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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探戈
夜色如墨,将城市吞没。
沃尔沃的车内安静得可怕。
隔音玻璃完美地切断了外界的风声,车内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冷的蓝光,映在陈念那张阴鬱的脸上。
空气里飘浮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这味道很好闻,但此刻钻进陈念的鼻子里,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
他逃了。
从那个充斥着争吵、眼泪和红酒渍的客厅里逃出来时,他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是一片好心,明明是为了她的未来在筹谋,为什么最后会被曲解成那样不堪?
“练车……”
陈念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借口,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他猛地踩下油门。
推背感瞬间袭来,2.0T的发动机爆发出低沉的轰鸣,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空旷的街道。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绕着小区外围的环路开了一圈又一圈。路灯的光影在挡风玻璃上极速掠过,像是一条条被拉长的光带,切割着他的视线。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泛白。
这辆车真好开啊。方向盘轻盈精准,底盘扎实稳重。
这就是宋知微口中那个“曼姐”的世界。
也是他现在给不起的世界。
“吱——!”
陈念突然猛打方向盘,踩下刹车,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的树影里。
惯性让他狠狠地向前冲了一下,安全带勒得胸口生疼。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陈念颓然地靠在真皮座椅上,目光落在方向盘中央那个银色的车标上。
刚才宋知微那双含泪的眼睛,像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还是你觉得我碍事了?你想跟那个知书达理的曼姐发展点什么?” “我是个没文化、只会给你洗衣服做饭的黄脸婆!”
陈念痛苦地闭上眼睛,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蠢货。”
他在骂自己。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又干了一件多么混蛋的事。
在她最敏感、最缺乏安全感、甚至已经在怀疑他和苏曼关系的时候,他竟然当着她的面,拿起了苏曼的车钥匙,用最拙劣的理由,离开了他们的家。
这就好比是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然后转身告诉她:你看,这里更加舒服。
“我到底在干什么……”
苏曼在图书馆说的那句话,此刻却像回旋镖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她们要的是‘被坚定选择’的感觉。”
陈念把头抵在方向盘上,坚硬的触感硌得额头生疼。
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女人——林映雪。
那个优雅、强势,随手就能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女人。
那天晚上林映雪也是这样,打着“为你好”、“这是难得机会”的旗号,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当事人的意愿,就单方面安排好了所有人的未来。那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欲,那种高高在上的善意,当时让陈念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感。
那不是昨天的自己?
那不是也做了同样的事吗?
打着爱的名义,不顾宋知微的感受,强行要把她推向那个所谓的“更好的世界”。
“原来我也流着和那种人一样的血吗?”
陈念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荒谬的联想,但那一刻,他确实感觉到自己体内彷佛蛰伏着某种冷酷的、独断专行的基因。
只不过林映雪是用权势,而他是用感情。
陈念抬起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十八岁的他,拥有大把的青春,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但在三十四岁的宋知微面前,在现实的洪流面前,他觉得自己弱小得像个笑话。
他连给心爱的女人一个不用去上海也能过得很好的承诺,都只能在嘴边无法说出口。
他不知道哪一个选择是正确的,也或许没有所谓的对错。
“呼……”
陈念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凌晨零点。
家里的灯,应该已经熄了吧?她睡了吗?还在哭吗?
一种巨大的恐慌突然攥住了他的心脏。
万一她真的放弃了呢?万一这次争吵真的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陈念再也坐不住了。
他甚至没心思把车停回地库原本的车位,只是匆匆把车扔在了楼下的临时停车点,抓起钥匙就往楼上跑。
电梯抵达。
陈念站在家门口,心跳快得像是在擂鼓。
他把手放在指纹锁上,犹豫了一秒,还是轻轻按了下去。
“滴。”
门开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洒在那张狼藉的餐桌上。那个溅了红酒渍的桌布依然在那儿,像个还没愈合的伤口。
陈念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主卧的门缝下面,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
还没睡?
他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房间里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抽屉拉开又合上的碰撞声,还有……胶带被撕开时那种刺耳的“滋啦”声。
每一声,都像是锉刀,在陈念的心上来回拉扯。
那是打包行李的声音。
陈念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她真的要走了。
不。
绝不。
陈念没有再犹豫。哪怕是再吵一架,哪怕是被她赶出来,他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她收拾完这一切。
他走到宋知微的房门口。
手抬起来,悬在半空,正准备敲门。
就在这时,里面又传来一声东西倒塌的闷响,紧接着是宋知微气急败坏的一句低咒:“该死的……”
还有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吸气声。
陈念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拧把手,而是曲起手指,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三下。
“笃、笃、笃。”
里面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宋知微带着浓重鼻音、故意装作冷硬的声音:
“睡了。有事明天说。”
陈念没有走。
他站在门口,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俏皮,像是回到了他们还没有这些沉重包袱的时候,也像是那个还没长大的赖皮鬼。
“宋知微。”他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戏谑,“按照咱们家的‘新规矩’,进您的闺房得先申请。”
他顿了顿,隔着门板,像个太监总管似的拖长了尾音:
“小的陈念,特来给娘娘请安,顺便问问……娘娘需不需要小的帮忙搬运细软?”
房间里死寂了三秒。
紧接着,传来“噗嗤”一声笑,虽然很短促,还带着点哭腔后的沙哑,但那股子冻结在空气里的冰碴子,瞬间化了。
“神经病……”
宋知微在里面骂了一句,声音软了下来,“门没锁,滚进来。”
陈念推开门。
房间里一片狼藉。
两个巨大的28寸行李箱摊开在地上,衣服、护肤品、书籍堆得到处都是,像遭了贼。
宋知微坐在地毯中央,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肿得像核桃,鼻尖还是红的。她手里还抓着一件没迭好的毛衣,看着进来的陈念,原本想板着脸,但一看到他那副小心翼翼又强颜欢笑的样子,嘴角还是没绷住,无奈地弯了弯。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儿装神弄鬼。”她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毛衣扔进箱子里,“来看我也没用,该走的还是要走。”
“我不是来劝你的。”陈念走进去,随手关上门,隔绝了客厅的冷清。
他走到宋知微身边,盘腿坐下,自然地接过她手边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手法熟练地开始折迭。
“我是怕你这笨手笨脚的,明天早上连箱子都合不上。”
宋知微看着他熟练的动作。
以前这些活都是她干的,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大男孩迭衣服迭得比她还整齐。
“那件别带了。”陈念指了指旁边一件厚重的羽绒服,“上海那边暖和,这件太占地方。”
“哦。”宋知微乖乖地把羽绒服拿出来。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着,在凌晨的灯光下,一件件地整理着行李。没有争吵,没有质问,只有衣服摩擦的细碎声响,和偶尔碰到彼此手臂时传来的体温。
突然,陈念从箱子底部翻出了一个压缩袋。
里面是一件皱巴巴的衬衫。
原本应该是白色的,但现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斑驳的骚粉色。
陈念愣住了。
这是他初二那年,宋知微第一次给他洗衣服时的“杰作”。她把自己的红色真丝睡裙和他的白校服混在一起洗了,染出了一种令人窒息的颜色。
“这东西……你还留着?”
陈念把那件衬衫拎出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宋知微,“我都以为你早扔了。”
宋知微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一把抢过那件衬衫,想要藏到身后,却被陈念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腕。
“干嘛?这是我的耻辱柱,我留着自我警示不行啊?”宋知微梗着脖子,眼神却在闪躲。
“那时候我穿着这件衣服去学校,被同学笑了整整一个学期。”陈念看着那件衣服,眼里却没有怨气,只有满满的笑意和回忆,“他们都叫我‘火烈鸟’。”
“谁让你穿的?我都说了给你买新的……”宋知微嘟囔着。
“因为是你洗的啊。”陈念轻声说道,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廉价的布料,“那是你第一次给我洗衣服。虽然洗坏了,但我舍不得扔。”
宋知微的心颤了一下。
她记得那天晚上,她愧疚得想哭,而这个瘦小的男孩穿着这件滑稽的粉衬衫,笨拙地安慰她说“挺好看的”。
那是他们亲密关系真正意义上的起点。
“傻子。”宋知微骂了一句,眼眶又热了,“一件破衣服,也值得你记这么久。”
“值得。”
陈念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值得。”
他放下衬衫,目光扫过地上的物品。
那本相册,记录了从十岁到十八岁的他;那个旧药箱,里面有她给他贴过的创可贴;还有那个被她摔过又修好的闹钟……
“知微。”
陈念突然伸手,握住了她在衣服堆里显得有些无措的手。
“这些东西能带走,可是有些东西……箱子装不下。”
宋知微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反手扣住了他的手掌。
“装不下就扔了。”她低下头,声音哽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扔不掉的。”
陈念凑近了一些,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就像这件粉衬衫,虽然染了色,洗不白了,但它已经成了这件衣服的一部分。我也是。”
他看着宋知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也被你染上色了。这辈子都洗不掉了。”
宋知微看着他。
这是在说衣服吗?
这分明是在说他们的关系。
她想要抽回手,想要像之前那样嘴硬反驳一句,可是看着陈念那双在此刻毫无保留的眼睛,她所有的伪装都碎成了粉末。
“陈念……”
她轻轻叫了一声,身体前倾,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不想走。”
这句话终于说出了口。
声音很轻,却像是千斤重的石头落地。
“我知道。”陈念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我知道。”
“可是我怕……”宋知微闭着眼睛,泪水浸湿了他单薄的睡衣,“我怕我留下来,过几年就真的成了一个没用的黄脸婆。那时候,你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累赘?”
“不会。”
陈念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只要你在,哪里就是家。”他侧过头,脸颊蹭着她柔软的头发,“哪怕你变成老太婆,牙都掉光了,我也给你煮粥喝。”
宋知微“噗嗤”一声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谁要喝粥……我要吃肉……”
“好,吃肉。”陈念宠溺地应着,“顿顿都吃肉。”
陈念的那句“顿顿都吃肉”,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宋知微心里那片原本死寂的湖泊,泛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震得她指尖都在发麻。
她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
眉眼清澈,轮廓分明,还带着刚刚在外面跑了一圈后的微微汗意。他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她一点点放在心尖上养成的。
去上海?去拼搏?去那个没有他的未来?
