的血。克萝伊僵硬地站在那儿看着我,整个人都被吓呆了,她的嘴唇上还带着血,尿液自她两腿间流淌而出。

「他死了…」我对她说,同时大口大口喘着气,神情显得无比疲倦。

德纳提凯瑞先生这时也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埃唐代啦…还有…爸爸…」克萝伊这才渐渐清醒过来,怔怔地望着我,然后又看着德纳提凯瑞先生,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紧紧依偎在父亲怀中。德纳提凯瑞先生百感交集,不断安慰着女儿,一面哭得老泪纵横。

我走过去把我的剑捡起来,就在这时——

「埃唐代啦!」

咦?是姥姥??还有特蕾莎、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

姥姥一看到我的样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埃唐代啦!血…」

「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我急忙说,接着忍不住问道:「姥姥,怎么回事?我不是要你们躲起来的吗,怎么会跑来这里找我?」

姥姥强忍着泪水,说道:「别傻了,埃唐代啦!我可不会让你到处乱跑的,没有你,我哪儿也不去!我已经失去了老头子,还有我的女儿,这么多年来只剩下你陪在我身边…我不想连你也失去了!」

「哎呀,就是这样。」克里斯蒂娜无奈地耸耸肩,苦笑道。

「姥姥…」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我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也苦笑了一下:「唉,算了。嗯,总之,咱们快逃吧!」

我们打算逃到村子东面的森林里去。一路上,不断地传来哀嚎声和哭喊声,声音是那么刺耳。我知道这意味着在我们周围不断地有人被杀死,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的表情都很沉重,但谁也没有提议要出手去救那些人,就连瑞贝卡也没有说一句话,我们只求自己逃命要紧!

「主人!」克里斯蒂娜突然警觉地说,「是马蹄声,有大队人马朝这边过来了!」

我们全都停下了脚步。我看到周围唯一能够隐藏的建筑物只有一栋已经被烧成废墟的房子,说道:「咱们快躲起来,躲到墙后面!」

等我们全部藏在那面已经被烧焦的墙壁后面,没过多久,就有一队人马经过。

只听一个又尖又细又急躁的声音道:

「什么?!强森挂了?唉,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果然当爹的是脓包,儿子也是废物!想不到就算英明如我,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我忍不住从墙壁的裂缝中看去,只见一辆由四匹马拉动的大型战车缓缓驶过来,后面跟着大约二三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在战车旁边的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条大汉,身穿亮绿色、上面有三条黑蛇做为涂装的重甲,手持一只双天戟。

那辆战车足以容纳十几个人,正中央固定着一个装饰华丽的宝座,在宝座上坐着一个年纪大约在四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他五短身材,肥头大耳,唇上两片浓重的八字胡,手持一根蛇杖。他所穿的一身红色的华丽服饰,但非但没有将他衬托的高贵威严,反而令他显得更加庸俗和面目可憎。刚才那句话,显然就是他说的。

不用猜也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恩格勒曼兹的领主——皮埃尔•恩格勒曼兹!

——喂喂,领主居然真的纡尊降贵地大老远跑来,他也未免太闲了吧!

只见那辆战车,车身是呈扇贝形展开的,边缘还安装有许多利齿一样的尖刺,令它看起来仿佛张开大嘴的食人植物。而那些尖刺上赫然插着许多尸体!不断有鲜血从那些尸体上流出来,真是无比血腥的一幕!

「埃唐代啦…!」克萝伊忽然对我小声说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啊!只见那些尸体中,我看到了凯瑟琳!还有一个小男孩,他的下半身被切掉了,伤口那儿还挂着肠子,尖刺穿透他的胸膛——

那是米提!!

我只觉得胃在收缩,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米提,那小子不久之前还是活蹦乱跳的,现在竟然…还有凯瑟琳…大家全都…

姥姥、克萝伊、特蕾莎、瑞贝卡、克里斯蒂娜、德纳提凯瑞先生,每个人都已僵在那里。

我连指尖都已冰冷,简直就快要发疯了!

四十五、屠杀Ⅲ

「领主大人。」那个手持双天戟的骑士说道,「如您所见,我们现在已稳操胜券。小人还是那句话,以防万一,为了您的安全起见,希望您尽快回到城堡——」

「什么?普尔,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呃!小、小人不敢!…但是,小人还有一事不解,还请领主大人明示。」

「哎,烦死了!你这个蠢才当然不会明白我这个智慧冠绝拉斯伐瑞托大陆的绝顶天才的心思!你到底什么地方不明白,说出来让我听听也无妨的!」

「是!呃…小人不明白的是,大人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村子里巡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啊?你问这个?哎呀,烦死了!你果然是笨蛋,我当然是在找美女!」

「咦?」

「今晚军队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所向披靡,自然全都是靠我天才一样的指挥啊!不带几个美女回去做战利品,怎么对得起我旷古烁今的功绩!」

