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入江湖 (71-86完)

第七十一章巧舌如簧

正阳门外的街市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大明百姓的购物欲望并不下几百年后的剁手族,「家无担石而饮食服饰拟于巨室」,靡丽奢华之风习以为常,「市井贩鬻厮隶走卒亦多缨帽湘鞋纱裙细绔」,即便轿夫隶卒之流终日奔波辛苦,晚间归来也要沽酒买醉,若按照辫发服腥膻的大清标准来算,大明朝起码过了二百多年的「康乾盛世」。

顾采薇快步走进一家首饰店,挑拣比较几件首饰,终拿起一支珠钗,往头上比了比,扭头笑道:「丁大哥,你看好不好看?」

古代的公务员制度还是满人性化的,每五日便有一天休沐,丁二爷自不会把这一天浪费在洗澡上,借着莫言与顾采薇熟识后,三不五时就约来出游,顾采薇大家闺秀又出身峨眉,身边少有异性玩伴,自难抵挡丁寿的百般讨好,曲意逢迎,好好一个恬静腼腆的顾小姐被这不良小子带得整日疯癫不着家。

此时丁寿刚走到在门前一个书摊前,信手拾起一本翻看,却不由得被书中内容吸引,满脸贼笑,闻得佳人之声头都不抬,眼睛埋进书里不住点头,「好看,好看。」

小姑娘轻哼一声来了脾气,提高声音道:「人好看还是钗子好看?」

「钗子好看。」丁寿随口接道,话已出口才反应过来,抬头瞧着顾女侠杏目圆睁,气冲冲的瞪着自己,故作镇定,轻声道:「人——更好看。」

顾采薇转嗔为喜,随手将珠钗扔到柜上,几步走了下来,「油腔滑调,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丁寿随意地背过手去,将那本书隐在了袍袖里,「喜欢那钗子何不买下?」

撇了撇嘴,顾采薇道:「只是款式别致,做工用料都太糙劣了。」顾北归九城大豪,生于富豪之家的顾大小姐眼界还是高的。

丁寿正待开言帮她选几件好的,听闻背后若有若无一声冷哼,回过身去,见一佳人绣衫罗裙,脸带不屑,正是卫遥岑。

卫遥岑见丁寿看到自己,也不搭话,转身欲走,丁寿脱口道:「遥岑!」出口方觉这称呼似乎亲昵了些。

果然卫遥岑扭头回身,道:「遥岑与阁下非亲非故,请出言自重。」

「适才急切间言出孟浪,遥岑姑娘休怪。」

「遥岑不过民间女子,怎当得起大人怪罪二字。」卫遥岑一副冷若冰霜。

「丁大哥,这位是——」顾采薇走到丁寿身边,自然地拽着他衣袖轻声问道。

卫遥岑扫了一眼她牵着丁寿衣袖的手,没有答言。

「这位是长风镖局卫遥岑卫大小姐。」又向遥岑介绍顾采薇,「这位是九城大豪赛孟尝顾老爷子的千金顾采薇。」

「原来是江湖闻名的女诸葛,卫姐姐,采薇有礼了。」顾采薇敛衽施礼,这孩子还没被丁二完全带坏。

伸手不打笑脸人,卫遥岑虽说负气而来,却没有殃及无辜的意思,「采薇姑娘客气了,久闻芙蓉女侠大名,不想今日幸会。」

抬眼斜睨了一眼丁寿,卫遥岑又道:「不过江湖险恶,人心难测,采薇妹妹小心交友不慎,毕竟画龙画虎难画骨——」

这娘们今天吃枪药了,句句夹枪带棒的,丁寿一肚子闷气。

顾采薇闻言错愕,随即嫣然一笑,「姐姐放心,妹妹省得,即便小妹年轻识浅,还有丁大哥帮衬。」

好妹子,哥心里给你点一万个赞,看着卫遥岑闻言哭笑不得的表情,丁寿心怀大畅。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一个俏丽的小丫鬟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顾采薇蹙眉道:「馨儿,不是告诉你今日出来玩,晚点回去,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见了人也不知见礼。」

馨儿急急地向丁寿和遥岑道了万福,贴着顾采薇耳朵道:「小侯爷来了,老爷唤您回去。」

「他来干什么,真不是时候。」顾采薇老大不情愿,鞋尖狠狠地将一颗石子踢飞,勉强笑道:「卫姐姐,丁大哥,家中有事,采薇先告退了。」又专门对着丁寿红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

看出她嘴型是说「回头找我」,丁寿微笑点头,顾采薇这才脸带笑意的带着丫鬟回去。

「二位倒是心有灵犀,不知道顾老爷子知不知道自己将要添一东床。」遥岑眼神冰冷。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怒火,丁寿道:「卫大小姐,在下自问对贵镖局尤其对大小姐没有半点不当之处,何必含沙射影,句句伤人。」

听他称呼生分,卫遥岑不由气苦,她也不知道今日为何心绪大乱,虽说此次偶遇本打算借机划地绝交,但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她经营镖局多年可谓心机深沉,似这样失态之言可谓从未有过。

连喘了几口气,卫遥岑平复心情,道:「南行一路有赖大人相助,长风镖局上下铭感五内,李代桃僵一计甚是高明,遥岑自承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讲,后又树上开花,扳倒牟斌,则是各司其职,遥岑可以体谅,但得势不让人,上门欺凌孤居弱女,可谓用心险恶。自古道不同,不相为谋,遥岑唯有敬谢不敏,长风镖局与阁下还是少有纠葛为妙。」

丁寿闻言不怒反笑,「你是为了这些才要和在下反目?」

「这些还不够么?」遥岑柳眉倒竖,原想着直接割袍断义也就是了,可心中竟有丝期盼,方才一番言语能让他迷途知返,谁料这人竟还笑得出来,简直不可救药。

「够了够了。」丁寿笑得直不起腰,「且不谈日月精魄之事,单说登门邓府,可是牟惜珠说我上门寻衅?」

遥岑点头,丁寿笑道:「那她可说我要如何难为她了?」

遥岑迟疑地摇了摇头,「她说幸得荣王与大长公主驾到,才断了你的妄想。」

「不错,幸得王爷等人到了,不幸的也是他们到得早了,若是待我与牟惜珠进府详谈,她恐怕谢我还来不及。」丁寿揩掉眼角笑出的泪水道。

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卫遥岑道:「你到底要和她说些什么?」

「牟斌与邓通二人入狱,牟惜珠整日跟没头苍蝇般四处钻营救人,朝中大佬都是心有沟壑,在局势未明之前不会轻易表态,牟大小姐怕是处处碰壁,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六科十三道的御史言官身上,国朝不因言获罪,这些言官品级不高,权力不小,兼着京城居,大不易,怕牟大小姐如今已成了善财童子了。」

「这有何不妥么?」卫遥岑对江湖中事洞若观火,但朝堂之上却涉猎不多。

「待有时机你不妨问问牟大小姐,她所托付的可是给事中李宪、张瓒,御史朱衮、秦昂、崔哲等人?」

见卫遥岑面带疑虑,丁寿笑道:「这些人近日都上本将牟斌严行查办,有点良心的还建议远戍边关,狠心点的直接奏本斩首弃市,牟大小姐救人不成,却成了自家父亲的催命判官!」

「这是为何?」卫遥岑急问道,她与牟斌素无交情,但若牟斌斩首,此事祸首邓通必也难逃干系。

「牟斌执掌卫事二十年,树敌可谓不少,往日里与内阁及九卿相处甚得,无人敢动,此时诸位大佬迟疑观望,落井下石时机已到,此为其一;其二么,呵呵,牟大人平日行事狠辣,这些拿了邓家银子的人可以想到牟斌得脱牢笼,将会如何对待这些敲自家女儿竹杠的家伙,与其提心吊胆,不如让牟斌不得翻身,以绝后患;参奏缇帅还可在同僚民间落得强项之名,牟斌下狱乃是皇上旨意,这也算遵从圣意,一得利,二得名,三邀宠,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丁寿伸手比划,心中暗暗得意,若非钱宁打探到这些官儿暗中和牟惜珠往来,刘瑾又让他没事多琢磨琢磨官场,这些话可真说不出来,苍天可鉴,当日虽说是为了打秋风,可如今这些话却没一句假的。