什么MUSE,什么时尚总监,都抵不过他刚才那句笨拙的“我给你煮粥”。
宋知微的视线从他的眉骨,滑落到挺直的鼻梁,最后停在他略显干涩的嘴唇上。
这一刻,她只想做不管不顾的十八岁少女。
“陈念。”
她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哑得厉害。
“嗯?”陈念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刚想抬手帮她擦掉脸颊上挂着的一滴泪珠。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按住了。
宋知微突然直起身子,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她的掌心柔软,指尖却带着颤抖的凉意。
陈念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
没等他反应过来,宋知微已经闭上眼睛,凑了过来。
两片柔软、带着湿意和泪水咸味的嘴唇,毫无预兆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轰——”
陈念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这是吻。
是带着浓烈爱意的吻。
宋知微吻得很生涩,甚至有些急切。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用力地吮吸着属于陈念的气息。她的舌尖试探性地撬开他的齿关,带着一丝颤抖和决绝,闯入了他的领地。
陈念的手僵在半空两秒,随即猛地收紧,狠狠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将这个吻加深、再加深。
唇舌交缠,津液交换。
原本清冷的卧室里,瞬间响起了令人脸红心跳的水渍声。
呼吸变得急促而滚烫。
陈念能感觉到宋知微的身体在发抖,那是卸下所有防备后的虚脱;宋知微能感觉到陈念的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胸膛,那是少年毫无保留的热忱。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快要窒息,这个漫长而激烈的吻才慢慢停了下来。
分开时,两人的额头依然紧紧抵在一起,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宋知微的嘴唇红肿,眼神迷离,脸颊上泛着动人的潮红,哪里还有一点平日里雷厉风行的知微姐模样。
她喘着气,先是用手背蹭了蹭自己发烫的嘴唇,然后抬起眼皮,似嗔似怪地瞪了陈念一眼。那一记眼神里带着勾人的水光。
“属狗的啊你……”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手指狠狠地在他胸口戳了一下,“嘴都被你咬破了。”
陈念抓住了她在自己胸口作乱的手,刚想说话,却被宋知微反手扣住。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本软趴趴的身体突然坐直了一些,摆出了一副“我要开始算账了”的架势,但那微微上扬的眼尾却暴露了她此刻的甜蜜。
“陈念,这可是你自找的。”
宋知微咬了咬下唇,手指顺着他的衣领滑进去,带着一丝报复性的意味,在他锁骨上轻掐了一把,语气娇蛮:
“既然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说我也被染了色,是你先说这辈子都洗不掉了……”
“那你完了。”
她盯着陈念的眼睛,下巴微微扬起,开始颁布她的宫廷规矩:
“我这个人其实脾气特别差,起床气很大,还挑食,以后我不开心你要哄,我累了你要背,而且……”
说到这,她突然伸直了那双修长的腿,那只没穿袜子的脚丫子毫不客气地直接踩在了陈念的大腿上,脚趾甚至还顽皮地在他紧实的肌肉上踩了踩。
“而且我这个人特别娇气,走两步路脚就酸。”
宋知微歪着头,眼波流转:
“既然是你先动的手,那你要负责到底。以后你要当我的专属技师,随叫随到,按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
这句话虽然是在提要求,可听在陈念耳朵里,却是只对他的撒娇。
她不走了。
陈念看着近在咫尺、一脸“你敢不答应试试”的宋知微,眼里的爱意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他低下头,在她那只踩在自己腿上的脚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沙哑却配合着她的戏码:
“遵命,我的娘娘。”
“别说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小的都给您按。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说完,他的手顺势握住了她那只纤细的脚踝,并没有急着按,而是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皮肤,轻轻搓揉着。
“这力度行吗?”他笑着问。
“马马虎虎吧。”宋知微傲娇地哼了一声,身体却诚实地软软靠进了他的怀里,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上海的事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经找到了她的归处。
卧室里,行李箱依然敞开着,还有一地凌乱的回忆。
他们坐在地毯上,靠着床沿。谁也没有再提明天。
他们只是待在一起,把握此刻的安宁。
原来,和好并不需要什么轰轰烈烈的仪式,只需要一次敞开心扉,一件不起眼的物品,和一个能让人靠着的肩膀。
窗外,月亮钻出了云层,映照着两人的心。
或许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但至少今晚,她是属于他的少女。
(15) 狐狸的尾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昨夜的暴雨洗刷过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泥土清香,混合着卧室里特有的、经过一夜发酵的暧昧气息。
宋知微是在一阵令人安心的温热中醒来的。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地缠在陈念身上。而陈念的一只手臂正被她枕在头下,另一只手则极具占有欲地环着她的腰,掌心贴在她丝质睡裙下温热的小腹上。
记忆像潮水般回笼。
打包的行李、染色的粉衬衫、地毯上的对视,还有那个……带着泪水咸味却又滚烫无比的吻。
“唔……”
宋知微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感觉到大腿内侧抵着一个硬邦邦、滚烫的东西。
那是年轻男性在清晨特有的生理反应,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和毫不掩饰的欲望。它正隔着薄薄的布料,顶在她的腿根处,随着少年的呼吸微微颤动。
宋知微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
若是换做以前,她大概会一脚把这个“逆子”踹下床,骂他没大没小。可现在,她僵在原地,听着耳边陈念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心里那股羞耻感竟然慢慢被一种隐秘的甜蜜所取代。
接吻了。留下来了。也就意味她不再是单纯的长辈。
“真是……疯了。”
宋知微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她小心翼翼地挪开腿,不想吵醒他,指尖却忍不住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
这张脸,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换上。临出门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陈念,眼神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虽然前路未卜,虽然可能会背负骂名,但这一刻,她认了。
陈念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床头柜,怀里已经空了,只有枕头上还残留着宋知微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
“喂……”声音沙哑,带着还未清醒的慵懒。
“睡醒了吗?我的小司机。”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慵懒、戏谑,又带着几分清冷的女声。
陈念猛地睁开眼,那点旖旎的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是苏曼。
“曼……曼姐?”陈念坐起身,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看来是醒了。”苏曼轻笑了一声,背景音里似乎有翻动书页的声音,“既然醒了,那就麻烦你去趟交警大队吧。”
“交警大队?为什么?”陈念一头雾水。
“为什么?我想是某个小笨蛋昨晚为了女人,把我的车随手扔在了消防通道上。”苏曼的语气里听不出生气,反而带着一种看好戏的调侃,“就在刚刚,交通队给我打电话,说我的车被拖走了。”
“轰——”
陈念的脑子里炸开了一道雷。他想起来了。
昨晚他心急火燎地跑上楼去拦宋知微,那辆沃尔沃XC90确实就那么随意地停在了楼下的黄线区域内。后来两人互诉衷肠,气氛太好,他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对……对不起!曼姐,我这就去处理!”陈念慌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那可是上百万的豪车,而且还是因为这种低级错误被拖走,这让他既愧疚又丢脸。
“别急。”苏曼慢悠悠地打断他,“罚款我已经在线上交了,手续也让人去办了。车子下午会有人开回来。”
“那我……”
“这笔账,咱们得算算。”苏曼话锋一转,“我这人不做亏本买卖。我的爱车在局子里蹲了一晚上,这精神损失费,你打算怎么赔?”
陈念握紧了手机:“多少钱?我……”
他刚想说“我赔”,但想到自己那点可怜的积蓄,声音又弱了下去。
“谈钱多伤感情。”苏曼笑了,像是一只算计得逞的狐狸,“听你老是給宋知微做饭?我也挺好奇的,能把一个女人伺候舒服的手艺,到底是什么样。”
“今晚过来给我做顿饭吧。”苏曼淡淡地抛出条件,“正好,我要去外地半个月,家里的食材不吃也浪费了。就当是……给我送行,也是抵消你这次的过错。”
陈念犹豫了一下。
今晚?昨晚刚和宋知微和好,今晚不陪她吃饭似乎说不过去。但苏曼是因为他的失误才受了牵连,而且她帮了他那么多,现在只是要求做顿饭,如果拒绝,未免太不知好歹。
“好。”陈念答应了,“地址在哪?”
“不用过来,放学我会去接你。”苏曼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记得,别让你的小妈知道。女人嘛,心眼都很小的,尤其是关于‘别的女人’的事。”
挂断电话,陈念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叹了口气。
市政大楼,市长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前,林映雪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你是说,有个叫苏曼的女人,把车借给了陈念?”
林映雪转过身,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份最新的调查报告上。照片里,那辆银灰色的沃尔沃在滨江花园楼下显得格外扎眼。
“是的,市长。”秘书小张恭敬地回答,“苏曼是市图书馆的挂名馆长,背景……有些模糊,查不太深。只知道是北京那边来的,平时很低调。”
“京圈……”林映雪眯起眼睛,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摩挲,“有意思。”
“市长,那宋知微那边……”小张小心翼翼地问,“她拒绝了MUSE的offer,选择留下来。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失败了?要不要再施压?”
“失败?”
林映雪冷笑了一声,将咖啡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小张,你还是不懂人性。”
她走到那张巨大的临江市地图前,手指在“滨江花园”的位置点了点。
“如果我强行拆散他们,只会让他们变成罗密欧与朱丽叶,在这场苦情戏里自我感动,感情反而会坚不可摧。”
“真正的拆散,不是制造困难,而是制造‘差距’。”
林映雪转过身,眼神如刀,语气却依旧平静:
“宋知微为了陈念放弃了高薪厚职,这在现在看来是‘伟大的牺牲’。可当这种牺牲变成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当她发现自己只能在小杂志社里蹉跎岁月,而陈念未来在我的扶持下,见识更广阔的天地,拥有更光鲜的未来时……”
“到时,自卑会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
“她会开始怀疑,开始恐惧,开始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而陈念,当他站在聚光灯下,看着那个只能在台下仰望他的女人,那种因为‘养育’而产生的爱意,还能维持多久?”