「哦,原来如此!…小的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都把眼睛给我放亮了,见到美女可别让她逃了!」

周围众骑士纷纷应声领命。

「嗯。我说普尔啊,论武功你确实比那个不中用的巴尔德强上不少,论体型你也比他胖多了。可是比起脑筋来,你却比那家伙差了一大截啊。像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我明示,巴尔德就能够猜到的。你,还需要努力!」

那个叫普尔的骑士急忙诚惶诚恐地道:「多谢领主大人提点!小人委实愚鲁,望大人海涵。小人今后定当苦心孤诣,不辜负领主大人您的栽培!」

他们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们都躲在墙后,大气也不敢喘,不断地在心里祈祷他们快些走过去。

忽然,似乎有一匹马停下了脚步。

「嗯?我能感觉到…」是普尔的声音,紧接着他忽然大喝道:「什么人?藏头露尾的,给老子滚出来!」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有某种可怕的东西正朝我们攻过来,我不由自主地抱住姥姥,大喊道:「快闪开!」

只听「轰隆」一声大响,整面墙壁被击碎,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把我和姥姥震飞出数米!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在姥姥平安无事。

我看到瑞贝卡、克里斯蒂娜毫发无损,她们在墙壁爆炸之前就已经及时后退避开了,克萝伊跟德纳提凯瑞先生正在从地上站起来,也没大碍。

妈的,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看到一只原本像钻头般高速旋转的双天戟逐渐停了下来,而这只戟的主人就是——普尔!

普尔看到了我们,冷冷地笑道:「果然藏在这里!」

我心胆俱裂,急忙从地上站起,试图将姥姥扶起来。

「姥姥,我们快逃!」

「埃唐代啦,我…」怎么回事?姥姥脸色苍白,汗出如浆。啊,原来她的双腿在爆炸时被飞溅的碎石击中了,流了好多血!

「姥姥!」我的心沉了下去,冷汗瞬间湿透衣衫。

「什么?!」皮埃尔坐在战车的宝座上瞪眼望着我们:「你们藏起来是打算行刺我吗?哇哈哈哈,太嫩了!我皮埃尔•恩格勒曼兹公爵大人一早就已经识破了你们的阴谋!来人啊,给我把他们就地正法!」

「是!」

大约十名骑士应声出击,其中四名攻向我,另外六名攻击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

我的掌心早已沁出汗水,紧握剑柄,怒吼道:「他妈的,你这死胖子絮絮叨叨的很烦啊!」剑光疾闪,闪电般解决了那四名骑士。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正在和那六名骑士缠斗,但是这时候已经有更多的骑士朝我们聚拢过来。

「呀!」特蕾莎发出一声惨呼,她原本想过来照顾姥姥,但是一名骑士突然一枪刺向她,好在瑞贝卡眼疾手快地射出一枚手里剑将那骑士解决。克萝伊本来也想跑过来,但是被德纳提凯瑞先生死命地拽住。

「特蕾莎,你快走!我能保护姥姥,你带着她根本跑不快的!」

「可是,主人…」

「别磨蹭了,照我说的做,不然就谁也走不了啦!」

特蕾莎的双眼中流下了泪水,望了望我,又望了望姥姥。

「埃唐代啦说得没错。」姥姥忍着疼痛,脸上勉强露出一丝试图使特蕾莎安心的微笑:「我不会有事的,你快走吧特蕾莎,不必为我担心。」

特蕾莎流着眼泪,哽咽地说道:「…我知道了…主人、还有姥姥,对、对不起!」

这时候我看到了克萝伊,她呆愣愣地看着我,两行眼泪已从脸颊上流了下来。但不管她愿不愿意,德纳提凯瑞先生还是很快就将她带离了战场,特蕾莎紧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三人全部离开以后,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跑回了姥姥身边。与此同时,瑞贝卡已经把围攻她的三名骑士全部解决了。克里斯蒂娜也已解决了两个,不过最后一个对手看起来比较棘手,克里斯蒂娜的弯刀被打飞。那骑士一枪刺出,克里斯蒂娜敏捷地闪开,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的腰间居然缠着锁分铜。

那骑士一枪刺空,克里斯蒂娜迅速抽出锁分铜,铁链如蛇一般缠住枪柄,再用力一扯,就把长枪从骑士手中拽了下来。那骑士大吃一惊,慌忙欲后退,但为时已晚,克里斯蒂娜猛地将锁分铜掷了出去,铁坠正中那骑士面门,将那骑士打下马来,骑士的头盔也被打得凹陷变形。

「嗨,舞得不错嘛!」瑞贝卡有点不情愿地赞赏道,「不过你从哪儿弄来的武器?」

「我白天从铁匠那儿借来的。」

「是偷来的才对吧?」

克里斯蒂娜做了个鬼脸:「有分别吗?——喂,别说了,快去看看姥姥!」

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跑到我和姥姥身边。我扶着姥姥,不行,腿伤让她根本不能站立。

「主人!你背着姥姥,我们掩护你,你趁机逃出去!」瑞贝卡说。

「呃…你、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克里斯蒂娜看着周围,很紧张地问。

我这才发现,原来那些骑士已经呈半圆形把我们包围了起来,我们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

妈的!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普尔厉声道,「还不快去宰了他们!」

骑士们心有余悸地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仗着人多势众一起冲了过来。

不可以!我决不能死在这里,我绝不可以让他们伤害姥姥!