看着丁寿竖起的三根手指,卫遥岑被朝中这些勾心斗角骇得心惊,「那你为何不对牟惜珠明说?」

两手一摊,丁寿道:「怎么说,我连邓府大门都没进去,在大庭广众之下仗义执言,传回东厂丁某就要丢官去职,我与牟家还没交好到这般地步。」

说完丁寿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可不就在大庭广众下,左右观望了下,却看到一张老脸凑了过来。

「大爷,您手中那本《如意君传》到底买不买啊?」书摊老板哭丧着脸问道,这本书从被拿起就没放下,后来还藏到了袖子里,要不是看着丁寿衣饰华贵,老板都要怀疑这小子是偷书的了。

卫遥岑脸颊上飞起红云,啐了一口,丁寿被美人逮到看黄书,也是尴尬不已,想要把书摔倒这个不开眼的老家伙脸上,还有点舍不得,扔出一块碎银,在老板千恩万谢中扯起别的话头缓解尴尬。

「遥岑你也是聪慧之人,当晓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日日月精魄众目睽睽送到凌家庄,不说别的,单单青衣楼若矢志抢夺,凌家庄便基业不保,这也与你等千里护镖初衷不符。」

顾不得他突然间语含亲昵的称呼,卫遥岑目泛异彩,「这么说,你当初」

丁寿点头道:「日月精魄是内廷宝物,收回确是应有之义,可其中所载我已誊抄在案,嘱人待风头过去便送到凌家庄。」

「这可也是泄露内廷宝物机密,你此番就不怕担了干系?」遥岑嘴角带笑,宛如梨花盛开。

「我与牟惜珠无甚交情,可与遥岑你却是关系非凡,只要让你不负信义之托,天塌地陷也不在乎。」丁寿嬉皮笑脸地说道。

卫遥岑香肩一扭,别过身去:「哪个与你关系非凡。」

第七十二章劳燕分飞

九江,凌家庄。

深夜。

早已烂熟于心的波罗蜜心经连续几次诵错,凌泰苦笑着放下了经筒,自当日日月精魄被当众击毁后,他一直落落寡欢,夺宝之行可人自毁清名投身青楼还搭上兄长性命,最终竹篮打水,虽然这段时日可人多方开解,他还是难解心结。

其实他自己也晓得心结所在,邓通肯将日月精魄平白相赠,虽可人解释两人不及于乱,只是性情相投,可以己度人,关系家族存亡的御赐之物轻易送出,他是万万做不到的,待邓通因罪入狱的消息传来,可人面露戚色,更是加重心中疑虑,言语失当,可人掩面而去。

唉,一声长叹,佛堂长坐静思,凌泰想到的都是可人的好,思想多年来不离不弃照顾自己,甚至进入烟花之地做饵,自家实在不该怀疑其他,如今日月精魄已毁,自己不知还能活多久,应该用剩下的时间好好陪伴她才是,想定起身,向后院走去。

行至半途,眼角余光瞥见红裙一闪,不由心中惊讶,凌安尸骨未寒,如今庄中上下戴孝,断无人穿红裙犯忌,凌泰晓得有外人进庄,当即蹑踪潜行,追踪其后。

那人似对庄中路径颇为熟悉,三拐两拐到了后院可人住处,略一顿足,便由窗口闪身而入。

担心可人安危,凌泰随即跟上,立身门后,听得屋内可人与来人对话之声。

「你来做什么?」来人似与可人相识。

一个柔美甜腻的声音响起,「毕竟是旧识,当初可人妹子和姐姐一起服侍过公子的,今日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住口,那件事休要再提。」可人语音中有丝慌乱。

「哟,还不好意思,当日小妹子叼着公子爷宝贝不放,一个人吃独食的骚浪模样,莫非忘了不成?」声音中带着一股荡意。

「你……你们……言而无信。」可人声音羞恼。

嗤的一声轻笑,「好了,不逗你了,把你气个好歹公子爷饶不了我。」随后一阵悉索之声,「呶,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姐姐我怕有闪失,一直贴身保存。」

「这是——日月精魄的誊抄!」可人似乎不敢相信。

「莫不是拿假的来诓我?!」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公子当日即答应了你,自然会将日月精魄中的武功绝学交给你,不过公子说当日群雄环伺,若在众目睽睽下交了给你,怕你日后小日子过不安宁,啧啧,公子爷为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声音中带了几分羡慕。

可人静了静,欠身施礼道:「烦劳姐姐转告丁公子,此番情义可人今生无法报答,来世结草衔环再报大恩。」

一串银铃笑声响起,「总算说了句中听的话,放心,我一定转答。」一朵红云又从窗口飘出,院落中转了几下,消失不见。

可人看着手中写满蝇头小楷的帛书,仔细回忆当日拿到日月精魄时匆匆看过的几句口诀相对照,闭目凝思,确认无误,才展颜睁眼,却看到凌泰不知何时来到房中。

没注意凌泰脸色难看,可人欢喜的将帛书递了过去,「泰哥快看,这个是日月精魄的誊抄,虽未完全确认,想来是不假。」

凌泰接过,扫视几眼,大段的记载都与自己由父亲书房发现的秘笈相符,自己有日月精魄武功的事连凌安都不晓得,想来也不会有人特意作假,点头道:「是真的。」

可人闻言欢喜不尽,「太好了,这下你的病有救了!」

「从何处得来?」凌泰淡淡道。

「啊?」可人低声道:「杜云娘送来的。」

「刚刚那人是九尾妖狐?」

可人惊愕,「你都知道了?」

凌泰声音转厉,「那个男人是谁?」

「是……东厂的丁寿。」可人晓得瞒不过。

「你二人何时做了苟且之事?」凌泰声音颤抖,已是怒极。

可人闻言脸色大变,「没有,泰哥,我没有……」

话未说完,凌泰已一记耳光将她击倒在地,将那帛书扔到她脸上,「还想骗我!」

不顾疼痛,可人翻身膝行数步,抱住凌泰大腿哭道:「没有,泰哥,可人仍是完璧……」

凌泰面无表情,仰头向天,不为所动。

好似想到什么,可人抹掉眼泪,强笑道:「泰哥不信,可人今夜便把身子给了你。」

站起身来,手指拉住腰间宫绦,略一迟疑,伸手一拉,月白裙装滑落在地,一双修长玉腿暴露在寒冷空气中。

凌泰如被蛇咬般退了一步,「你要……干什么?」

可人好似疯魔,嘴里絮叨着:「反正可人注定是凌家的媳妇,早一天给泰哥也是好的……」手上却不耽搁,月白交领上襦也已解开,露出里面的白色束胸。

「贱人!」凌泰一声怒喝,又是一记响亮耳光,比起方才更狠,直将可人打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出血。

可人哪里知道凌泰早年间练功走火入魔,不知因势利导,一昧强行突破,伤了足少阴肾经,多年来两人耳鬓厮磨却不及于乱,非是凌泰不想,实不能也,方才可人言行实实刺激到了他心中敏感处。

见了可人伤情凄惨模样,凌泰也是一阵后悔,待看到地上帛书,联想起杜云娘适才言语,这几个狗男女不知做出何等羞耻事,心又硬了起来,跺脚要走,却蓦地回身,向可人走来。

可人见凌泰走来,一脸希冀,哪知他走到身前只是将帛书拾起,一声冷哼,快步走出屋去。

可人一人瘫坐在冰凉的地上,眼泪如断线珍珠不住滴下,不知多久,耳边一声轻咳,才自惊醒,见凌泰负手站在身前,不由心中又燃起希望。

凌泰神情淡然,「且把衣服穿上。」

闻言才想起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可人羞红着脸将衣服穿好,凌泰将一张信笺放到桌前,「这是给你的。」

信笺上墨迹尤新,显然刚刚写就,可人拿起,映入眼帘的却是「休书」二字,其他内容已无心再看,只是嘶吼道:「不——」

「你犯七出之条,凌家留你不得。」凌泰面无表情。

「难道你一丝旧情不念!?」可人哀泣。

凌泰脸上泛起怒气,「若是不念旧情,凌某早已亲手毙了你,来人!」

几个庄丁应声而入。

「将她撵出庄去。」凌泰厉声喝道。

庄丁们面面相觑,「二老爷,夫人她——」

「她已经不是凌家的人了,你们耳朵聋了么?」凌泰声色俱厉。

下人不敢再言,「夫人,得罪了。」

在可人挣扎中,下人将她推出庄门,随着黑漆大门轰然关闭,可人的心仿佛也死了。

多年来自己尽心尽力辅佐凌家兄弟,为了夫婿沉疴得愈,不惜身入青楼,害得邓通锒铛入狱,良心不安;南下一路凶险,自己又不顾女儿清白换回日月精魄,最终却被一纸休书扫地出门,天意弄人啊……

可人失魂落魄地行走,漫无目的,娘家早已无人,一直把凌家当作终身依靠,如今凌家已不要自己,还能去哪儿呢?