林映雪从抽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烫金的邀请函,扔给小张。
“下下周五,市里举办的‘城市文化慈善晚宴’,给宋知微所在的杂志社发一张邀请函。指名让她跟着参加。”
“那陈念……”
“陈念当然也会去。”林映雪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作为我的‘特邀嘉宾’,或者是……图书馆项目的学生代表。我要让他穿着定制的西装,站在最耀眼的地方。”
“至于宋知微……”
“就让她在角落里,好好看看她亲手拉拔的孩子,是怎么一步步离她远去的。”
她不需要做恶人。她只需要给陈念足够多的资源,给他足够大的舞台。相信人性中的慕强与自卑,自然会完成剩下的绞杀。
“对了,关于那辆沃尔沃。”林映雪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派人盯着点那个苏曼。我不喜欢有人擅自在我的棋盘上落子。”
放学铃声响起,傍晚的霞光将校门口的影子拉得细长。
陈念随着人流走出校门,习惯性地压低帽檐,避开周围那些或是探究、或是羡慕的目光。自从林映雪来过之后,他在学校里的处境变得微妙而窒息,像是一只被强行架上高台的猴子。
“嘀——”
一声短促低沉的喇叭声在路边响起。
不是那辆充满压迫感的黑色奥迪A6,而是一辆银灰色的沃尔沃XC90,安静地停在香樟树的阴影里。车窗降下一半。
苏曼戴着一副茶色的墨镜,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隔着墨镜看着他,下巴微微一抬。
“上车。”
简单两个字,没有林映雪那种命令式的强硬,却透着一股子让人无法拒绝的慵懒劲儿。
陈念愣了一下,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车厢里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皮革味,只有淡淡的沉香气息。
“曼姐,不好意思……”陈念系好安全带。
“看来把我的爱车扔在路边被拖走的罪魁祸首,还不至于在学校里羞愧致死。”苏曼掐灭了烟,发动车子,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
陈念脸一红:“对不起,罚款我……”
“行了,别提钱,俗。”苏曼打断他,沃尔沃平稳地滑入车流,“我这人讲究等价交换。既然你害我精神损失,今天就去给我当个免费厨子,不过分吧?”
车子一路向西,驶入了老城区一条幽静的巷弄。
这里没有滨江花园的高楼大厦,也没有市政大楼的森严壁垒。这里是一片保留完好的小洋楼,青砖黛瓦,爬山虎爬满了围墙,闹中取静。
苏曼把车停在院子里,领着陈念进屋。
屋内的陈设和陈念想象中完全不同。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目之所及全是书。高达天花板的书架占据了整整三面墙,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黄花梨木桌,上面堆满了各种线装书和拓片。
角落里燃着一炉香,青烟直上。这地方不像个家,倒像个避难所。
“冰箱在厨房,东西都有。”苏曼随手将外套扔在罗汉床上,踢掉了高跟鞋,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整个人松弛回到领地,“你自己看着弄,别毒死我就行。”
她说完,便拿起一本翻开的书,倚在窗边看了起来,似乎完全不打算给陈念任何指导。
陈念走进厨房。
这里的装修虽然古朴,但厨具却先进得令人咋舌。冰箱一打开,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甚至还有几盒没拆封的松茸和海鲜,但看日期,有些已经快放坏了。
看来这屋子的主人,平日里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
陈念想了想,没有动那些昂贵的食材。他拿出一块豆腐,一把青菜,还有几只鲜虾和牛肉。
洗菜、切墩、起锅。
厨房里很快响起了笃笃的切菜声和滋啦的炒菜声。苏曼坐在客厅里,听着这久违的烟火动静,视线从书页上移开,透过镂空的木隔断,看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少年背影。
“有点意思。”
苏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的边缘。
半小时后。
三菜一汤端上了那张名贵的黄花梨木桌。虾仁豆腐、小炒黄牛肉、清炒时蔬,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没有精致的摆盘,甚至连盘子都是不配套的,但那股热腾腾的香气,却瞬间驱散了这屋子里常年弥漫的冷清书卷气。
苏曼放下书,走过来坐下。她没有动筷子,而是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陈念倒了一杯茶。
“坐。”
陈念解下围裙,有些拘谨地坐在对面。
苏曼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她的吃相很优雅,但眼神却很随意。
“味道不错。”她咽下食物,给出评价,“比那些网红餐厅里花里胡哨的东西实在。”
“你喜欢就好。”陈念松了口气。
“看来宋知微把你调教得不错。”苏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好的手艺,以后要是没书读了,去给富婆当个私厨,也能衣食无忧。”
这话听着刺耳,但从苏曼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陈念没有生气,只是低头喝了口茶:“只要她爱吃,我就做。”
“啧。”苏曼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嘲弄,“陈念,深情这种东西,在没有实力支撑的时候,就是一种自我感动的累赘。你现在觉得给她做饭是爱,等有一天你见识了更大的世界,或者她见识了更强的男人,这碗饭,就会变成你们之间的‘黑历史’。”
陈念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不会的。”他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们不一样。”
“是吗?”苏曼不置可否,她并不打算说服这个处于热恋期的小男生。她只是想看看,这颗种子在现实的土壤里,到底能开出什么样的花,还是烂在泥里。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她只是安静地吃饭,偶尔说两句关于这座城市建筑的趣事,或者评价一下这道菜的火候。
这种边界感,让陈念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吃完饭,陈念收拾好碗筷。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苏曼懒洋洋地倚在罗汉床上,手里把玩着那把沃尔沃的车钥匙,指尖在金属上轻轻摩挲。
“车你继续开吧。”她随手一抛,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陈念怀里,“反正放着也是吃灰,这半个月你帮我溜溜车。”
陈念握着还带着温度的钥匙,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从帮他开导,到借车给他,再到今天这顿饭。虽然她总是一副“顺手而为”、“互惠互利”的态度,但陈念能感觉到她对自己似是善意的善意。
“曼姐。”陈念走到她面前,犹豫了一下,喉结滚动。
“嗯?”苏曼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流转着光芒。
“能不能……抱一下?”
苏曼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
“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陈念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耳朵尖有点红,“你是除宋知微以外,对我最好的人。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哪,但……希望能给你一路顺风。”
苏曼沉默了。
单纯得像张白纸,却又因为这份单纯,而显得格外炽热。
良久,她轻笑一声,放下了手里的书,站起身,张开了双臂。
“来吧,小屁孩。”
陈念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她。并没有旖旎的心思。
苏曼的身体很软,也很凉,像是一块上好的丝绸。她身上那股沉香味在这一刻变得浓郁起来,将陈念包裹其中。苏曼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两秒,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陈念的背上,拍了拍。
“行了。”
她率先松开手,后退一步,重新恢复了那种疏离感。
“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陈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曼姐你早点休息。”
“陈念。”
就在陈念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曼突然叫住了他。
她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曼姐?”陈念回头。
苏曼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后,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这半个月,别太傻了。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陈念一头雾水。
“啊?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苏曼挥了挥手,转身背对着他,语气又变回了那种懒洋洋的调子,“滚吧,记得帮我锁门。”
陈念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走出了小院。
身后的木门合上。苏曼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手指轻轻抚过刚才被陈念拥抱过的肩膀。
“好好活着……”她喃喃自语。
“舞台已经搭好了,傻小子,你马上就要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那辆银灰色的沃尔沃驶入夜色。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回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
宋知微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着一包薯片。看到陈念回来,她立刻放下薯片,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圈,鼻子也灵敏地动了动。
“去哪了?一身油烟味。”
“去……帮同学搬家,顺便蹭了顿饭。”陈念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然后走过去,自然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给你带了夜宵,楼下的烤红薯,热乎的。”
宋知微被这一口亲得没脾气了,接过红薯,哼了一声。
“算你有良心。”
她剥开红薯,咬了一口,甜丝丝的。
客厅里的电视声音开得很小,正在播放一部没什么营养的肥皂剧。宋知微捧着那颗烤红薯,小口小口地吃着。红薯烤出了糖油,沾在她嘴唇上,晶莹剔透。她吃得很慢,眼神有些游移,似乎在借着咀嚼的动作思考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陈念刚洗完手回来,正拿着纸巾仔细地擦拭着指缝里残留的水渍。他看着宋知微,心里还装着刚刚在苏曼那里感受到的冲击——那种顶级的食材、昂贵的餐具,以及那个女人神秘的面纱。
他突然有一种背着妻子去见了情人的负罪感,虽然他和苏曼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但精神上的刺激让他此刻对宋知微格外温柔。
“吃完了吗?还要不要喝点水?”陈念走过去,想帮她拿走手里的红薯皮。
“这个周末……”
宋知微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飘忽,打断了他的动作。
陈念的手停在半空:“什么?”
宋知微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没有看陈念,而是盯着手里剩下的半个红薯,仿佛那上面刻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你想不想去泡温泉?”