「你们都给我滚开!!」我狂吼一声,向前踏出一步、拔剑!剑光横扫而出、剑气横飞!

我拼尽全力,剑气暴涨十余丈,锐利无比!那些来犯的骑士连带他们的坐骑,在一片哀嚎和马嘶声中全部被分尸!

其中一颗马头飞向普尔。普尔毫不慌张,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轻描淡写地一挥戟,就将那颗马头击得粉碎,鲜血四溅,却没有一滴溅在他的盔甲上。

这家伙…!

这一剑令我的体力消耗巨大,一剑挥出后,我还不由自主地保持着挥剑的动作,大汗淋漓地不断喘着粗气。

普尔的目光这时与我接触,他的目光锋利如剑!

我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但也咬牙逞强地用同样锐利如剑锋般的目光反击回去。我们两人的目光相遇,就宛如剑锋相接,眼睛里都似已迸出火花!

我一口气干掉了二十几名骑士,令剩下的骑士们都吓得魂飞魄散,没有一个再敢上前。

「呜哇!太厉害了!」

「他、他就是埃唐代啦•多拉埃姆!我亲眼看到他杀了巴尔德大人,连魔法师兄弟也被他干掉了!」

「呜呜…竟然连魔法师也栽在他手里…这、这…」

阵脚大乱,领主军的士气顿时降到最低点。

皮埃尔突然大喝道:「烦死了烦死了!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都给我闭嘴!」

「对、对不起!」骑士们被领主当头棒喝,立马噤若寒蝉。

皮埃尔阴沉着脸,用一双小眼睛开始上下打量我。他的目光使我浑身不自在。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张明显是因为暴食和纵欲才变得肥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皮埃尔•恩格勒曼兹的笑容使他看起来有些滑稽,还带着一种亲切感,好像这个人很好相处的样子。但他那一双眼睛却凛若冰霜,使人看来不寒而栗。

「嗯…你就是埃唐代啦•多拉埃姆?强森那饭桶像丧家之犬一样的逃回来以后,就哭着喊着要宰了你,没完没了的,听得我都烦死了!你砍了他倒让我清静不少。」皮埃尔傲慢地道:「哼,你们干掉了我的征税官和亲卫队长,我还以为你们很厉害,没想到随随便便地就让我把村子给攻陷了!虽说本领主国士无双,你们输掉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我的军队一路上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实在令我感觉无趣得很,简直枉费我大老远跑来一趟!不过,我倒是对你很感兴趣——」他的目光突然落在姥姥身上:「那个老太婆是你外婆?来人啊,把她给我带过来!」

「你休想!」

绝不能让姥姥落入这个混蛋的手里!!

一名骑士立即去抓姥姥。

「给我滚!!」我愤怒得全身发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暴雷般的怒吼,挥剑砍向那名骑士。

可是突然间,一股极度剧烈的气劲扑面而来!

妈的!

我不得不撤剑后跃,避开这杀招。一根双天戟高速旋转着,但在将我逼退之后却又立即停了下来。

我厉声道:「普尔!」

「嘿,竟能避过我的」震雷「,身手不弱!」

普尔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由于他这一击的阻挠,令姥姥落入了那名骑士手中!

瑞贝卡跟克里斯蒂娜此时毫不犹豫地冲向那名骑士。克里斯蒂娜已经掷出了锁分铜,瑞贝卡也正要施展暗器。

「你们不要给领主大人捣乱!」她们经过普尔身边时,普尔忽然爆喝一声,正待出招,但是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显然早就料到他有此一招,忽然在半空中改变方向,暗器和锁分铜一齐打向普尔!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剑也风驰电掣般地径直刺向普尔的胸膛!

「无聊的把戏!」不料普尔几乎想也不想,迅速向右转身,几枚打向他眼睛的暗器全部只打中了铠甲,右手顺势抓住锁分铜的铁坠,大吼一声用力一扯,硬生生将克里斯蒂娜拽了过来,重重地砸在瑞贝卡身上!

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两人的头撞在了一起,她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眼睛、鼻子和嘴里都喷溅出鲜血,跌倒在地!

而当我把剑刺向普尔的胸膛时,竟感到一股强大的阻力,双臂顿时被震得发麻!