一路跌跌撞撞,倒地也不知疼痛,爬起继续前行,一身月白襦裙被路边荆棘挂得破破烂烂也不自知,唯有听到波涛之声才自警醒,月光下水波粼粼,竟然走到了江畔,看着滚滚长江,可人凄然一笑,一头栽了下去。

水流涌入七窍,脑中轰的一沉,江水冰冷刺骨,一如此时心境,这是可人最后感觉到的……

第七十三章经筵舌辩

「孔子曰:三日齐,一日用之,犹恐不敬。二日伐鼓,何居?」

「孔子曰:绎之于库门内,祊之于东方,朝市之于西方,失之矣!」

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清朗的声音在文华殿中飘荡,杨介夫乃当今饱学之士,十二岁中举,十九岁高中进士,弘治十五年因修成《大明会典》,破格由翰林侍读升为学士,朱厚照还是太子时便在东宫侍奉读书,如今充当经筵日讲官。

说起经筵,源于汉唐,原为皇帝讲史咨询政议之用,宋明沿其制,但最初既无定日,也无定所,直到明英宗以冲龄即位,时任内阁辅臣的三杨上疏请开经筵,制定经筵仪制,每月二日、十二日、廿二日三次进讲,定为朝廷盛典,由勋臣一人知经筵事,内阁学士或知或同知经筵事,六部尚书等官侍班,另有展书、侍仪、供事、赞礼等人员,除每月三次的经筵外,尚有日讲,称为小经筵。

其实明代经筵比起汉唐的实用功能,已经沦落为一种繁文缛节的朝廷典制,一帮文官轮着教皇帝怎么做人,即便以勤政闻名的弘治皇帝对经筵都能避则避,何况如今的正德小皇帝,耳边有人喋喋不休实是聒噪,朱厚照肩膀一垮,活动了下龙腰,却被杨廷和瞥见。

杨廷和立即停止讲读,高诵:「为人君者,可不敬哉?」

小皇帝本来就魂游天外,没什么反应。

杨廷和声音继续提高,「为人君者,可不敬哉?」

还是没反应。

主持今日经筵的首辅刘健看不下去了,用力咳了一声。

「啊!?哦。」小皇帝警醒过来,正襟危坐。

杨廷和满意点了点头,准备继续开讲。

正德心中这个腻歪,「杨师傅,朕今日身体不适,可否暂停日讲。」

杨廷和肃容道:「陛下不可,经筵一日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日之进;一月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月之进。盖人之心思精神有所繁属,则自然强敏。经筵讲学,乃是正人主开广心思,耸励精神之所也。」

「好吧好吧,那就继续吧。」正德以手扶额。

杨廷和心满意足,继续道:「社所以神地之道也。地载万物,天垂象,取财于地,取法于天,是以尊天而亲地也。」

「啊……哈……」,丁寿实在忍不住了,一个哈欠打了出来,按说开经筵他这个四品武臣真没参加的资格,不过小皇帝把眼睛一翻,来了句「是你撺掇我开海才被强开的经筵,凭什么我一人受罪」,话说得有理,于是丁二爷讲义气得过来做陪衬。

他在旁已经听了半个多时辰,基本确定这经筵就是吃跑了撑得整出来的,可文官偏把坚持开经筵日讲作为评价一个皇帝好坏的标准,想想也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把皇帝当孙子一样训教的。

可这一哈欠却是惹了祸,不待刘健、杨廷和等作出反应,谢迁老头已经蹦了出来,「文华殿乃人文荟萃之地,一介武臣列席其中不知感念天恩,反行怠慢惫懒之事,与夷狄禽兽何异,卫士何在,将此人乱棍打出。」

文华殿开经筵也有大汉将军值宿,不过不着铠甲,皆穿软袍,但金瓜等兵器还是持在手中,听了谢迁之言便要上前。

随侍在正德身边的刘瑾一声大喝:「大胆,天子当面未曾下旨,尔等眼中可还有圣上。」

金瓜武士闻言讪讪退下,这一边丁二爷却不干了。

打个哈欠我就成禽兽了,满口子曰了不起么,还尊天亲地,你知道地是圆的么,你懂微积分吗,你会背元素周期表么,还瞧不起老子……

上前一步,丁寿躬身施礼道:「各位大人,下官方才失仪确是不该,可经筵处处皆圣人之言,恕下官妄言,圣人距今人久矣,安能料得世间万事?」

杨廷和一声冷笑,「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圣人之言乃行身之则,不通晓如何修身治国?!」

「我大明东南之地有一大岛,其土不亚大明,去中国以西有一欧罗巴洲,其三十余国皆奉一宗,宗主名曰教皇,天地广袤,今九州不过一隅,前人可曾有说?」丁寿侃侃而谈。

刘健皱眉道:「此皆虚妄之言,有何凭信?」

杨廷和不愧自幼神童之名,略一思忖道:「也非空穴来风,蒙元至元二年,元顺帝曾遣使团西行,其谕旨称:」咨尔西方日没处,七海之外,法兰克国基督教徒,罗马教皇,朕使人归时,仰尔教皇,为朕购求西方良马,及日没处之珍宝,以免飨壁。「可见确有其国,国朝永乐二十一年及弘治六年,皆有西方日落国使臣朝贡,足见天下之大。」

嗯?!丁寿没想到杨廷和竟能帮自己找到证据,这让已经准备撕逼搅乱的丁二爷有些错愕。

还没反应过来,杨廷和已开言道:「《史记》有载:齐人邹衍言所谓中国者,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

擦,古人连大陆板块划分都知道,丁寿干咳一声,决定抛出杀手锏,「吾等脚踩之地,实为球形,前人可知?」又怕一会论证起来唇枪舌剑,直接抛出论据,「极目海上,远望舟船皆是先见桅杆随后船身,反之亦然,只因地非水平也。」麦哲伦环球航行还得十几年呢,你丫给找个古书有载的来。

「张衡《浑仪注》有载,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可见前人已知。」杨廷和不慌不忙说道。

丁寿一脸古怪的看着杨廷和,「杨学士,你知道TFBOYS么?」

第七十四章金殿出题

「啊?踢什么?」石斋先生终于不淡定了。

看着杨廷和一脸懵逼的表情,丁寿长出一口气,看来这位不是穿越的,TN ND的,谁说的古人只知道天圆地方,让老子丢死人了。

还真别怪丁二爷,明朝人直到明末还都知道地球是什么样的,甚至对各国位置都有涉猎,不仅西方传教士中有利玛窦的《坤舆万国全图》和艾儒略的《职方外纪》,甚至国人自己刊印的《舆地山海全图》、《舆地图》、《山海舆地全图》、 《缠度图》等等,都载有五大洲的许多地理名称。

只不过大清入关一切都走了样,堪称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那位三朝重臣张廷玉编纂《明史》时虽录有意大里亚、佛郎机、和兰和吕宋等四个与欧洲国家有关的名称,但也只知在「大西洋」中。后来经过大清礼部官员查证,这个「大西洋」的信息最后变成「荒渺莫考」,或「其真伪不可考」了。荷兰、佛兰西、英圭黎、干丝腊诸国,尚有国可考,但大西洋、小西洋,又是何国何处?