陈念擦手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宋知微。窗外的风声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机里男女主角争吵的背景音,显得格外聒噪。
“我有个朋友送了两张郊区温泉酒店的券,那种……私汤别墅。”宋知微避开他灼热的视线,语速飞快地解释着,像是在掩饰什么,“快过期了,不去浪费。而且这两天我也累得够呛,想去泡泡去去乏。”
私汤。别墅。郊区。过夜。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无异于一颗原子弹在陈念脑子里炸开。
这不是旅游。这是约会。甚至可以说是……开房。
如果是普通的温泉,大家穿着泳衣在公共池子里泡一泡,那是亲子活动。但私汤别墅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一个封闭的、私密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坦诚相见。
宋知微这种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的女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在给机会。
陈念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去。”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甚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沙哑,“只要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宋知微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既然话都说出口了,她也不再扭捏。那种成熟女性的风情在这一刻压过了羞涩。她抬起脚,那只穿着棉袜的脚轻轻踩着陈念的肩膀一下,力道很轻,与其说是踹,不如说是调情。
她眼波流转,带着一股子成熟女性特有的风情与妩媚,那是青涩少女绝对学不来的味道。
“那就赶紧去收拾收拾,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了下去,却像带钩子的羽毛一样,轻轻挠在陈念的心尖上:
“记得带泳裤……”
陈念刚想点头。
“当然,”宋知微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轻得像风,“私汤嘛,不带也行。”
这最后半句,重重地砸在了陈念的心巴上,炸得他头皮发麻。
(16) 一池春水
陈念回到房间收拾行李。
他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几件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他的手在桌上停顿了一下,那里放着苏曼给他的沃尔沃车钥匙。
他看着那把钥匙,果断将其放进抽屉。
这次出门,他绝不会开那辆车。那是属于他和宋知微的私密时间,他还不至于不通女人到这种程度,哪怕只是一辆车都可能让她们吃醋。
陈念合上抽屉。
在收拾贴身衣物的时候,陈念的手顿住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八岁的身体,肌肉线条流畅,腹肌分明,正值青春的阶段。
但他还是有些紧张。
他甚至偷偷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内裤,挑了一条最新的、纯黑色的。
而另一边的主卧里。
宋知微也在收拾。
她比陈念纠结得多。箱子里装了好几套泳衣,有连体的,有比基尼的,还有那种……布料少得可怜的绑带款。
她拿着那件黑色的绑带泳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脸红得像番茄。
“宋知微,你是去泡温泉,不是去当艳星!”
她骂了自己一句,把那件太大胆的泳衣扔了出去,但过了几秒,鬼使神差地,她又把它捡了回来,塞进了箱子的最底层。
“万一……万一他喜欢呢?”
她给自己找了个藉口。
出门当天,天气晴朗。
红色的Mini Cooper驶出了市区,沿着盘山公路向郊区的“青溪山庄”驶去。
陈念开车,宋知微坐在副驾驶。
今天她戴了一顶宽簷草帽,戴着墨镜,涂着鲜豔的红唇,看起来心情极好。车窗降下,山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跟着车载音乐轻轻哼着歌。
“这地方我很早以前就想来了,听说很难订,这次还是託了朋友的福。”宋知微指着窗外的风景,“看,那边还有红叶。”
陈念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
“嗯,很美。”
他说的不是风景。
车子驶入山庄,这里果然如宋知微所说,私密性极好。一栋栋独立的中式别墅隐藏在竹林和山石之间,彼此间隔很远,互不打扰。
办理入住的时候,前台小姐看了一眼两人的身份证。
一个34岁,一个18岁。
前台小姐的眼神微妙地闪烁了一下,但职业素养让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着递过房卡:“祝二位入住愉快。私汤已经放好水了,二位可以直接使用。”
拿着房卡走向别墅的路上,宋知微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帽簷。
“刚才那眼神……是不是觉得我是老牛吃嫩草?”她小声嘀咕。
陈念停下脚步,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隻手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谁敢这么想?”陈念目视前方,手掌稍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你是我的,谁也管不着。”
这句霸道的话,让宋知微心里那点彆扭瞬间烟消云散。
推开别墅的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和硫磺味扑面而来。
院子很大,四周是高高的竹篱笆,彻底隔绝了外界的视线。院子中央,一个由青石砌成的温泉池正冒着袅袅热气,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玫瑰花瓣。
“哇……”宋知微摘下墨镜,发出一声赞叹。
“这里真不错。”
她转身看着陈念,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去换衣服!你先把水果洗了。”
说完,她提着自己的小箱子,脚步轻快地跑进了卧室。
陈念站在院子里,看着那腾腾的热气,听着卧室里传来的悉悉索索的换衣声,喉咙发乾。
他脱掉外套,只穿着一件白T恤,走进厨房洗水果。
冰凉的水冲刷着指尖,却浇不灭他心里的火。
十分钟后。
卧室的推拉门开了。
陈念端着果盘转过身,视线瞬间凝固。
她身上裹着一条宽大的白色浴巾,遮住了胸口和大腿,只露出圆润的香肩和修长的小腿。
但这种半遮半掩的风情,反而比全裸更要命。
因为浴巾是湿的,显然她刚冲过澡。湿润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丰满的胸型和纤细的腰肢,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什么都没穿的轮廓。
“愣着干嘛?”
宋知微赤着脚踩在鹅卵石地面上,脸颊被热气蒸得粉红,眼神有些闪躲,却又带着几分大胆的挑逗。
她走到温泉池边,背对着陈念,伸手解开了浴巾的结。
“哗啦——”
白色的浴巾滑落,堆迭在脚边。
那一瞬间,陈念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她穿了那件黑色的绑带泳衣。
几根细细的黑色绳带,在雪白的背嵴上交错缠绕,勒进丰腴细腻的皮肉里,勾勒出一种令人窒息的肉感。腰窝处是大面积的镂空,而下身那块布料少得可怜,细带卡在胯骨上,将那圆润挺翘、白得发光的臀瓣勒出两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噗通。”
宋知微像条美人鱼一样,快速滑进了池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和半截雪白的脖颈。
她转过身,趴在池边的青石上,看着还傻站在原地的陈念,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还不下来?水温刚好。”
她伸出一隻湿漉漉的手臂,朝他勾了勾手指。
“还是说……你要穿着衣服泡?”
陈念放下了手里的果盘。
他大步走向池边,手抓住了T恤的下摆,猛地向上一撩。
“这可是你说的。”
陈念死死盯着她水下的曲线,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将T恤随手扔在岸边的藤椅上,长裤滑落,露出里面那条崭新的黑色平角内裤。
十八岁少年的身体,在自然光下展露无遗。宽肩窄腰,复盖着一层薄薄的、紧实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不像健身房练出来的那种夸张块头,而是带着一种少年特有的青涩与韧劲。
宋知微趴在池边,虽然隔着升腾的水雾,但那双在墨镜后摘下来的眼睛,还是毫不避讳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从喉结,到胸肌,再到……那处已经将黑色布料顶起明显帐篷的部位。
她脸上一热,下意识地把下巴埋进水里,只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咕噜咕噜地吐了几个泡泡。
这小狼狗,本钱还挺足。
“哗啦——”
陈念迈入水中。
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全身,将外界的凉意隔绝。水面盪开层层涟漪,拍打在宋知微光洁的肩膀上。
池子不大,设计得刚刚好容纳两个人。
陈念没有直接扑过去,他在距离宋知微半臂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靠在池壁上,有些侷促地不知该把手往哪放。
虽说是壮了胆子下来了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宋知微。
水很清澈,虽然有花瓣遮挡,但随着水波晃动,水下那具白皙丰腴的胴体若隐若现。那对在重力作用下依然饱满的乳肉,在水里随着呼吸轻轻浮动,像两团诱人的云朵。
“傻站着干嘛?”
宋知微看出了他的僵硬,心里那点羞涩反而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想逗弄他的坏心眼。
她伸出一隻脚,在水下轻轻踢了踢陈念的小腿。
“不是说要陪我泡吗?离那么远,怕我吃了你?”
陈念喉结滚动,被她这一脚踢得心尖发颤。
他深吸一口气,藉着水的浮力,慢慢挪了过去。
每靠近一寸,他的心跳就快一分。直到他的大腿外侧碰到了宋知微的腿——那种滑腻、温热、毫无阻隔的皮肤触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
“知微……”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试探性地伸出手,绕过她的后背。
宋知微没有躲。
陈念的胆子大了一些。他的手掌轻轻贴上了她湿润的背嵴。那是他刚刚在岸上就想触碰的地方,蝴蝶骨精緻,皮肤细腻得像刚剥壳的鸡蛋。
他在发抖。
宋知微感觉到了。身后这个大男孩的手掌滚烫,却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生怕稍微用力就会弄疼她。
这种青涩,反倒令人觉得可爱。
“帮我……按按肩膀。”宋知微闭上眼睛,“开了一路车,有点累”
陈念也不是木头。
他心领神会,挪到她身后,双手搭上了她圆润的香肩。
与平时隔着衣服按摩完全不同。手掌下的肌肤滑不留手,稍微用力就会滑向锁骨,或者滑向……那更加诱惑的边缘。
陈念按得很慢,很认真,但心思早就上了九霄云外。
他的视线落在她修长的脖颈上,那里有几缕湿发黏着,显得格外脆弱诱人。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指开始不听使唤。
从肩膀,慢慢滑向锁骨。
拇指指腹在那个精緻的锁骨窝里打着圈,然后,顺着锁骨的线条,一点点向外,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大臂内侧的软肉。
宋知微的呼吸乱了一拍,身体微微紧绷,但没有喊停,也没有推开他。
这种默许,无疑是最大的鼓励。
陈念的心脏狂跳,胆子又肥了一圈。
他的身体向前倾,胸膛贴上了宋知微光洁的后背。
“唔……”
宋知微发出一声闷哼。
不仅是因为后背贴上来的滚烫胸膛,更是因为……有什么硬邦邦、热度惊人的东西,正死死地抵在她后腰下方的尾椎骨处。
隔着一层湿透的泳裤布料,但因为宋知微这件绑带泳衣的后臀几乎是全裸的设计,那种粗糙的布料摩擦过她娇嫩肌肤的触感变得异常鲜明。
那根滚烫的硬物随着水波的盪漾,一下一下地戳刺着她毫无遮蔽的臀缝边缘,甚至因为挤压,偶尔会陷进那两瓣软肉之间,隔着那一层薄薄的黑色泳裤,烫得她尾椎骨发麻。
“陈念……”宋知微的声音有些不稳,带着一丝警告,又带着一丝娇嗔,“你有东西……顶到我了。”
陈念的脸涨得通红,羞耻感让他想后退,但身体的本能却让他想贴得更紧。
“知微……”他在她耳边低语,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它……不听话,我也没办法。”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如此直白地在宋知微面前暴露对她的慾望。
宋知微被这句老实巴交又色气满满的话弄得耳根酥麻。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向后靠了靠,将身体的重量更多地交给了他。
这一靠,让两人的身体彻底严丝合缝。
陈念感觉自己快要炸了。
他的手不再满足于肩膀。他壮着胆子,双手顺着她的腰线向下滑去。
水下的世界是失重的,也是放纵的。
他的手掌复盖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那里软软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宋知微屏住了呼吸,抓着池边石头的手指猛地收紧。
陈念在观察她的反应。
见她没有反抗,他的手开始不老实地向上游走。
一点点,一寸寸。
指尖划过肋骨,划过胸衣下缘本该存在的位置,最终……颤巍巍地,复盖在了那团绵软的饱满之上。
虽然只是边缘,虽然只是试探性地托住。
但那种惊人的手感,那种沉甸甸的分量,让陈念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现在,就在他的掌心里。
“嗯……”
宋知微仰起头,发出一声极轻的喘息。
她没有推开他。
陈念的手指有些僵硬,笨拙地收拢,轻轻捏了一下。
软。太软了。像是一团吸满了水的海绵,又像是一捧抓不住的云。
“轻点……”宋知微有些受不住这种青涩的撩拨,声音软得一塌糊涂,“你是揉麵团吗?”