该死,这不可能!我在这一剑上灌注的力量足以穿透骑士的甲胄,怎么会刺不穿他的盔甲?!

就在我错愕之际,普尔已经发劲将我逼退。

「刚才那是即兴发挥吗?很有默契。不过…」普尔居高临下般地望着我,他的身材肥胖高大,像一面墙一样横在我面前。「用这把剑是无法刺穿我这身用秘银打造的甲胄的!」

「秘银…?」

是梅米赛迪领地出产的秘银?

可恶!!

我看到姥姥此时已经被带到了皮埃尔的面前,她脸色惨白,腿伤一直在流血,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更别提反抗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必须去救她!

「哦呵呵呵~!这两个丫头都长得挺可爱,正好全部抓回去给本领主享用!」

皮埃尔的话说完,立刻就有两名骑士将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扛在肩上。

「嘿嘿嘿!时候还早,难得出来一趟,我还没尽兴,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皮埃尔慢慢抽出佩剑,架在姥姥的脖子上,面带得意笑容地看着我。

我全身冰冷,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我紧张地看着姥姥,又狠狠瞪着皮埃尔,目眦欲裂!恐惧令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整个人都因为恐惧和愤怒几乎痉挛起来!

「埃唐代啦•多拉埃姆,我们玩个游戏。」

四十六、游戏

我勉强忍住怒火,嗄声道:「什么游戏?」

皮埃尔慢条斯理地说道:「自从你干掉了巴尔德那个废物以后,普尔就一直想会会你,所以我想现在——」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所以你想现在就让他和我单挑?」

「哼!」皮埃尔被我冒犯,脸上明显露出不悦之色,但他竟然压抑住了怒气,诡异地笑道:「嗯。没错,就是这样!」

「如果我赢了呢?」

「那我就放了你的外婆。」紧接着他不等我再说话,就接着道:「礼尚往来,如果你输了,那么…嘿嘿嘿!我就会割开她的喉咙,直到她的血流干为止!哈哈哈!」

皮埃尔的笑声令我不寒而栗。姥姥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她的双眼早已哭肿了,她仿佛用最后的力气对我嘶声道:「埃唐代啦,别听他的!你快跑吧,不要管姥姥!姥姥求你了,你快逃吧!」

「烦死了!」皮埃尔不耐地勒紧姥姥的白发,用力向后撕扯,姥姥疼得大叫起来,整张脸庞都扭曲了。「给我闭嘴!臭老太婆!」

这个混蛋!

我愤怒地攥紧拳头,瞪着皮埃尔,大声道:「住手!不要伤害她!」

皮埃尔带着胜利者高高在上的表情看着我,得意地笑着:「这么说你答应我的要求了?」

我咬牙切齿地道:「你明知道我没有选择的!」

「哈哈哈哈!」皮埃尔发出一串轻蔑的大笑,他望着我的眼神满是不屑,就仿佛他现在已经将我掌控在他的手中:「埃唐代啦•多拉埃姆,其实你如果一早就肯乖乖听话,是不必受这么多苦的!我一开始有过把你收做部下的打算,但是我非常讨厌你那倔强的脾气,也非常讨厌被人用一副倔强的神态盯着,哎,真是烦死人了!所以,我决定不给你向我效忠的机会,你现在一定懊恼不已吧,哇哈哈哈哈!」

我没心情听他扯东扯西,只是问道:「只要我打赢了这家伙,你就会放了姥姥,对不对?」

「不错!哇哈哈哈哈~!」

「你不会食言吧?」

「什么?笑话!本人身为恩格勒曼兹的领主,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从不食言的!」

我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相信你。」不,我根本就不相信他会按照约定放了姥姥。不过事到如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嗯!身为一位领主,能得到人民的信任实在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哇哈哈哈!」

我和普尔各自拉开了一段距离。普尔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敢置信,嘲弄道:「哼。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你真愚蠢,凭你的实力,现在要逃命也不是问题,你却偏偏选择留下来。是为了救你的外婆吗?还是为了救那两个小妞儿?但不管怎样,她们难道还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吗?而且如果你输了,不但谁也救不了,连你自己也会赔上性命,但你却还是要那么做,你简直蠢透了!」

「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我冷冷地说道。我把剑从剑鞘中抽出,然后把剑鞘扔得远远的。我的右手因为紧张而紧紧握着剑柄,手背青筋暴起。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让自己尽可能地放松,开始在脑海中构建虚空。

这个普尔很厉害,我想要打败他就只能拼尽全力,我要集中精力…

「嘿嘿嘿!你们可都要给我认真地打啊!谁也不许放水!」皮埃尔忍不住将身体前倾,他好像激动得都有些坐立不安了,他的双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他的笑容天真而且残忍。这家伙简直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怒无常。

皮埃尔说:「READY——」

就是现在!

我蓦地睁开了双眼,剑光一闪,直取普尔!