于乾隆八年成书的《大清一统志》,书中所论西洋,有认定西洋国可在印度洋附近,也可在西南大海中,佛郎机、荷兰与苏门答腊、爪哇相邻。乾隆五十四年,和珅等奉旨编修的《钦定大清一统志》中外国都被列为朝贡国,西方国家只有荷兰、西洋、俄罗斯、西洋锁里、佛郎机等。

自己眼皮子浅也就算了,还有脸鄙视前人。乾隆三十二年,纪晓岚等校订 《清朝文献通考》、《四夷考》中还在批判《职方外纪》「所言未免夸张」,五洲之说「语涉诞诳」。时人平步青也忿忿不平,认为明人甘受利玛窦之流奸佞小人的侮慢蒙骗而不自觉,认为利玛窦将欧洲译为「欧罗巴」,用字就有夸大之嫌,而将亚洲译为「亚细亚」,用心更为险恶,「亚」者,有「次」、「丑」、「细」、「微」等意,可见《尔雅》、《说文》等,这分明是在侮辱国人。而明人甘受利玛窦之侮慢,无人悟其奸者。真不知道后来电视剧搭错了哪根筋没命夸这位纪先生。

鸦片战争之后,道光皇帝才想起让人打听这个上门抽大清脸的英国到底在什么地方。可明朝时期的《坤舆万国全图》其中清楚地标明了英国的所在位置与远来中国的航线。受道光皇帝旨意去询问鸦片战争中被俘的英国士兵有关中国与英国和俄罗斯距离远近的姚莹发现,《坤舆万国全图》已经将海陆诸国何者接壤、孰为东西、相距远近等标示得已经非常清楚。

再等到光绪年八国联军都要兵临城下了,大学士徐桐根本就不认为这世上有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的存在,都是英夷编出来糊弄我大清朝的,「西班有牙,葡萄有牙,牙而成国,史所未闻,籍所未载,荒诞不经,无过于此!」

见丁寿理屈词穷,老大人们乘势追击,兵部尚书刘大夏出班奏道:「皇上,似此等不学无术之辈充斥朝堂,可见传奉官制之糙劣,老臣再请罢免传奉官。」

所谓传奉官,就是不经吏部,不经选拔、廷推和部议等选官过程,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吏。这也是皇帝被逼得没办法,按照文官的选官标准自家的皇亲近臣什么官都派不上,不过这样任命的官吏不是正途,平日少不了受进士出身的官吏白眼,丁寿恰恰就是刘瑾走门路给弄出来的官,自然有大把人看他不顺眼。

别人上奏也就罢了,刘大夏前几天刚由刘瑾和丁寿在正德面前上过眼药,正德见他可没有好脾气,当下冷冷道:「刘卿何出此言,老子云道不辨不清,理不辩不明,大家一起坐而论道,遑论其他,还不退下。」

呃,刘老头一下被噎住了,弘治在世时对这些老臣极为尊敬,小皇上登基后萧规曹随,似这样当面驳斥的情况从未出现。

见刘大夏上奏不成,谢迁跟进补刀,「皇上此言不妥,似这等顽劣之辈,不知仁爱忠恕,不识圣人微言大义,何谈论道,请严治其罪。」

「谢阁老此言差矣。」「下官不敢苟同。」

朝班中异口同声走出二人,皆是三十有余,一个国字脸,白面微须,乃是兵科给事中王廷相;另一人长条脸,三缕长须,却是兵部主事王守仁。

二人出列后也是惊诧地看了对方一眼,显然并非约定而动。

王廷相率先开言:「先儒之言未必万世不刊之定论,后世之人亦未必不能盖过先儒,道者,无终穷,若只知道因循守旧,惟先儒之言是从,可谓诬道。」

对突然蹦出来的两个小子谢阁老自是不满,待看见其中有老友之子便不想计较,温言道:「先儒高风亮节,志存高远,岂是吾等能望其项背。」

「造化生人,古今一轨,中人以下,以己论量天下者也,可谓之诬人。」

王廷相堪称毒舌,你谢阁老自己是中人以下的天分,便以己度天下人,认为大家都不能像你一样超越古人,这不是诬蔑「道」了,是在诬蔑「人」了。

谢迁状元出身,被后辈如此指摘气的直哆嗦,一边王守仁又上前一步:「求学贵在得之于心,若与心中所悟不符,即便孔圣之言也不敢认同。」

「放肆,尔等黄口孺子学的几日文章,不敬师长,不尊上官,还不退下。」成化十七年的状元公,礼部右侍郎王华出声呵斥。

王守仁脖子一缩,后退几步,没法不退,老子训儿子,天经地义,连嘴都不敢还。

这边却恼了丁寿,刚才出来的这两位是谁不认识,可好歹却是为自己解了围,这个后出来的老头他也不认识,谁知道这位故意教训儿子给老哥们出气,也是想着保全自家儿子。

「这位大人慎言,俗语说宁负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待来日鲲鹏展翅,少年成就岂可限量。」丁寿打定主意得给这二位找回场子。

王华眉毛一挑,这个罪魁祸首实在讨厌得紧,王大人准备挽袖子和谢迁联手,大明朝的两届高考状元并肩子上,骂死这个小兔崽子。

李东阳看今天这经筵闹得实在不像话了,处置这小子那边皇上和刘瑾定是不干,轻松放过吧他自己都觉得不解恨,心中一番计较,呵呵笑道:「诸位同僚,今日经筵本是谈经说史,皇上言坐而论道一语中的,吾等何必纠结。」

正德立即点头称是,看这李老儿比其他人顺眼了许多。

「可丁大人适才确是君前失仪,若不计较显得有意包庇,既然今日乃是文会,便罚他文章一篇,以儆效尤。」

第七十五章少年中国

「此言大善,以三刻为限,他方才所言」莫欺少年穷「,就以」少年「为题,作文一篇,也好让吾等开开眼界,何谓少年之才。」

刘健当即点头,这小子底细他们也打听清楚了,宣府人士,终日游手好闲连童子试都没考过,家中出钱给他捐了个监生,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好文章来。

正德那边眼看阻拦不了,刘瑾只得让人摆上几案,点上线香,丁二爷端坐案后,咬起了笔头。

眼前这阵势殿试都比不上,毕竟殿试是一大群人考试,皇上和数人监考,如今只有他一人执笔,不但皇上在,三公六部大小九卿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这压力换个胆小的直接就能吓瘫了。

就算丁二爷没心没肺,可也得写得出文章来,别说文章啦就是诗词他都困难,穿越前辈们都是往唐宋穿,唐诗宋词不要钱的往外搬,他穿这时候哪还留下什么可抄的,后世太祖爷的诗词倒是记得几首,基本都是犯忌的,「二十万军齐入赣,不周山下红旗乱」,「刺破青天锷未残」,「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这些词儿要是用上了,估计就是正德都该砍他的头了。

丁寿忽闻得一股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入耳际,「猴崽子,尽人事听天命,事若不成,装晕。」

丁寿猛抬头,只见刘瑾面色不改,见他望过来,眼皮一垂,不搭理他,装晕,也是个办法,可今后在人前就得夹尾巴做人了,丁二爷很是纠结。

眼见得香已经烧了一半,他那里一字未动,正德不由焦躁起来,若是交了白卷,他这位皇上也是脸上无光,左右无事便命身边小太监奉上几本奏本过来批阅,才看了几本,怒气上升,啪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诸位朝臣看这位爷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正德已经怒道:「五月小王子方趁国丧袭扰宣府,如今又入花马池,攻陷清水营,犯甘肃镇夷所,指挥刘经战死,大扰关中,可是欺我大明无人!」

兵部尚书刘大夏奏道:「九边之地堡垒森严,鞑虏即便破关也难以深入,劫掠一番自会退去,臣举荐都御史杨一清经略陕西,兼理巡抚之职,加筑边墙,以防边患。」

正德不由气乐了,人家三天两头上门打你,抢一番就走,我这只能等着挨打,最多花钱把门修好点,有这道理么,「刘尚书为兵部之首,不晓进取,只知修墙补洞乎?」

刘大夏有点发懵,怎么今天说什么皇上都听不进去,求助地看向了内阁众人。

谢迁奏道:「陛下,兵,天下之凶器也;勇,天下之凶德也。此两者俱非君子之器!本兵之言老成谋国,着令九边守将严加戒备,阻蛮夷于国门之外确是正理。」

喘着粗气,正德又拿起一本礼部的奏本,「那朵颜部去岁才勾连小王子入寇大同,先皇未曾惩戒,如今又上本请求互市,这也能答应?」

李东阳道:「朵颜通潮白河、古北口,距京师一日而近,应当善待以固根本。」

「李阁老所言极是,蒙人野蛮,以杀戮为耕作,想我大明乃文明礼义之邦,物华天宝之地,泱泱天朝上国,何须斤斤计较,开通互市,厚待彼方,使其感恩怀德,俯首甘为藩篱,方不违仁道。」