这句话不是责备,而是指导。
陈念如获至宝。他放轻了力道,学着按摩的手法,用掌心在那团软肉上轻轻打圈,指尖偶尔扫过顶端那颗在冷水中挺立的红樱。
每一次触碰,都让宋知微的身体轻轻颤抖。
每一次颤抖,都通过紧贴的皮肤,传递给身后的陈念。
水温很高,空气很热。
陈念觉得自己快要被烧乾了。身下那根东西胀痛得厉害,在水中充血到了极限,死死地卡在两人的身体之间,渴望着更深层次的接触。
但他不敢。
他怕自己一旦失控,就会在这个池子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这是他们的第一步,他不想吓到她,也不想显得自己像个只会发情的禽兽。
他只能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贪婪地吸食着她身上的味道,牙齿轻轻地、像小狗磨牙一样,在她肩膀和脖颈的交界处啃噬着。
“知微……知微……”
他一边含糊不清地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加重了手里的动作,将那对乳肉揉得变形,从指缝里溢出来。
宋知微被他弄得浑身发软,只能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点火。
水声哗啦作响,混合着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陈念满头大汗,也让宋知微意乱情迷。
就在陈念的手指试探性地想要往下滑,去触碰那片更加神秘的三角地带时——
宋知微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停……”
她喘息着,睁开迷离的双眼,声音沙哑,“水……水太热了,我有点晕。”
再泡下去,真的要出事了。
而且,她能感觉到身后那根东西已经硬得像铁一样,正疯狂地在她臀缝间磨蹭。如果再不喊停,这小子恐怕真的要在这露天池子里把她办了。
虽然这里是私汤,但毕竟是在室外,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陈念动作一顿,有些不捨,又有些意犹未尽。
但他还是乖乖地停了下来。
“好。”他的声音哑得像是吞了把沙子,“我们……回屋。”
他扶着宋知微站起来。
水珠顺着两人纠缠的身体滑落。
陈念看着眼前这具被水浸润过后更加诱人的身体,还有她身上那些被自己捏出来的淡淡红痕。
他随手扯过浴巾,将宋知微裹了起来,然后——
在宋知微的惊呼声中,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啊!你……”
“地滑,我抱你。”
陈念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抱着她大步走向卧室。
宋知微缩在他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
现在的情况,好像逐渐超出自己的把控?
卧室里的灯光很暗,只有床头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暧昧的暖黄色光晕。
陈念抱着宋知微,一脚踢上了推拉门,将那一池氤氲的水汽和满院的夜色关在门外。他几步走到那张宽大的圆床边,动作不算温柔地将怀里的女人扔进了柔软的被褥间。
“唔……”
宋知微陷进床垫里,身上的浴巾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散开了大半,露出一大片腻白的肌肤和那双修长笔直的腿。
她还没来得及拢好浴巾,陈念已经欺身压了上来。
他没有完全压实,而是双手撑在她头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少年刚从水里出来,发梢还在滴水,水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樑滑落,滴在宋知微的锁骨上,凉凉的。
空气里瀰漫着一股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陈念的呼吸粗重得像个破风箱。他的视线死死地黏在宋知微身上,像是要用目光把她吃了一样。
而最让宋知微无法忽视的,是他下身那处。
那条湿透的黑色泳裤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里面狰狞的轮廓。那根东西硬得发疼,高高翘起,顶端甚至因为充血而在此刻显得格外明显,随着他的呼吸一下下跳动着,在布料上顶出一个尴尬而充满威胁意味的湿痕。
宋知微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脸烫得要烧起来,视线慌乱地游移,却又不受控制地想要再次确认。。
虽然之前在家就被顶撞过,也在浴室“想”过,但那是在这种极度清醒、且两人即将发生点什么的氛围下,那股刺激感完全不同。
这就是十八岁吗?
“知微……”
陈念低头,再一次吻住了她。这次的吻没有刚才在水里那么急切,却带着一种黏糊糊的痴缠。他的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形,手掌顺着她的腰线游移,所到之处点起燎原的慾火。
但他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毕竟是个处男,理论知识或许丰富(虽然也仅限于硬盘里的老师),但实战经验为零。他不知道跟喜欢的人该怎么开始,更怕自己鲁莽的举动会弄疼她,或者让她觉得冒犯,毁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段脆弱又珍贵的新关系。
他只是本能地用下身那处硬块,隔着泳裤,在宋知微的大腿根部轻轻磨蹭。
那种隔靴搔痒的快感,既折磨着他,也折磨着宋知微。
“嗯……”
宋知微被他蹭得浑身发软,小腹深处那股热流又开始涌动。
甚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底裤已经湿透了,黏腻腻地贴在腿心,那种空虚的瘙痒感让她忍不住想要夹紧双腿。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头大汗、眉头紧锁,明显在忍耐着巨大痛苦的少年,心里那道防线彻底塌了。
再这么蹭下去,今晚谁都别想睡了。
而且看他这副样子,估计如果不释放出来,这根血管都要憋爆了。
“傻子……”
宋知微叹了口气,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
她伸出手,抵在陈念滚烫的胸膛上,稍微用力推了推。
“起来一点。”
陈念愣了一下,以为她要拒绝,眼里的火光瞬间黯淡了一些,像只被主人踢开的大狗,委屈巴巴地撑起上半身,但还是听话地挪开了一点距离,眼神却依旧不舍地黏在她身上。
“怎……怎么了?”他声音沙哑乾涩,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宋知微没有说话。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浴巾滑落至腰间,露出那件尚未脱去的、湿漉漉的黑色绑带。
她看着陈念那处鼓鼓囊囊的泳裤,咬了咬下唇,然后——
伸出了那隻保养得极好的、纤细修长的手。
指尖触碰到黑色泳裤边缘的一刹那,陈念浑身猛地一颤,像触电一样缩了一下小腹。
“知微姐?!”
他惊愕地看着她,喉结剧烈滚动。
“闭嘴。”宋知微脸红得像晚霞,却强装镇定地瞪了他一眼,“再叫我姐,我就把你踹下去。”
说着,她的手指勾住了泳裤的边缘,轻轻往下一拉。
那根被束缚已久的巨物,像是弹簧一样,“啪”地一声弹了出来,直挺挺地戳在空气中。
紫红色的柱身青筋暴起,狰狞可怖,顶端还挂着一点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亮光。
宋知微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么直观地看到,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尺寸……有点吓人。
“你……你是吃激素长大的吗?”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试图用玩笑来缓解自己快要爆炸的羞耻感。
陈念更是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这样赤裸过,这种被心爱女人审视的感觉,让他既兴奋又害怕,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我……”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能用那双湿漉漉的、充满渴望的眼睛看着她。
宋知微没再说话。
她的手掌试探性地握了上去。
“嘶——!”
陈念仰起头,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吼。
她的手很凉,很软,掌心细腻无比。那种强烈的反差感,让敏感的柱身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快感如电流般窜过嵴椎。
“放松点,绷这么紧干嘛?”宋知微感受到手心里的棒状硬得像石头,甚至还能感觉到那下面血管的跳动,轻轻拍了他一下。
她并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老手,这些年忙于工作,那方面的生活也没心思去想,实在有了欲望也就简单解决。但面对这样一个青涩的陈念,看着他完全把自己交给自己掌控的样子,她本能地占据了引导的角色。
床头柜上放着酒店准备的身体乳。
宋知微挤了一点在手心,搓热,然后重新握住了他。
滑腻的乳液化开了乾涩的摩擦。
她的手开始上下套弄。
从根部,撸到冠状沟,指腹在马眼处轻轻打转,然后再滑下去。
“呃……唔……知……知微……”
陈念的呼吸彻底乱了。他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身体随着她的动作不受控制地颤抖。
快感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强烈得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宋知微。
看着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女人,此刻正低着头,脸颊绯红,专注地手淫着他的性器。她的发丝垂落,随着手上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种心理和视觉上的双重冲击,比身体上的快感更让他快疯了。
“慢……慢一点……”
陈念喘息着求饶,声音里带着哭腔。虽然他是处男,心里也早有预备,可是自己手动解决,跟心心念念的宋知微的服务,简直是天壤之别。陈念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刺激,那种灭顶的快感来得太快太猛,让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交代了。
“忍着。”
宋知微却没有停,反而加快了速度,另一隻手还坏心眼地按了按那两颗饱满的囊袋。
她看着少年因为快感而迷离的眼神,看着他为了忍耐而咬紧的牙关,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满足和愉悦。
叫你之前欺负我,叫你让我吃了那么多醋,受了那么多惊吓。
“啊……哈啊……”
陈念的腰身不受控制地挺动,主动迎合着她的手,像只不知餍足的小兽。他的汗水顺着胸膛流下,滴在宋知微的手背上,滚烫灼人。
“宋知微……我爱你……”
在极度的快感冲击下,他本能地喊出了这句话,声音破碎而真挚。
宋知微的手一顿,心头猛地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进来。
就在这一瞬间的刺激,陈念再也忍不住了。
“唔——!!”