叮的一响,火花飞溅!

普尔用双天戟的长柄架住了我的剑!

可恶!

普尔的双眼盯着我,目光好似两道寒芒,令我不寒而栗。我霎时间打了个寒噤。

「领主大人的话还没说完你就动手,想搞偷袭吗?哼!你这小子看来虽迟钝,其实倒也不笨。可惜想用这种小伎俩对付身为温拿•汉坐下大弟子的我还是太嫩了!给我滚回去!」普尔手腕一震。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戟的长柄传到我的剑上,再由剑传给我。我的右臂瞬间被震得发麻,那股力量好像一记重拳,将我硬生生地打了回去,我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这家伙…果然很强!

「臭小子,想赢本大爷就得拿出真本事来!——吃我的」震雷「!」

普尔手中的双天戟陡然快速旋转起来,夹带着雷霆之威攻向我!又是这招!

既然如此,我就用剑气挡回去!

我用力挥剑,「啸」的一声,一道剑气破空划出,迎向「震雷」!

只听一声闷响,双天戟竟然轻而易举地击碎了我发出的那一道剑气,毫不停顿地刺向我的胸膛!

不好!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快速后退,双天戟对我步步紧逼,并且距离越来越近。

「可恶!」我急忙侧身闪避,双天戟击中了我身后的墙壁,只见整面墙壁被「震雷」钻头一般的攻势硬生生钻裂并轰然崩塌!真是惊人的破坏力!

「呵呵,你很聪明,知道用剑气来对抗我的」震雷「。你要是直接用剑来接我这一招,恐怕就要连人带剑一起被撕碎。但是很可惜,你的功力尚未炉火纯青,你的剑气根本无法阻止」震雷「。」

没错,一旦我用剑去砍、去刺、或者去劈,只要被旋转中的「震雷」卷进去,剑势必遭到破坏…

看来,光用剑法正面迎击,是无法战胜他的!

普尔看到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忍不住得意地道:「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你莫非不知道该如何进攻了?迷惑会使人焦躁,会使你的敌人有机可乘!」突然出手,又是一记「震雷」!

该死!既然如此,就不要从正面进攻了!

这次的「震雷」一如既往迅疾狠辣,但我早有防备,集中精神应对,准确地避开了这一击。普尔一击不中,「震雷」的攻势不禁一滞,好机会!我飞快地挥剑,剑锋顺着戟的长柄斩向普尔的手臂关节处!

他妈的,管你的盔甲是不是秘银做的!不管是什么盔甲,也不可能把身体包裹得天衣无缝,关节处永远都是防御力最薄弱的地方!

「呜啊!」

我感到腹部登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原来就在我进攻的时候,普尔却比我更快地撤回了双天戟,枪头上的刀刃将我的腹部划开了一道血口!

我急忙后退,好在伤口不深,我才不至于被开膛破肚,但鲜血却似怎么也止不住般地流出。

太大意了!没想到他的回防竟如此之快!

「埃唐代啦!」我听到姥姥撕心裂肺地喊叫声,我强忍住不去看她,我不能分心,我必须集中精力对付普尔,我不能败,否则…

我左手捂着伤口,飞快地退到安全的距离,和普尔互相对峙。疼痛令我的全身都流出了汗水。

普尔目光如两道剑锋,盯着我洋洋得意地道:「这就叫」震雷「,能使大地震动,如雷光般快疾的戟术!」说罢目光一凝,双天戟再次闪电般攻出!

「呀啊啊!」我大吼一声,疯狂地挥剑,一口气挥出六道剑气,犹如巨大的鲨鱼背鳍裂地冲向普尔,带起数不清的碎石和泥土!

他妈的!我就算不能打败普尔,但是至少也要制造个机会把姥姥救出来!

相信这些碎石和泥土会暂时遮蔽住普尔的视线,我只要趁此机会绕过他,再冲到皮埃尔那里把姥姥救出来就好了!

剑气刚刚发出,漫天的碎石跟泥土如浪潮一般席卷向普尔。与此同时,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皮埃尔所乘坐的战车!

我打算绕过普尔——从他左侧冲过去。

「我再对你说一次,给我滚回去!」

什么?!

戟的长柄突然打在我的胸口上,我疼得大叫起来,我仿佛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我被重重地打倒在地,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里涌出。

我不能败!

我在疼痛和鲜血的双重刺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狂吼着毫无章法地挥舞手中的剑,如负伤的野兽般展开疯狂的进攻!

普尔,我要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死你!!

普尔也毫不犹豫地用戟迎击,但他并没有使用「震雷」,而是就那样泰然自若地迎接我一波又一波的攻势。戟上的刀刃将我的身体划得遍体鳞伤,我正在大量流血,但是我已完全陷入疯狂状态,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转眼间已经过了数十个回合,我一剑紧接着一剑,毫不停歇地进攻,普尔却仿佛能未卜先知!每当我准备用剑砍他的肩膀,他便先一步用戟挡在肩膀处,当我准备用剑尖刺他的眼睛时,他便先我一步阻止我出招。他妈的,为什么会这样!