正德被这帮满口仁义的大臣气得说不出话来,坐在一边的丁寿冷眼旁观,一帮腐儒,满口仁义道德,故步自封,兵者凶器,勇者凶德,大明的血气就被这些垂垂老朽消磨殆尽,不由心中热血涌动,一篇文章在记忆中涌现……

「少年者,国之将来,人有老少,国亦有老少。」

「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

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

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

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乾坤;惟冒险也,故能兴日月。老年人常厌事,少年人常喜事。惟厌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可为者;惟喜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少年人如戏文。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此老年与少年性格不同之大略也。人固有之,国亦宜然。」

「浔阳江头琵琶妇,当明月绕船,枫叶瑟瑟,衾寒于铁,似梦非梦之时,追想洛阳尘中春花秋月之佳趣。西宫南内,白发宫娥,一灯如穗,三五对坐,谈开元、天宝间遗事,谱《霓裳羽衣曲》。青门种瓜人,左对孺人,顾弄孺子,忆侯门似海珠履杂遝之盛事。周亚夫囚于诏狱,韩世忠终老洞庭,与三两监守吏,或过访之好事者,道当年短刀匹马驰骋中原,席卷七国,血战应天,一声叱咤,天下震恐之丰功伟烈,初而拍案,继而抚髀,终而揽镜。呜呼,面皴齿尽,白发盈把,颓然老矣!若是者,舍幽郁之外无心事,舍悲惨之外无天地,舍颓唐之外无日月,舍叹息之外无音声,舍待死之外无事业。美人豪杰且然,而况寻常碌碌者耶?生平亲友,皆在墟墓;起居饮食,待命于人。今日且过,遑知他日?今年且过,遑恤明年?普天下灰心短气之事,未有甚于老大者。

于此人也,而欲望以拏云之手段,回天之事功,挟山超海之意气,能乎不能?」

「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洪武永乐间之武功,若何之烜赫。历史家所铺叙,词章家所讴歌,何一非我少年时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陈迹哉!」

「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文成之时原本由一个小宦官朗诵,待听了几句正德便抢了过来,高声诵读,越念越是激昂,过瘾啊,早就想这样指着这些大臣鼻子骂了,待念完最后一句,长出一口气,感到胸中块垒尽除,说不出的舒服,得意道:「诸位爱卿觉得此文如何?」

「此文慷慨激昂,文思如海,扑面而来,可比秦汉佳作。」王廷相首先言道,他与李梦阳、康海、王九思等人一直倡导「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复古之风,对这种文风自然称道。

谢迁已经被此篇贬低老朽的文字气的直哆嗦,李东阳捻须道:「文法对仗,循次渐进,读此文如观沧海,不知此文何名?」

「《少年中国说》。」丁寿答道。他将梁任公这篇文章稍加更改,去除近代和世界典故,不至露怯。

「《少年中国说》……」中国一词汉时就已出现,弘治时大学士丘濬尤喜以中国代称大明,因此名字不显突兀。李东阳颔首道:「果然后生可畏。」

正德喜不自禁,「今日经筵不同往日,甚是有趣,杨廷和博学多闻,擢为詹事府詹事。」

杨廷和上前谢恩,由五品学士升为三品詹事,可说是平步青云,清流中又得一砥柱,李东阳等乐观其成。

正德又继续道:「锦衣卫指挥佥事丁寿文采出众,赐同进士出身。」

「陛下万万不可。」刘健拦阻道,「丁寿本为武职,赐予功名无有先例,于理不合。」

刘瑾细声细气的来了一句,「刘阁老,记得宣德年间兵部左侍郎张信由英国公保荐,转职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寻升指挥使,难道其时文转武职便有先例,于理相合么?」

那小子就是读书人里的败类,洪武三十二年堂堂解元,官居小司马,恬然甘为三卫仗士,何颜之厚!刘健心中所想,话却不能说出来,毕竟这规矩也是文官先坏的,一时呐呐无言。

此时的正德小皇帝一挥袖子,「就这么定了,谁若不服也作一篇少年说来看看……」

第七十六章宫闱秘闻

「痛快,今儿个看那帮老臣的脸色真是精彩至极。」出了文华殿的小皇帝兴高采烈,意犹未尽。

丁寿见刘瑾面上不见喜怒,心中有些嘀咕,还是陪笑道:「臣也是看那帮老臣欺人太甚,没有忍住。」

「没忍住好,这帮老家伙早该被当头棒喝,」话说一半,正德又低声问道:「前日里母后问及牟斌的事了,你有什么章程?」

丁寿轻轻一笑,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正德听得眉花眼笑,连连点头。

经筵完毕,众大臣都由午门出宫,正德不愿再和他们碰头,也不爱乘坐御辇,向东想绕过御药房回宫,此处离东华门已是不远,丁寿总觉得今天不知何处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诸人正在前行,忽听一声「冤枉」,一个人影从房屋阴影处窜出,向着正德扑来。

事出突然,皇帝身后的宫娥太监一阵尖叫,刘瑾不动声色,只是将身子稍移一下,遮住了正德,丁寿一个箭步,伸手一按便将那人制住,那人也不反抗,只是大呼冤枉。

小皇帝来了断案的兴趣,走近了几步,道:「有何冤屈快快讲来。」

来人扬起头来,是一个土头土脑的老汉,开口之言却让四周之人震惊万分,「国母郑氏,幽居多年,不得天下奉养。今国母之父在此,欲面奏圣上!」

正德脸色大变,喝道:「将人带到乾清宫,朕要亲自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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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老汉喋喋不休的述说,这老汉名叫郑旺,是山东武成中卫的军余,有女名叫郑金莲,十二岁卖与他人,后闻听入宫,他托内监刘山打探消息,据刘山说女儿得皇上宠幸,生下皇子等等。

不等说完,朱厚照怒不可遏,「胡说,胡说,我只有一弟一妹,俱都早夭,都与我一般是母后所生,哪还有其他皇子……」

丁寿不出声,刘瑾低头看地,张永目光游离,就是不敢看皇上,正德突然明白了,合着这皇子就是指他啊,登时被气得浑身哆嗦,指着丁寿,「这事交给你们锦衣卫了,给我好好查清楚。」

啊?!这事是我能掺和的么,知道宫廷秘闻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丁寿抬头求助地看向刘瑾,见这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泥雕木塑般杵在那里,缄口不言。

这时一个小内侍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皇上。」

「什么事?」正在怒气中的正德一声怒吼,吓得小内侍跪倒在地,不住磕头道:「太后知道了东华门之事,唤您过去说话。」

正德哼了一声,对丁寿道:「你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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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皇帝营造紫禁城时未专门设太后宫殿,那时也没太后,宣宗时将太后居于大内西宫,称仁寿宫,因为后来几位明朝皇帝没有逃脱早死的命运,常有太皇太后出现,便请太皇太后移驾东宫,称清宁宫。至于后世常说的慈宁宫,等嘉靖即位后再建吧。

丁寿随着正德一路来到仁寿宫,珠帘内朦胧见一女子侧卧在一张暖榻上,一名宫女跪在一旁捶腿。

正德在帘外站定,躬身道:「儿皇问母后安。」

丁寿跪倒,「臣丁寿拜见太后。」

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你就是丁寿?都进来吧。」

正德与丁寿应声而入,丁寿一直躬着身子,对这位慈寿张太后丁点不敢大意,上下五千年帝王无数,只有这位与皇帝是一夫一妻,说人家驭夫有道也好,说伉俪情深也罢,反正实惠是没落下。

弘治皇帝打登基开始,上朝从没耽误,唯有两次向朝臣告假,一次是太皇太后清宁宫大火,忙了一夜精神不佳;一次是还是太子的朱厚照得病,无心上朝,不过弘治皇帝的早朝经常迟到,因为这位张皇后爱睡懒觉,弘治与平民百姓般和皇后同起卧,不等皇后醒来不上朝,早朝经常变成午朝。