他猛地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那根充血的肉棒在他腹部剧烈抽搐,紧接着,一股浓稠的白浊液体激射而出。
“啪嗒。”
不断有滚烫的液体溅在宋知微的手上、胸口,甚至有几滴溅到了她的脸颊上,带着一种原始而靡乱的气息。。
那股独属于男性的麝香味,瞬间在卧室里瀰漫开来。
陈念脱力地倒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涣散,还沉浸在高潮后的馀韵中,有些回不过神来。
宋知微看着自己满手的狼藉,又看了看胸口那片白色的汙渍,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小混蛋……”
她抽出纸巾,有些嫌弃又有些好笑地擦着手,“嗯,量真挺足……弄得我到处都是。”
陈念这才回过神来。
看着宋知微身上被自己弄髒的地方,羞耻感瞬间爆棚。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抓过纸巾想帮她擦。
“知……知微,我没忍住……”
“行了,别擦了,越擦越髒。”宋知微按住他的手,看着他那副做错事的小狗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凑过去,在他满是汗水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去洗澡。”她在他耳边轻声说,“洗乾淨了……我们休息一下。”
她也需要平復一下。刚才还是太刺激了,她现在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下面的底裤已经湿得不能要了。
“好。”陈念乖乖地点头,像个听话的孩子,红着脸跑进了浴室。
看着浴室门关上,宋知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软在床上。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又摸了摸依然在跳动的心口。
今夜,还很长。
(17) 易燃物
夜色深沉,山里的空气比市区凉得多,别墅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漆黑的竹林,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虫鸣,反倒衬得屋内愈发安静。
卧室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夜灯。
宽大的双人大床上,两床被子被踢到了一边,两人盖着同一床鹅绒被。
气氛有一种奇妙的安宁,又带着一丝刚经历过情慾后的慵懒。
宋知微戴着金属框的防蓝光眼镜,靠在软包床头,手里捧着一本时尚杂誌。书页翻动得很慢,甚至好几分钟都停留在同一页,但她的视线却没有焦点,显然心思完全不在书上。
陈念躺在她身侧,并没有看手机。
他侧着身,单手支着头,另一隻手在被子底下,百无聊赖却又乐此不疲地把玩着宋知微的一缕头发。黑色的发丝缠绕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一圈又一圈,然后松开,再缠绕。
刚洗过澡的他,身上带着和宋知微同款的沐浴露香味——那是酒店特供的檀香。
“别玩了,痒。”
宋知微终于忍不住了,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视线却依旧盯着杂誌,“不困吗?看了半天我都以为你要睡着了。”
“不困。”
陈念乾脆放下手,将脸埋进枕头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我在看你。”
宋知微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耳根又有点发热。
“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她故作镇定地推了推眼镜。
“不一样。”陈念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沙哑,“以前是只能偷偷看,现在……是光明正大地看。”
这句话直白得让人招架不住。
宋知微合上杂誌,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她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眉心,然后转过头,正对上陈念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
那里面写满了对她的依恋,像只刚被餵饱、正摇着尾巴守着主人的大金毛。
宋知微的心软了一下,但随即,那种成年人的理智和顾虑又浮了上来。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陈念。”
“嗯?”陈念抬起头,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怎么了?”
宋知微转过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年轻脸庞。刚刚褪去潮红的脸颊,此刻在灯光下显得乾淨而帅气,眼神清澈得倒映出她的影子。
她抿了抿唇,似乎在斟酌用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面。
“你……会不会很失望?”
“什么?”陈念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
“就是……只有用手,没有……做到最后。”
宋知微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套上的刺绣花纹。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现在你们年轻人谈恋爱节奏都很快,乾柴烈火的,确定关係当晚去开房也是常事。而且你正是……那个精力旺盛的年纪。”
“但我……”
宋知微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我需要时间。”
“虽然我们说开了,虽然我也……喜欢你。但在昨天之前,我还是你的长辈,是你喊了十几年的‘知微姐’,甚至在外人眼里,我是你的小妈。”
“这种身份的转换,哪怕身体上接受了,心理上……我也还没做好完全准备。那一步对我来说,意味着彻底打破最后的禁忌,我……有点怕。”
她说得很坦诚。
她已经是34岁的女人了。她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小女生,她考虑得更多,顾虑也更重。她怕进展太快会让这段关係变质,也怕自己还没调整好心态就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全部交出去。
陈念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宋知微那副小心翼翼、生怕他生气又坚持自己底线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又温暖。
他伸出手,在被窝里准确地握住了宋知微那隻正在抠被套的手。
十指紧扣。
“知微。”
他叫她的名字,不再带“姐”字,声音低沉而笃定。
“我不失望。”
“真的?”宋知微有些不信。
“真的。”陈念把她的手拉到唇边,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说实话,我是男人,我有慾望,刚才在浴室、在床上,我都想把你揉进身体里,想佔有你的一切。”
他说得很直白,听得宋知微耳根一热。
“但是,”陈念话锋一转,眼神温柔得像水,“比起一时的欢愉,我更在意你的想法,我也怕你后悔。”
“这么多年来,每天看着你回家,看着你换鞋,看着你对我笑,有时候我就想,只要能拥有你,让我等多久都行。”
他撑起上半身,看着宋知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你想慢一点,我们就慢一点。你想什么时候,我们就什么时候。”
他重新躺回去,将宋知微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慵懒而满足:
“就像现在这样,抱着你睡觉,我已经觉得像是在做梦了,要是以前我哪敢想。”
“油嘴滑舌。”宋知微哼了一声,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我是认真的。”陈念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在哄睡,“知微姐……哦不,知微。”
他还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的转换,笨拙地纠正着自己。
“嗯?”
“其实刚才……手感真的很好。”
“……”
宋知微刚升起的感动瞬间碎了一地。
她恼羞成怒地伸手在他腰上的软肉狠狠掐了一把。
“闭嘴!睡觉!”
“嘶——疼!轻点轻点,亲妈都没这么狠……”
“陈念!你再敢提那个字试试?!”
“错了错了!老婆!老婆行了吧!”
“……谁是你老婆!不要脸!”
打闹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驱散了最后一丝尴尬与隔阂。
窗外的月色正好。
慢火炖出的汤,才最入味。
只不过,陈念抱着怀里香软的身体,感受着大腿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心里还是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心里是满足了。
但身体……真的很难熬啊。
他看着天花板,在心里默唸起了元素週期表。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而宋知微缩在他怀里,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嘴角挂着一抹安心的笑意。
山里的清晨总是醒得很早。
鸟鸣声穿透落地窗,将陈念从浅眠中唤醒。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怀里充实温热的触感让他嘴角上扬,但下一秒,胳膊上传来的酥麻刺痛感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宋知微枕着他的胳膊睡了一整夜。
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抽出手臂,动作很轻,但怀里的女人还是皱了皱眉,发出一声不满的呢喃,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去。
晨光下,女人素颜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眼角有几条极淡的细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但在陈念眼里,这些痕迹并没有折损她的美,反而增添了一种从容的质感。
他忍不住凑过去,想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早安吻。
只是,这种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
“叮铃铃铃——!!!”
宋知微的手机闹钟响了。
“唔……”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宋知微猛地睁开眼,迅速伸手抓过手机,滑动屏幕,关掉闹钟,然后眉头紧锁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一堆未读消息。
“糟糕,九点了。”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掀开被子下床,“十点前要退房,不然赶不上回市区不堵车的点。陈念,快起来,别赖床了。”
陈念悬在半空的嘴唇,尴尬地停在那里。
那个还没送出去的吻,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哦。”
他收回身体,看着宋知微进了洗手间,听着里面传来电动牙刷的嗡嗡声。
空气里那点旖旎的粉红泡泡,在这一刻被戳得粉碎。
之后又在床上赖了两分钟,陈念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流水声,终究还是捨不得这独处的时光,翻身下床,光着脚走进了浴室。
巨大的洗漱镜前,宋知微正弯着腰洗脸。她将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低马尾,几缕湿发贴在修长的脖颈上,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锁骨窝里。
陈念喉咙紧了紧,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别闹……刷牙呢。”宋知微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说道,透过镜子瞪了他一眼,眼神却没什么杀伤力。
陈念没说话,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混合着薄荷牙膏和昨晚残留的檀香味。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柔软的腰肢和温热的体温。
镜子里,少年高大健硕的身躯将娇小的女人完全笼罩,小麦色的手臂横在白皙的腰间,色差强烈,充满了视觉张力。
“知微……”
他低声唤她,嘴唇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啄吻,手也不老实地往上移,复盖在她丝绸睡衣下的柔软上。
宋知微漱了口水,吐掉泡沫,看着镜子里那个像只大型犬一样黏人的少年,心里一软,但随即瞥见了镜子里的某个细节,脸色骤变。
“陈念!”
她猛地扒开衣领,指着锁骨上方一块明显的紫红色淤青,“你……你属狗的吗?这怎么弄的?”
那是昨晚情动时,陈念没忍住吸出来的。
位置很刁鑽,就在领口边缘,稍微穿低领一点的衣服就会走光。
“我……”陈念看着那个属于自己的“印记”,心里竟然升起一股隐秘的得意和满足,但面上还是装作无辜,“昨晚没控制住……谁让你那时候叫得那么好听。”
“你还说!”
宋知微羞恼地转过身,用沾着水的手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这让我怎么见人?怎么去见同事……”
她急匆匆地打开化妆包,翻出遮瑕膏,对着镜子一层层地盖。
陈念靠在洗手台上,看着她如临大敌般地掩盖两人亲密的痕迹。刚才那点小得意慢慢冷却下来,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盖不住吗?”陈念闷闷地问。
“还好,这款遮瑕力强。”宋知微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看不出来了,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陈念,发现他情绪又不对了。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主动垫起脚尖,捧着陈念的脸,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是一个带着薄荷味的、安抚性质的早安吻。
“好啦,别苦着张脸。”她手指在他眉心点了点,“下次……下次让你咬在看不见的地方,行了吧?”