叮!

普尔用长柄架住我准备砍向他头颅的一剑。我的剑砍在普尔秘银制造的双天戟上,刀刃已经砍出了许多缺口,我的身上也布满了伤口,满身浴血!

普尔不屑地冷哼一声,发力将我逼退,同时用长柄重重地击中了我的头部。

我的头顿时疼的好像快裂开一样,妈的!我倒在地上,感到天旋地转,大脑仿佛已经不能思考了,鲜血从鼻孔里流出来,我敢说我的眼睛也一定因为充血而变得血红。

「啊啊啊!可恶——!」杀招再一次被普尔精准地挡下,我气急败坏地嘶声大吼!

我用剑支撑着身体,咬牙让自己慢慢地站起来。

「埃唐代啦,已经够了,不要再打了,你会死的!你快逃吧,不要管姥姥了!」姥姥泣不成声地对我哭喊着。

「别说这种傻话!」

我想站起来却没有成功,只能勉强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用剑支撑着身体。我头痛欲裂,因此无法抬起头看她,只能低着头,看着鲜血混合著我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

终于,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不断喘着粗气,鲜血仍在不断地往下流淌。

普尔站在我面前,却并没有攻击我,或者说,他对我已根本不屑一顾?

我抬头望着他,感觉他的身躯突然变得仿佛山峰一般高大,我被罩在他的阴影里,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混蛋!就算是面对巴弗灭,我也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这家伙…!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需要使用」震雷「也能轻松把你击倒。」普尔似乎认为我肯定会问这个问题,因此不等我开口,便自己解释道:「强森负伤回来以后,我检查过他身上的伤口,再加上我之前通过和你战斗,对你的剑法已经了如指掌。你身手确实不错,但缺乏实战经验、尚欠火候,而且你太依赖武器了,因为你需要用武器来弥补自己先天体质嬴弱的弱势。论实力、力量、实战经验,你都不及我,唯一比我强的也只有速度,但我有这身秘银打造的盔甲护身,完全不怕你偷袭,所以你面对我没有任何胜算,你根本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的回答是:

——挥剑朝他砍过去!

「哼,冥顽不灵!」普尔似乎被我搞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双手紧握双天戟的长柄,做出施展「震雷」的架势:「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震雷」发动!

「呀啊啊啊啊啊!」我厉声嘶吼,目眦欲裂,拼尽全力砍向普尔的「震雷」,这次我不躲也不逃,我要和他硬碰硬!

剑刃撞上高速旋转的枪头。

我立刻听到钢铁碎裂的声音。

我的剑陷入了「震雷」高速旋转的枪头里,顿时被绞成无数碎铁,四散纷飞。但普尔却也大吃一惊,一则他万万想不到我会用这种自暴自弃的攻击方式,二则我垂死挣扎、拼尽全力,竟将他手中的戟打得脱手飞出很远!

「你…」普尔不敢置信地瞪着我,手臂还是保持着拿戟的姿势。兵器被人打飞,对他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耻辱。他太阳穴高高凸起,眼角和嘴角开始抽动,下一秒,他的整张脸就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

「臭小子,我要宰了你!」

普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飞起一脚重重踢在我的胸口!

我好像被一颗炮弹击中,飞出很远很远,在地上连滚带爬几次才停下来,然后就开始大量吐血。

该死,好疼啊!啊啊啊!

我试着从地上站起来,忽觉一阵耳鸣,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难道我要死了吗?

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我挣扎着试图从地上再度站起来,但是身体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膝盖刚刚离开地面,又重新跪在地上。可恶!

「什么?」是皮埃尔在说话,他好像很失望。「已经结束了吗?真无聊啊。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你太让我失望了!居然随随便便就让普尔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唉,烦死了烦死了!…嗯,那么按照约定——」

我全身发抖,猛地抬起头看着姥姥,锋利的刀刃就按在她的脖子上!

「埃唐代啦…」姥姥望着我,眼泪都似已流干,声音沙哑地说。

「不要!」我嘶声道:「求求你!不要杀她!不——不!」

皮埃尔一双小眼睛盯着我,冷酷地笑了笑,那笑容令我整个人都已崩溃!

「不行呢。埃唐代啦•多拉埃姆,我可是领主大人啊,我不能食言。」

刀锋切开了姥姥的咽喉。

鲜血从伤口处不住地流淌出来。

姥姥看着我,她的表情很痛苦,她想要呼喊,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她的目光迅速变得黯淡,两只眼睛空洞地瞪着。

她死了。

我仿佛被夺去了灵魂,仿佛置身于噩梦之中。

我的呼吸变成了灼热的喘息。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我哭了。

我眼前渐渐模糊,很快什么也看不见了…

四十七、武装

好温暖,这里是?