张皇后的父亲张峦赠昌国公,母亲金夫人进宫如同自家,两个弟弟张鹤龄、张延龄分别封侯,弘治待张氏一门荣宠至极,要说没有这位皇后吹枕头风,丁寿是不相信。

进屋后,丁寿不敢乱看,低头将眼神锁定到了眼前明黄缎面的绣鞋上,鞋上缀着一颗莹润明珠,随着宫女捶打,那颗明珠悠悠轻颤。

「东华门的事哀家听说了,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儿皇想将此事交给锦衣卫审理。」

娘俩儿谈心丁寿不想关注,东珠,二爷已经对太后鞋面的装饰作了鉴定。

「这事闹得有点大,让锦衣卫给外面人个说法也好,正好你祖母想让牟斌出来,就交给他办吧。」

闻听此言丁寿如同久旱逢甘霖,这个烫手山芋总算甩出去了,却听正德道:「母后说的是。」等等,小皇帝该不是要用二爷方才给他支的招吧。

正德继续说道:「牟斌毕竟老成持重,当年处置李梦阳之事就颇为父皇看重。」

当年郎中李梦阳弹劾寿宁侯张鹤龄欺压乡里,抢占农田,势成翼虎,奏本中对张氏也颇有不敬之处,被弘治下了诏狱惩戒,牟斌与朝臣交好,自然不会难为这位马前卒,好吃好喝好招待,待弘治想起来把李梦阳放出来,这位不知收敛,爷们连诏狱都蹲过还怕啥,直接在大街上把张鹤龄牙都打掉了,张皇后怂恿弘治严办,却第一次被训斥,现而今恨屋及乌,可想而知。

丁寿闭眼,完了,果然,张太后语含怒气,「好了,无须再说,牟斌就让他继续在诏狱里呆着吧。」

「你就是丁寿?抬起头来。」太后声音又起。

丁寿闻言抬头,见到的是一位面如桃花,肤如凝脂的美妇人,手中捧着一个鎏金雕龙手炉,见了他点头道:「倒还有几分灵气,这事就交给你了。」

「此事干系太大,恕臣不敢奉旨。」

「什么?」母子俩同时怒道。

丁寿硬着头皮,道:「民间一军余如何知晓宫闱之事,背后必有人指使,且其躲藏之处恰为皇上回宫之路,指使之人熟悉皇上作息,而且皇城戒备森严,市井小民如何混入宫中,必是有人接应,此人若在外朝必是重臣,若在内廷必是显贵,臣年轻识浅,不敢担此重任。」

话说完丁寿警醒过来今日为何觉得不对了,出文华殿后一路上竟不见负责警跸的大汉将军,这宫中果然有猫腻。

张太后闻言陷入沉思,老实说这些话虽是丁寿推脱之言,却不无道理,明朝宫禁谈不上严密,一百年后还出了个「梃击案」,不过那个张差也是被用心叵测的太监援引入宫,比起后世煌煌大清还是强上许多,不说白莲教攻入皇宫,还有反社会人格那位在顺贞门行刺嘉庆,单是咸丰年间小贩在养心殿外练摊,还一摆就是几年,就够奇葩的,千古未有事,尽出大清朝。

张太后一番思索,外朝的大臣一直对张家不满她是晓得的,当年久婚无子,那帮大臣就撺掇弘治纳妃,生了儿子又说皇帝子嗣不昌,也听到些风言风语说儿子不是她亲生,至于两个弟弟胡作非为惹得民间物议,若非明朝外戚不担重任,就差把他张家比作唐天宝年间的杨氏一门了,心中打定主意此番定要严查到底。

「此事必须详细盘查,皇上,赐给丁寿金牌一面,查案时若有人阻,先斩后奏。」

正德闻言应是。

张太后犹嫌不足,「再赐你一面穿宫腰牌,有何进展直接入宫禀奏。」

第七十七章谣诼风起

北镇抚司,后堂。

一桌宴席极尽丰盛,郑旺老儿吃得满嘴流油,丁寿添酒布菜,一口一个老先生的恭维着,没办法,正德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取得真实口供,不准屈打成招,那就哄着来吧。

郑旺叼着一只鸡腿,打了个酒嗝,含糊道:「女儿生了皇子,乡里乡亲都知道,三不五时的我带些家乡土产也去探望,女儿也常拿些宫中衣料饰物孝敬。」

「哦?这么说老先生见过令爱咯?」丁寿斟上一杯酒道。

「滋」的一口干掉,一抹嘴,郑旺道:「没有,女儿已是宫中贵人,岂能轻易见外人,都是命刘山代送的,小哥你连这都不知。」

一副你个没见识土包子的嫌弃劲儿,噎得丁寿说不出下句来,强捺住气,脸上堆着笑:「那后来呢?」

「我是皇亲了,四邻八里的都来送礼巴结,也有不少人投靠为奴,当年京城里谁不晓得我郑老皇亲。」郑旺胸脯拍的当当直响,随后一叹,「突然有一天锦衣卫找上门来,把我押进大牢,没待几天提了出来,却是皇帝女婿要审我。」

「见了皇帝女婿我一五一十一说,就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后来刑部判决说宫中查无郑金莲此人,系妖言之罪,刘山凌迟处死,我也被判了斩刑。」

郑旺抽了自己一嘴巴,「你说我好好在家种地不好,跑京城当什么皇亲啊,那段时间肠子都悔青了,结果进了大牢就没了动静,也没有要将我问刑的意思,直到前几天我才被放了出来,本想回家种地,谁知道碰上个叫王玺的人认出了我。」

「这人是干什么的?」丁寿直觉这人才是关键。

「他说是京城人士,告知我女儿当年被皇后幽禁了,而今天子就是我的亲外孙,被皇后抱来当了自己生的,说只要我进宫去祖孙相认,就能救出女儿,恢复皇亲身份。」郑旺两眼放光。

逻辑思维全是漏洞,典型的妄想症患者,丁寿心中判定,又问道:「老先生是如何进的皇城?」

「他告诉我宫中也有人心怀忠义,只要在那个时辰进宫就无人拦阻,还说了躲藏之处,待看到身穿黄袍之人就出来喊冤,那些话也是他教的。」

这时杜星野在门前禀告:「大人?」

丁寿离席,来到门前,杜星野轻声道:「查清楚了,当值的应是薛福敬等四十八人,已经命人去拿了。」

轻轻点头,丁寿道:「办得好,马上去捉拿一个叫王玺的人。」见杜星野欲言又止,「还有什么事?」

杜星野附耳说了几句,丁寿惊诧:「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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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茶楼内,两个闲人据座聊天。

「老哥听说了么,皇城出了新鲜事。」一个茶客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

「什么事啊?」百姓总是对皇城里大人物发生的事情充满兴趣。

「皇上的外公在东华门喊冤。」

「兄弟今早起猛了吧,尽说胡话,昌国公去世十来年了。」

「你说的是当今太后的父亲,我说的是亲外公,生母的亲爹。」

「怎么回事?跟哥哥说说。」

那人得意卖弄道:「当年皇后大婚四年没有生养,心急之下就弄了李代桃僵的主意,把宫女所生的孩子抱来自己养,当成亲生的,将孩子生母幽禁起来,如今宫女的父亲跑去喊冤啦。」

「噢,这事有点印象,前两年街面上老有一个什么郑老皇亲的,莫不就是他。」

邻桌的一个客人也插进来,「我听说事情还不止这些呢,」左右看看,低声道:「据说当今皇上也不是宫女生的,而是从宫外抱养。」

「天啊,这可是关乎大明国本的事啊。」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类似的对话频频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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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多长时间,就满城风雨,皇宫大内是筛子么,四处漏风,给我顺藤摸瓜,查出谣言根源。」丁寿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

锦衣卫官佐领命而出。

丁寿怒气冲冲就奔向了北镇抚司刑房。

地牢内,一个壮汉五花大绑的挂在刑具上,丁寿走到他身前,语气不善,「薛福敬,你也是咱们锦衣卫中人,知道北司的手段,识相的快点招出来。」

薛福敬吓得浑身冷汗,「大人,小人冤枉啊。」

「所有人都指认是你勾连大家今日不入宫值奉,还有什么冤枉?」

咽了口吐沫,薛福敬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交待了出来,兵部尚书刘大夏裁撤传奉武官六百八十三人,他们这四十八人都在裁撤之列,心中不免郁郁,有人建议他干脆选个时辰全不入值,让皇上晓得此事,没准会有转机。

薛福敬也觉得此事可为,就勾连了四十八人的东门守卫,约定了文华殿经筵时不去值奉,可哪想到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大的事。

「什么人给你出的主意?」

薛福敬呐呐道:「是邻里一个街坊,唤作王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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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内一处荒废的老宅内,将京师搅得鸡犬不宁的王玺此刻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他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白袍的蒙面人,负手而立,白色袍袖上一朵金莲刺绣赫赫在目。