这句话无疑是变相的纵容和许诺。
陈念眼睛一亮,顺势搂紧了她的腰,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加深。
直到宋知微气喘吁吁地推开他,看了一眼手錶。
“真来不及了!快换衣服,我叫了客房服务送早餐,吃完赶紧走。”
十分钟后,服务生送来了精緻的双人早餐。
宋知微已经换好了一身干练的风衣,坐在窗边一边喝咖啡,一边飞快地回复邮件。盘子里的牛角包她随便咬了几口。
而陈念坐在对面,默默地解决着剩下的食物。
他看着宋知微那副“生人勿近”的工作状态,那个刚刚在浴室里软语温存的女人彷彿瞬间消失了。
上午十点,退房。
“您好,房费已经包含在券里了。不过昨晚二位点的客房服务,还有一瓶红酒,一共是一千八百元。”前台小姐礼貌地递上账单。
陈念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钱包。
那是个有些磨损的黑色帆布钱包,里面装着他平时攒下的零花钱,满打满算也就两千多块。他的手刚碰到钱包边缘,一张黑色的信用卡已经递到了前台面前。
“刷我的。”宋知微正在回复工作邮件,头都没抬,动作娴熟得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好的女士。”
“叮”的一声,POS机吐出小票。
陈念的手指在口袋里蜷缩了一下,慢慢松开,最后无力地垂在身侧。
他看着宋知微行云流水地签字,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
那一句“我来付”,话到嘴边又嚥了下去。
只是当走出大堂时,陈念抢在服务生前面,提起那隻沉重的行李箱。
回程的高速上,红色的Mini Cooper在车流中穿梭。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宋知微把笔记本电脑架在膝盖上,手指翻飞。陈念开着车,几次想开口聊聊昨晚的事,或者聊聊路边的风景,但看到她专注的侧脸,又怕打扰她工作,又只能把话嚥回肚子里。
“忙死了。”
宋知微突然合上电脑,像是终于忙完了一段,她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他。
陈念心里一喜,总算结束了。
“知微,我们下週末……”
“对了陈念。”宋知微突然打断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合上电脑,转头看向他,“下週是不是就是你们学校的二模了?”
陈念一愣,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瞬间凉了一半。
“……是。”
“这次模拟考很重要,关係到自招的名额。”
“这两天出来玩,回去之后你要把心收一收。特别是数学,上次你最后一道大题丢分太可惜了……”
“知微。”
陈念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
“我在开车。”他声音有些闷,“能不能不谈学习?”
宋知微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陈念会打断她。她看着陈念紧绷的侧脸,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犯了职业病——或者是“家长病”。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她语气软了一些,伸手想要去摸摸陈念的头。
陈念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
宋知微的手僵在半空,气氛瞬间凝固。
“我不是小孩子了。”陈念目视前方,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压抑的倔强,“昨晚在床上的时候,你也没把我当小孩子。”
这句话说得有些重,甚至带着一丝火药味。
宋知微的脸色变了变,收回手,抱臂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冷笑了一声。
“是,你不是小孩子。但你现在吃的、穿的、住的,甚至是你的学费,哪一样不是‘小孩子’的待遇?陈念,成熟不是用说的证明,是用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等你什么时候能不用我操心你的前途,不用我替你规划未来,你再来跟我谈什么‘男人’的尊严。”
这话一出,车厢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宋知微说完就后悔了。
她知道这话有些伤人,特别是对于青春期自尊心强的少年。但她这几年在职场上厮杀惯了,说话向来一针见血,而且她内心深处确实有着焦虑——她爱陈念,但她更怕陈念毁在自己手里。如果因为谈恋爱耽误了他的高考,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宋知微闭上眼睛假寐,心里感叹:这隻小狼狗,大了还真不好养。
这段年龄差的恋爱,或许比原本预期的更不简单。
而陈念开着车,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今天是苏曼呢?
曼姐从来不会跟他说“你要努力”、“你要上进”。她只会把车钥匙扔给他,说“去玩吧”;只会在他闯祸后,平静地说一声“别急”。
她大概会点一支菸,笑着说:“想那么多干嘛?大不了你之后给我煮饭打工。”
陈念甩了甩头,将这个危险的念头甩出脑海。
他爱的是宋知微。
但这份爱,太重,太小心翼翼,不小心就会压得两个人喘不过气来。
回到滨江花园的地下车库。
车停稳后,宋知微没有立刻下车。
她解开安全带,侧身抱住了陈念,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今晚……我做饭吧。”
她的声音很轻,率先放下了身段退让,“下礼拜你不是会很忙吗?我想就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了。”
这是她在示弱。
陈念心软了。他回抱住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两人下车去搭电梯。
并肩走在通往的路上。
陈念看着宋知微的手垂在身侧,心里那股气也消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修復关係的渴望。
他悄悄伸出手,想要去牵她的手。
指尖刚碰到她的手背。
宋知微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把手缩了回去,还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别闹。”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这里是公共场所,人多眼杂,万一碰到熟人或者邻居怎么办?”
陈念的手僵在原地。
心里那股酸楚,再次蔓延开来。
这会是他们以后的生活吗?
门内爱人,门外母子。
陈念一收回手,插进兜里。指尖触碰到了钱包夹层里那张卡片,那冰冷坚硬的触感,竟让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全感——就像是被逼到悬崖边的人,手里握住了一根不知通向何处的绳索。
(18) 诱饵
厨房里传来煎蛋的滋滋声。陈念穿着校服裤子和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正在将热好的牛奶倒进玻璃杯里。
“好香啊……”
宋知微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她今天穿了一套修身的米色西装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已经切换到了上班模式。
她自然地走到陈念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嵴上蹭了蹭。
“早安,陈念。”
陈念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转过身,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早安,知微。”
气氛正好,陈念刚想加深这个吻,宋知微的手却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领子歪了。”
她松开手,仔细地替他整理着衬衫领口,甚至习惯性地用手指掸了掸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牛奶要喝完,别偷偷倒掉。还有,昨晚我看你书包里有些乱,今晚记得整理一下。”
陈念心里那点旖旎的火苗,被这几句叮嘱浇得半灭。
他抓住宋知微正在给他扣釦子的手,有些无奈:“知微,我是你男朋友,不是小学生。”
宋知微愣了一下,看着陈念那双带着点委屈和抗议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脸颊微红:“抱歉……习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
为了掩饰尴尬,她转身拿起玄关柜上的钱包,抽出几张粉红色的钞票,下意识地就要往陈念口袋里塞。
“这週的生活费……”
话说到一半,她的手僵在半空。
陈念看着那几张钱,眼神暗了暗。
昨晚那张黑色信用卡的影子又在脑海里晃了一下。那一千八百块的账单,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时刻提醒着他的无能。
但他没有拒绝。因为他现在确实没有经济来源,拒绝了这钱,那只会显得无理取闹。
他接过钱,放进口袋。
“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
“那我走了。”
陈念背起书包,换鞋出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宋知微看着空荡荡的玄关,心里莫名有些发慌。她意识到,这一种“自以为是”的温柔,反而会慢慢推开他。
一整天的课,陈念都听得心不在焉。
黑板上的函数公式变成了那张酒店账单,老师的声音变成了宋知微那句“成熟是靠这里”。
放学铃响起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
双脚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沿着繁华的街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最终停在了一栋巍峨的建筑前。
临江市市政大楼。
巨大的玻璃幕牆在夕阳下反射着刺眼的金光,庄严、肃穆,象徵着这座城市的最高权力。
陈念站在台阶下,看着进进出出的公务车和穿着制服的人员,心里那股冲动慢慢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侷促。
他来这里干什么?
找林映雪?
找那个强势介入他的生命,并且想要掌控他一切的林市长?
“我在想什么……”
陈念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陈念先生。”
一个恭敬却不失分寸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陈念脚步一顿,回过头。
只见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是那天送宋知微回家的那个秘书,小张。
“林市长猜到您这两天可能会来。”小张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在办公室等您。”
陈念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猜到了?
这种被人看穿一切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激起了他骨子里的逆反心理。但他看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大楼,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几张宋知微给的“生活费”。
他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
“带路。”
三十二层。
市长办公室的红木门是虚掩着的。
小张敲了敲门,得到一声“进”后,便推开门示意陈念进去,自己则识趣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临江市的景色,将芸芸众生淼视脚下。
林映雪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并没有在处理文件,而是正在修剪他上次没见过的,一盆造型奇特的盆景。
“来了?”
她没有抬头,手里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一根多馀的枝条。
“坐。”
陈念没有坐。他站在办公桌前,书包还背在背上。他看着这个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轮廓的女人,心情複杂。
“喝茶吗?这次是我从京城带来的雨前龙井。”林映雪放下剪刀,擦了擦手,抬头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水。
“我不渴。”陈念硬邦邦地回答。
林映雪笑了笑,也不勉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既然来了,想说什么?”
陈念看着她,脑海里闪过宋知微为了掩饰关係而缩回去的手,闪过前台那张黑卡,闪过无数个让他感到无力的瞬间。
“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机会……”陈念咬了咬牙,声音有些乾涩,“能让我变得有能力。”
“能力?”林映雪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词感到新鲜,“哪种能力?打架?还是学习?”
“都不是。”陈念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里燃烧着一股急切的火,“是能处理事情,能赚钱,能……像个真正的成年人那样,能够随心所欲去做事情。”
林映雪放下了茶杯。
她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审视着眼前的少年。那目光不带任何温度。
“随心所欲?”她意味深长地重複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因为宋知微?”