「呜呜呜!」

我听到了哭声。

是我在哭。

没错,那时,我老是哭鼻子。

我回到了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今天在外面玩时又被坏孩子欺负了。我大哭着跑回家,涕泪纵横的扑进姥姥怀里。

姥姥用毛巾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她总会温柔地安慰我,哄我开心。

姥姥最疼爱我了。我被坏孩子欺负,哭着跑回家,她会为我擦去眼泪,把我抱在怀中,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安慰着我,直到我不再哭泣、露出笑容;我在玩耍时打碎了碗碟或者家具,她也从来也没有责备过我,而是担心地查看我有没有受伤;我遇到了危险,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挺身保护我,有一次我在村子里被一条恶犬追赶,姥姥急忙跑过来,用扫帚将那条恶犬赶跑。只要有姥姥在我身边,我就根本什么也不用做,完全依赖着姥姥。

她总是那么慈祥,不管我遇到什么麻烦,只要能在她怀里撒娇,我就会感到很温暖、很有安全感,仿佛任何事情在这之后都能迎刃而解。

我很任性,有时候想要一个玩具,就吵着让姥姥买给我。姥姥如果买不到或者买错了,我就会生气得大哭大闹。

「姥姥真讨厌,我不要姥姥了!」

我总是说这种很过分的话,但是那个时候,我却并不以为然。

姥姥会向我道歉,说都是她不好,假如我哭了,她还会哄我。不管我说了多么过分的话,不管我有意无意地伤害了她多少次,她都没有发过脾气。对她来说,她爱我更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我一天天长大,她却一天天地衰老。

弹指间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岁月。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姥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只及我的肩膀高了,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抱着我、背我了;她的头发几乎全变得花白,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走路也变得越来越慢,现在已经完全跟不上我的脚步了。

但她还是那么疼爱我,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永远也不会改变。

有一天,我看到姥姥站在家门口。

「姥姥,你要出门吗?」我问。

「嗯。」姥姥转过身来看着我。很奇怪,为什么她脸上的表情那么悲伤,又似乎想再多留恋一会儿的样子?

「你要去哪里?」

姥姥的眼睛闪过一片黯然:「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是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忽然有了种不样的预感,紧张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姥姥摇了摇头,我看到她哭了,并且恋恋不舍地看着我。

「埃唐代啦,我真想永远在你身边照顾你,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呀…我要走了…我…我舍不得你…从今以后,你自己一个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也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姥姥在不停地流泪,她用那双已经哭肿的眼睛最后一次不舍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她就已走了出去。

「姥姥!」我大叫着跑过去,想要阻止她离开我。但是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将我们之间阻隔住了,不管我如何奔跑,却始终停留在原地,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姥姥离我而去。

我嘶声大喊,喊声很快就变成了哭声,但姥姥却越走越远,我终于连她的背影也看不见了。

我的心仿佛被完全掏空了,我跪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一片柔和的白光浸没了我…

※ ※ ※

「…」

我睁开眼睛,呆愣愣地躺在床上许久,然后才慢慢地坐起来。

「我做了一个梦。」

我小声地自言自语,并且发现原来我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我听到了雨声,这雨难道还没有停吗?

他妈的。

我不禁感到一丝寒意,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真不敢相信,自从那天以后,已经过去整整六天了。

我不禁再次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姥姥被皮埃尔•恩格勒曼兹杀死了。

想到这里,我只觉心在绞痛得似已滴出血来,整个人都在绞痛,痛得几乎忍不住要蜷缩起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仿佛已经和我完全无关、也毫无意义了。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死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动,整个人都已停顿、麻木、僵硬。

我看到普尔拔出了剑,准备对我砍下去。

我很清楚我还是有能力避开这一剑的。

但我不想那么做。

既然姥姥已经死了,那么我也不想活下去。

我等待着他的剑劈下,等待着死亡降临。

但是普尔却没能劈下这一剑,因为皮埃尔突然发出一声很凄厉的惨叫声,令他不禁一怔,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停顿住。

原来是瑞贝卡干的。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不久之前已经从昏迷中悠悠醒转,并且恢复了些力气。瑞贝卡看到我命悬一线,急忙掷出她身上最后的一枚暗器。

她深知射向普尔是起不了作用的,所以她射向了皮埃尔。

皮埃尔那时正在兴致勃勃地等着看我被砍头,根本全无防备,手臂立即中招。

——瑞贝卡后来告诉我们,她本想直接干掉皮埃尔的,但她那时身体还很虚弱,准头无法拿捏得牢,因此不敢冒险。

皮埃尔中镖以后疼得惨叫起来,不但令普尔的动作一滞,就连他身边的那些骑士也都吓了一跳。

「可恶!好疼啊!普尔快过来保护我!呜啊!我的手臂没有知觉了,我中毒了!」皮埃尔吓出一身冷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不停地大喊大叫。普尔再也顾不得杀我,第一时间跑回到皮埃尔身边。