「这件事办得不错,某当回奏教主记你一功。」蒙面人声音低沉,显是故意隐藏本来声音。

「多谢使者栽培,为圣教出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玺恭敬答道。

蒙面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你已露了相,不适宜再留在京城了,马上出京南下,教中对你另有安排。」

「这个……」王玺面露难色,他潜伏京中多年,已是地道京师人,经营起了一股不小势力,贸然离开颇有不舍。

「嗯——」蒙面人拖长鼻音,有不满之意。

「属下遵命,只是那些派出传播消息的兄弟一时间收不回来。」

「哼,他们估计已经被厂卫的爪牙盯上了,无须再多事,为圣教献身也是他们的福分。」蒙面人语含不屑。

王玺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垂首道:「属下即刻动身。」不听回应,抬起头,蒙面人鸿飞渺渺,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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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作死啊……你轻点……」

西便门附近的一间民房内,热腾腾的火炕上一条粉白长腿搭在王玺肩上,随着他的耸动不住摇晃,王玺呼呼喘着粗气,一身黑色腱子肉满是汗水。

这个妇人是个小寡妇,而且是连克三夫,诨名小白鞋,长的也是油头粉面,水蛇小腰一掐都能出水来,没了丈夫依靠,衣食无着,便干起了半掩门的勾当,按说以王玺的手段势力也不是睡不得良家妇女,只是这小白鞋在炕上颇有几分绝活,尝了一次鲜的王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二人遂作了姘头。

王玺就要南下,千般都能舍下,可就是这身皮肉实实放不开,教规严苛,他也不敢携美而行,只把今夜当成此生最后一炮般来个爽快。

「今天……你是……怎么了,」小白鞋呻吟道:「我都三次了,你还没出来,是不是吃了药了。」

吃了加量春药的王玺也不答话,只将一条茁壮肉棍呼哧不断挺刺,在妇人阴中进进出出,猛地将小白鞋两条长腿全都架起,压在肥臀上一阵狂耸……

「啊——」小白鞋发出一阵尖鸣,黑色长发垂在炕沿不住甩动,王玺忽地趴在她身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小白鞋无力的推了他一把,埋怨道:「又不是第一次,大家斤两都清楚的很,吃那虎狼药也不怕伤了身子。」

王玺不答话,伸出手揉捏着她胸前的两团白肉,小白鞋将他身子推开,「滚一边去,折腾的老娘浑身是汗,得洗洗去。」

「咦,」小白鞋惊讶的发现,倒在一边的王玺胯下肉棍子又高高耸立起来,还没来得及躲闪,王玺一个虎扑,将她摁倒,再次深入。

「你牲口啊,没完没了的。」已经没有力气的小白鞋推打了几下,就认命的由他折腾。

王玺腰身用力,狠狠抽送。一张大嘴也堵住了她的小嘴,本来就体力透支的小白鞋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住躲避哀告,细嫩光滑的白肉上香汗淋漓,王玺咽着口水,狠掐着肉臀,不管不顾更加猛力压住她,狂吻乱奸起来。

小白鞋承受着男人的兽欲,嘴里不时哀求。只是疲惫无助的呻吟语气勾得王玺更发狂使力,一条肉棍里外翻飞,尽情摆弄蹂躏眼前玉体。

身上困倦越来越重,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两腿浑若无力,随便他推来摆去,一会儿被推到胸前,一会儿又被分开拉直,最后又将她的双腿盘到腰间,小白鞋只得轻声「啊——啊——」的呻吟配合,只求王玺早些完事。

「操,小娘皮这身肉真他妈够劲。」王玺猛地抱紧她,用力啃咬那丰满的胸脯,拼力猛干数十下,一个大力深入,嚎了一嗓子,一股热流直喷到花心上。

费力地推开男人,小白鞋艰难的坐起,看着脏东西慢慢流出来,掐了男人一把,「你犯了色痨了,这么不要命。」

看着外面天色已经破晓,喘匀了气的王玺从一旁衣服里翻出一包银子递给小白鞋,「我一早要南下跑生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照顾好你自己。」

接过银子手中一沉,怕不下一二百两,小白鞋心中不祥预感,「你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了?」

「没影的事,别瞎想。」王玺安慰道。

「那你就本分在家待着,外面世道那么乱,再出个好歹,我上辈子欠你的,要是不嫌我命硬,就娶我进门踏实过小日子,老娘一定白天黑夜的好好伺候你。」

王玺嘿嘿一笑,「那就好好等着,爷出去闯荡一番,说不得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小白鞋摇了摇头,雪白身子伏在他胸膛上,手指轻轻在他胸前画圈,「尽说胡话,如今咱们吃油穿绸的还不知足,那诰命夫人岂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得的。」

啪的一声,一掌拍在雪白肥臀上,王玺不满道:「为什么不能,他朱元璋当年不也是一个要饭的穷和尚么,凭什么就坐了江山。」

小白鞋杏眼圆睁,不想他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就听得屋外有人轻笑道:「诽谤太祖,又是一条千刀万剐的罪名。」

当的一声,柴扉大开,一团黑影裹了出来,噗噗几声,便给数支强弩射了下来,却是一团棉被,随后窗户一挑,王玺赤条条的跃出屋外。

甫一落地,便有一名锦衣校尉持刀砍来,王玺手中拿着一只炕桌,向外一带,拨开来刀,扭身将炕桌砸在那校尉背上,纵身一跃,已上了墙头,却见眼前银光闪动,一连五剑直刺胸前。

逼不得已,一个铁板桥,王玺身子直直躺下,脚上用力一蹬墙头,再度翻回院内,赶着这一夜用力过度,手脚酸软,落地一个踉跄,暗影中一人窜出,手执刀鞘就抽在了他的踝骨上。

痛彻心扉,王玺哎呀一声倒在了地上,一众锦衣卫一拥而上,五花大绑将他捆了起来。

杜星野已收剑入鞘,来到他身前,冷笑道:「亏了大人高看你一眼,在九门水陆码头都撒了大网,却猫在这么个地方。」

钱宁陪笑道:「也是杜爷您手段高,这么短时间就撬开了那帮逆贼的嘴,顺藤摸瓜查到这里。」

杜星野脸色一沉,没有半点得意,闷声道:「将人犯押回北镇抚司。」

看着杜星野背影,钱宁呸了一声,「神气什么,当老子不知道,你审人犯那些手段都是在东厂自个儿领教过的。」

旁边有校尉恭维道:「钱头,此番您亲手擒拿要犯,可是头功,想必丁大人亏待不了您。」

钱宁故意唉声叹气,「丁大人倒是不会亏待我等,可呼延焘那小人却会给咱们找麻烦,唉,谁教咱们心念着牟大人呢。」

那个校尉不敢接口,下面话不好再说,钱宁眼睛一翻:「有屁快放。」

「钱头,您看这小娘们怎么处置——」校尉的笑容有些猥琐。

钱宁扭头见屋内被拽出来的小白鞋,赤着身子簌簌发抖,一身美肉乱颤,胯间乌黑的杂草衬得嫩肉雪白,嗤笑一声,往屋里努了努嘴,「玩得尽兴。」

「得嘞。」一众锦衣卫抬起小白鞋就进了屋去,小白鞋不住踢打哀嚎,如同白羊般被人四角拎起,夹杂着阵阵淫笑,当的一声,门扉关闭,一声尖尖的嘶喊划破长空,再没了声息。

钱宁将绣春刀搭在肩头,看着破云而出的朝阳,一声冷笑,大步而去。

第七十八章杀人诛心

日正当空,北镇抚司诏狱内却阴森刻骨,牢房四周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上面血迹斑斑,有的已成乌黑色,不知侵染了多少鲜血。

王玺如今是血葫芦般挂在木架上,再一次晕了过去,上身只着了一件棉布比甲的杜星野呸了一口,扭身来到在案几后据座的丁寿旁回禀:「大人,这小子嘴硬的很,只说他心怀忠义,才引了郑旺入宫,别的一概不知。」

丁寿以手帕掩鼻,遮盖着地牢内血腥潮湿的味道,皱眉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老杜你就这点本事?」

杜星野脸色难堪,拱手道:「大人,您瞧好吧。」

用水泼醒了王玺,杜星野阴森森的贴近他,道:「小子放明白点,这地方是锦衣卫诏狱,有些东西爷们也是到了这儿才长得见识,亮出来怕你消受不起。」

王玺脸带冷笑,别过脸去。

伸出拇指,赞声「好汉子,」杜星野将一根铁条扔到火盆里加热,介绍道:「等一会这烧红的铁条会从你大腿上穿过去,你会闻到一股焦臭的烤肉味,别怀疑,那熟肉就是你自己大腿……」