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陈念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反驳:“这和她是谁没关係,我只是不想再当个废物。”
“废物?”林映雪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十八岁,衣食无忧,有名校的苗子,这不叫废物,这叫‘温室里的花朵’。”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陈念。
“陈念,你知道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心性浮躁。”林映雪转过身,声音变得严厉了几分,“你想一步登天,你想立刻拥有可以抗衡世界的资本。但你连自己学生的本分都还没做好。二模在即,你不在图书馆温习,却跑到这里来跟我谈什么‘赚钱’、‘能力’?”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无懈可击。
陈念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他心里的不甘却更强烈了。
“你根本不懂!”陈念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知不知道……”
他想说上海的那封信,想说她对宋知微的施压。
“我知道。”
林映雪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得可怕。
陈念猛地抬头:“你承认了?你想逼她走!”
“逼?”林映雪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米。她身上的气场强大得让陈念有些呼吸困难。
“陈念,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林映雪指了指他的太阳穴,“MUSE杂誌社是国内顶尖的时尚媒体之一,那个执行主编的职位,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我把这个机会送到她面前,是对她的认可,是提携。”
“这是一份年薪百万、可以让她实现职业理想的工作。如果是你,你会觉得这是‘逼迫’还是‘机遇’?”
陈念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逻辑漏洞。
是啊,升职加薪,去大城市发展,这在任何人眼里都是天大的好事。
“她拒绝了。”陈念声音弱了下去,“因为她不想离开这里。”
“没错,她拒绝了。”林映雪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有生气吗?我有打压她吗?她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在那个小杂誌社当她的副主编吗?”
“陈念,如果她觉得这是压力,那也不可能有能力把你带大。如果她选择留下来放弃前途,那只能说明……”
林映雪微微俯身,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陈念心底最隐秘的伤疤:
“是你,成了她的锁链。”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精准地噼在陈念的软肋上。
是你成了她的锁链。
不是林映雪逼她,而是因为他没有能耐,让宋知微放弃高飞的机会,困在这个小城市里继续为了工作奔波。
陈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想大声说“我们是相爱的”,想说“我会对她好”。但在林映雪那毫无破绽的逻辑和现实的质问面前,这些话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幼稚可笑。
他不能承认他们的情侣关係。一旦承认,就等于把把柄递到了林映雪手里,更会让宋知微陷入万劫不復的道德审判中。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看着少年失魂落魄的样子,林映雪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但很快又切换成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姿态。
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陈念的肩膀。
“好了。”声音温柔了几分,“我也不是在怪你。年轻气盛,想证明自己,这是好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想着要改变世界。”
“别担心,陈念。”林映雪走到办公桌旁,拿起那本被她修剪过的盆景,递到陈念面前,“你看这棵树,想要它长成参天大树,就得先修剪掉那些多馀的枝叶,让它专注于主干的生长。”
“你现在就是这棵树。”
“想要机会?可以。”林映雪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市图书馆的工作做好。把二模考好。拿出一个让我满意的成绩。到时候,我可以带你去见识一下,真正的世面是什么样的。”
陈念看着那张名片,又看了看林映雪。
儘管心里依旧充满了警惕,儘管他知道这个女人很危险。
但他拒绝不了。
为了宋知微,为了不再做那个无力的男孩,作为男人他必须咬住这个钩。
“好。”
陈念拿起名片,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等着看,林市长。”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
“小张。”她按下内线电话。
“市长。”
“把晚宴的流程发给我。另外……”林映雪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再给宋知微的杂誌社联络,确认她会出席。”
慾望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就给他一个机会。
让他亲眼看看,那个女人有多狼狈,和他之间的差距,可以有多大。
等到陈念回到家时,客厅的灯亮着。
没有预想中厨房里传来的油烟味,也没有锅碗瓢盆碰撞的烟火气。取而代之的,是茶几上几个精緻的日式漆盒,空气里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鳗鱼饭和天妇罗的味道——那是市中心一家很高档的日料店的外卖。
宋知微已经换下了那身干练的职业装,穿着丝绸睡衣盘腿坐在地毯上。她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正在看剧,面前摆着一杯红酒和一份还没动几口的鳗鱼饭。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慵懒的疲惫。
“回来了?”
她放下平板,指了指桌上的另一个餐盒,“我看你这么晚没回来,打电话你也不接,就先叫了外卖。这家鳗鱼饭你之前不是说想吃吗?趁热吃吧。”
陈念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手机,果然有两个未接来电。刚才在林映雪的办公室里,他在那种强大的气场压迫下,根本没注意到口袋里的震动。
“去……图书馆了,手机静音。”陈念撒了个谎,声音有些乾涩。
他走到茶几旁坐下。
打开漆盒,里面的烤鳗鱼色泽诱人,配菜精緻,连味噌汤都还冒着热气。
但他却觉得没什么胃口。
若是以前,他根本不会多想,扒开就吃。可现在,关係不同以往,他只觉得嘴里的食物带着一种莫名的苦味。
“怎么了?不合胃口?”宋知微察觉到他的异样,凑过来看了看,“还是太累了?”
她伸出手,依然习惯性地想要摸摸他的额头。
陈念这次没躲,任由她微凉的手掌贴上来。
“没事,就是有点累。”
陈念拿起筷子,大口扒了几口饭,“挺好吃的。”
宋知微笑了,收回手,端起红酒抿了一口:“这週我也要忙了,没空买菜。等週末吧,週末我一定好好给你露一手。”
週末……
陈念嚼着鳗鱼,心里却是一阵苦涩。週末的事情,谁又能料?
吃过饭,简单洗漱后,陈念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书桌前,没有立刻翻开那本数学题集。
昏黄的檯灯下,他从裤兜里摸出了那张被体温捂热的名片。
烫金的字体,“临江市市长 林映雪”,简单,权威,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念翻过名片。
背面,一行黑色的钢笔字迹映入眼帘。字如其人,笔锋凌厉,却又带着几分飘逸。
是一个微信号。
陈念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在办公室里,她并没有说这上面有微信,只是让他拿着。这算什么?诚挚地邀请?还是测试?
最终犹疑了半小时,题目也没写多少。
陈念拿过手机,打开微信,输入了那个ID。
搜索结果跳出来。
头像是一隻在雪地里独行的狼,孤傲又冷清。暱称一个字:“雪”。
陈念深吸一口气,点击了“添加到通讯录”。
验证信息那一栏,他删删减减,最后只写了两个字:“陈念”。
发送。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打开数学试卷,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几何图形上。
“叮。”
过了一个钟头,手机屏幕亮了。
陈念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拿起手机,对面没有发来那种官方的客套话,也没有长辈式的问候。
对话框里跳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的角度显然是挑过角度拍的。是一杯茶,背景是办公室那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临江市璀璨的夜景。
雪:“吃过了?”
简短,随意,普通平常的问候。
陈念愣了一下,回复道:“嗯,吃过了。”
雪:“吃的什么?宋知微有给你做?”
陈念手指一顿。
陈念:“不是,叫的外卖。鳗鱼饭。”
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过了几秒。
雪:“外卖少吃,油大。不过你这个年纪的小孩,估计也不爱在家自己煮。”
陈念看着这行字,心里那股想要反驳的冲动又上来了。
陈念:“我会做饭。而且做得还行。”
这一次,林映雪回复得很快。
雪:“哦?是吗。”
雪:“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现在会做饭的男人可不多,这也是一种本事。能沉下心来对待食材的人,通常也能沉下心来做事。”
没有嘲笑,没有说「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反而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肯定。
而且她没有说自己是男孩或孩子。
陈念心里那根紧绷的弦,莫名松了一些。
他感觉自己被正眼认可了部分男人的特质。
雪:“行了,不早了。二模的事情固然重要,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雪:“早点睡。晚安。”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和退让,让陈念有些措手不及。
他以为她会继续施压,会问他複习得怎么样了。可她却轻描淡写地以几句关心作为结尾。
陈念握着手机,犹豫了许久,回复了两个字:
“晚安。”
市政大楼,市长办公室。
林映雪靠在老闆椅上,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简单的“晚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把手机扔在桌上,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
回甘。
“真像。”
她轻声自语。
这小子的性格,简直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吃软不吃硬,自尊心强得要命。
对于这样的人,一味的高压只会把他推远。只有让他感觉到「被理解」、「被尊重」,甚至是「平等的对话」,他才会慢慢卸下防备,主动靠过来。
至于宋知微……
林映雪眼神冷了几分。
她并非不想亲手毁了陈念的初恋,只是对于现在的陈念来说,宋知微是他的全世界。强行剥离,只会让他恨自己。
她要做的,是慢慢催化。
在他感到迷茫的时候给指引,在他感到憋屈的时候给理解,在他想要飞翔的时候给翅膀。
等到他飞得足够高,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到那时,那个只会围着稿件转的宋知微,自然会变成他鞋底的一粒沙。
这是她的儿子。
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虽然当年抛弃了他,但这并不代表她允许别人把他“养废”了,更不会允许别人佔据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就像她当年为了往上爬可以捨弃一切一样,现在她想要回自己的所有物,也一样会不择手段。
“慢慢来。”
林映雪站起身,看着窗外万家灯火。
“妈妈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回完信息,陈念放下了手机。
他看着名片背面那个苍劲有力的签名,心里那种对于林映雪的排斥感,似乎又被刚才那几句闲聊冲淡了一些。
她……似乎可以聊天。
甚至,还懂得他在意的点。
陈念摇了摇头,把这些杂念甩出去。
他重新拿起笔,看向那道之前怎么也解不开的解析几何压轴题。
“沉下心来做事……”
他默唸了一遍林映雪的话。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而在隔壁的主卧里。
宋知微刚敷完面膜,正准备睡觉。她看了一眼陈念紧闭的房门,门缝里透出一丝灯光。
“这么用功?”
她欣慰地笑了笑,心里想着这孩子终于懂事了,知道为了两人的未来努力了。
“看在他表现这么好的份上,明天奖励一下这小狼狗好了……亲自帮他按按肩膀?要是他敢嫌弃我手艺不好,看我不咬死他。”
她并不知道,那扇门后,少年正在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