那枚暗器上的确涂了毒,但不是剧毒(涂有剧毒的几枚暗器已经被瑞贝卡在攻击普尔时全部用光了),只不过是能令人的肢体暂时麻痹的毒素。可是皮埃尔却并不知情,他以为自己就快死了。另外,好在普尔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对毒却了解得不多,一时间也被吓得不知所措。

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这时候已经从士兵手中挣脱出来,来到我身边。瑞贝卡掏出解药给皮埃尔看,并命令他们所有人都把武器丢得远远的。

普尔的神色半信半疑,骑士们也很犹豫。但皮埃尔为了保命,想也不想地就厉声喝令手下们照办了。

克里斯蒂娜趁这时候,急忙拉起我的手带着我开始逃跑。我没有抗拒,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只是像行尸走肉般任凭她带我走。

看到我们两个都已安全地撤离,瑞贝卡在把解药掷给皮埃尔以后,也迅速逃走了。

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我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那天晚上,夜空忽然簌簌下起雨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停。

我掀被下床,站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帐篷里阴暗潮湿,还带着霉味。我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从帕迪科索尔村逃出来以后,我们为了躲避领主军对我们的追杀,不得不逃到了离村子较远的一片森林里。人们搭建起了帐篷,组建起营地,并轮流站岗放哨。起初,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大家吓得不轻。但最近领主军一直也没有出现,这就令大家绷紧的心弦都渐渐松弛了不少。

「领主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村子已经被毁掉了,我们对他再也构不成威胁了。我猜他也没必要浪费时间把咱们斩尽杀绝。」

「也有可能是战争已经对他越来越不利的关系,他最近分不开身。」

人们不禁议论纷纷。

「主人,你醒了!」特蕾莎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我站在这里,脸上露出微笑。她手上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那几天,在我神智崩溃、萎靡不振的时候,什么话也不想说,饭也不想吃,每天都只是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都是特蕾莎把我扶起来,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地喂我喝粥。克萝伊只来看过我一次,然后就被她的爸爸叫回去了,之后就再没来过。

特蕾莎把粥放在床旁边的小木柜上。这些家具幸运的在那场大火中幸免于难,都是人们跑到帕迪科索尔村的残骸那里搬过来的。

就算领主今后再也不来骚扰我们了,想要重建家园也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瑞贝卡跟克里斯蒂娜呢?」

「她们出去打猎了。」

我点点头。

「克萝伊拜托我告诉你,她其实很想见你,但她父亲不允许。自从那天德纳提凯瑞先生看到你杀人以后,他就有点害怕你,说什么也不同意克萝伊再靠近你了…」

「我明白。」我说。

这时候,雨停了。我跟特蕾莎走出帐篷,外面阳光普照着大地,阴霾已经被驱散,天空下现出一弯彩虹,使这里看来说不出的宁静美丽,空气中充满了木叶的芬芳。

我一步步向前走去。

「主人,你要去哪里?」特蕾莎有些担心地问道。

「去见姥姥。」

※ ※ ※

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她的周围还有许许多多的坟墓。

死者已埋入黄土。

我不知道我在姥姥的坟前跪了多久,我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我没有流泪,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然后,我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姥姥,我很快就回来。

※ ※ ※

「哦?埃唐代啦,是你?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

「关于杰西卡,我很遗憾,我从前也受过她不少关照,她对所有人都那么亲切、那么善良。唉…」

「没错,我在这儿收拾东西。帕迪科索尔村虽然已经被毁了,但这里毕竟是我的家,还有很多东西值得留下来做纪念。你看,这把剑还能用,这幅盔甲还完好无损,看来我的铁匠铺所受的损伤并没有我想像的严重。」

「埃唐代啦,你这是要…?」

「是吗。我懂了…说真的,你这种做法真的很愚蠢,你很可能有去无回,但我不会阻止你,因为假如换做是我,我想我也会这么做吧。」

「抱歉,我不能去帮助你。我知道我很可耻…」

「我的武器还剩下很多,不论是盔甲还是刀剑都随便拿吧,希望它们能帮到你。」

「啊!原来你要找的是…呵呵,也该轮到这家伙出场了,我知道你肯定会用它砍掉皮埃尔•恩格勒曼兹的狗头!」

「祝你好运,埃唐代啦!」

※ ※ ※

午后。

恩格勒曼兹城的城门前。

「喂,小子,你给我站住!」

我停下了马。

「你看起来很可疑啊。把你身上披的斗篷拿下来,让老子看看那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我扯下斗篷。

卫兵们脸上的表情立刻从嚣张跋扈变成了恐惧。

「你、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伸手握住巨剑的剑柄。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