看着王玺脸色变得难看,杜星野得意的又将一壶水架到了火盆上,「等一会儿水烧得滚烫,直接浇到你身上,再用这个,」拿起一根铁刷,「帮你好好洗洗澡,北镇抚司管这叫什么来着?」

旁边的力士陪衬道:「回杜爷话,叫刷洗。」

「对了,就叫这名字,哎呦喂,那个时候你就看吧,你那身肉就像煮烂的猪头肉一样轻松被刮掉,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见自己白骨的噢。」

杜星野举起铁刷,故作惊讶道:「瞧瞧,这帮小子平时多懒,这刷子上还有上回用刑时刮下来的碎肉呢。」

王玺脸若死灰,连旁边丁寿听得胃里都直翻腾,这杜星野平日怎么没看出来,有这么强烈的施虐属性。

凄然一笑,王玺咬牙道:「大人既然认定小的有罪,左右是个死,怎么死法听从大人发落就是。」

嗯?杜星野暗道这小子真邪门,这样还不招,恨声道:「好,老子成全你。」

「哐当」一声,牢房大门打开,一双白色皮靴缓缓走下石阶,「听说人被捉了一上午,现在还没拿到口供,啧啧……」

丘聚走进大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享受一般,旁人闻之欲呕的腐烂血腥气味在他鼻中仿佛饕餮美食,甘之若饴。

「丘公公所为何来?」毕竟在人手下厮混过,丁寿还是客气得很。

丘聚闭目不答,丁寿将询问眼神投向了随后而入的白少川。

白少川仍是白衣如雪,轻展折扇,笑道:「六百里加急送过来的黄河鲤鱼,督公让趁着新鲜给丁兄送来两条。」

丘聚睁开眼睛,围着王玺转了两圈,兴奋地直搓手,语气热切道:「是个硬汉子?寿哥儿,可要咱家帮忙,咱家的手段可是不赖,是吧老杜?」

自打丘聚进了门就瑟瑟发抖的杜星野闻听叫到自己名字,一下就跪了下去,当当磕了几个响头,却说不上来话。

这小子到底有多大心理阴影,看着手下如此不争气,丁寿满是无奈,「劳公公费心,丁某自有办法。」

「真的不用?」丘聚还不死心,他最喜欢将这样的铁打的英雄豪杰折磨成软骨爬虫,至于招不招的,他却不在意。

「且用过午饭,给公公展露在下手段,这锦衣卫厨子的手艺可是不赖,别浪费了督公的好食材。」丁寿伸手礼送几人,又命道:「给王壮士上药治伤,别有个好歹。」

丘聚失望的摇摇头,步上石阶,边走边絮叨:「说起手艺,谁能比得上罗祥那小子,你没口福,每次回京都赶上他出去采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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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的金疮药确实不差,王玺上药后不久就渐渐回过神来,血已止住,但身上伤痛更加清晰,王玺闭目默诵圣教经文,以心中平静慰藉肉身伤痛。

牢门再次被打开,王玺强睁开肿胀的眼睛,见两名窈窕女子进了牢房,来到他的身侧,贴着耳边吐气如兰的轻声道:「壮士,奴婢奉命伺候。」

王玺心中冷笑,这就是那年轻的朝廷鹰爪的手段,酷刑之后用色诱,实在小瞧了圣教中人。

两名女子没再多言,罗裳轻解,露出半裸娇躯,雪白的肩膀下,粉白椒乳和鲜红乳晕相映刺目,一名女子转到他身后,丰满玉体伏在他的背上轻轻揉弄,另一女子纤纤玉指拨弄了他的乳头几下,便顺着胸肌一路向下,在腰腹稍一停留,探手而入。

「嘶」,王玺抽了一口凉气,玉指轻巧拨弄,很快将胯间的死蛇逗弄起来,后背两团软肉厮磨,浑身上下的通畅,连身上的伤痛都觉得好了大半。

腰带松开,粗布裤子滑落,在女子不停捏弄两颗卵蛋的挑逗下,粗大肉棍怒指天际。

他奶奶的,朝廷这帮狗官倒是会享受,王玺喉咙滚动,这两个女子容貌比小白鞋不知强上多少,快活一番死了也是风流鬼,圣教大事自不会泄露,不过既然被用上了美人计,那爷们就给你来个将计就计。

闭着眼睛享受服侍,王玺粗声道:「快,我要……」

「壮士此时气血亏损,实不宜近女色。」

王玺闻言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见到一个中年文士手持金针,快速地刺向他「曲骨」、「气冲」、「会阴」、「长强」几处穴道,出手迅疾,认穴精准。

「你,你们要做什么?」王玺惊怒道。

两名女子退后整理衣服,对着上方娇嗔道:「爷,让婢子讨这臭男人欢喜,真真委屈了人家。」

哈哈一阵笑,丁寿与丘聚等人也下得牢来,走到二人身边,双手同时用力,啪的一掌拍在二人翘臀上,打起一波臀浪,二女娇声呼痛。

「且先回去,爷晚上好好补偿你们。」丁寿邪笑。

又转头对收纳金针的梅金书道:「金书,做得好。」

梅金书躬身施礼,「为世叔效力,应有之义。」

看着王玺因被施金针截脉血液无法回流,犹自高翘的蠢物,丁寿笑道:「王壮士不愧堂堂伟男子,瞧这本钱想必也是欢场大丈夫。」

王玺怒瞪着他,不答话。

丁寿不以为意,继续道:「丁某敬佩足下铮铮铁骨,有心为足下脱罪,却苦无他法,方才用饭丘公公与某说,宫内火者杂役不足,丁某豁然开朗,壮士净身进宫当能免了这死罪。」

「进你娘的宫!」王玺怒吼。

「瞧瞧,您这脾气进了宫哪还有好,得改改咯。」丁寿自顾自说道:「蒙皇上恩赐功名后,丁某就改了性情,见不得刀啊剑啊的这类凶器,可不用刀怎么去得了这是非根呢。」

丁寿以掌作刀在王玺下腹比划了下,王玺一阵心惊肉跳。

丁寿展颜,「幸好,今儿个午饭还留了些下脚料。」

只见钱宁捧着一个木盆走了过来,来到王玺身前放下,尽是鱼鳞鱼肠等秽物,腥味扑鼻。

王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杜星野抱着一只大黑猫走了进来,「喵」的一声,尖牙厉爪凸显,看得人毛骨悚然。

钱宁嘿嘿一笑,拿起一把小毛刷蘸上盆里秽物向王玺那话儿上刷了起来。

「我操你奶奶,操你祖宗十八代。」王玺扭动身子尽力闪避,却被锦衣力士按住身子,不得轻动。

丁寿不以骂声为忤,反轻踢了钱宁一脚,「刷仔细点,别一次刷这么多,万一不合猫儿的口味,这事咱第一次干,估计得来个三四次才弄得干净。」又转身安慰王玺,「放心,这边有江南名医梅大先生坐镇,断不会让兄台半途咽气。」

「我操你……」王玺终于崩溃,声泪俱下,「我说,我他妈都说,快别刷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丁寿挥手让钱宁退下,冷冷问道。

「我乃白莲圣教大行分堂京师分坛香主。」

「白莲教?」

丁寿惊讶,自从永乐年间佛母唐赛儿造反失败,行踪不明,已有数十年未闻白莲妖人,不想如今搅得满城风雨的竟是他们。

「蒙元无道,天下大乱,豪杰并起,白莲、弥勒、明教三教合一,共尊明王,携手驱逐鞑虏,可大业即成,为何只有朱明一家僭越称帝,将我等打为邪教妖人,如今教主十年磨一剑,重振圣教,弥勒降生,明王出世,圣教大业可期,哈哈……」王玺状若癫狂。

丁寿又问了几句,白莲教自教主以下,设应劫救世左右双使,青阳、白阳、红阳三坛,大智、大行、大悲、大愿四堂,另有五莲使者独立三坛四堂之外,各地香主见五莲令如见教主,听从号令,他此番便是奉了金莲使者之命。

这人已是弃子了,丁寿断定,京师分坛的党羽在散播谣言中已被捉了大半,从王玺处得知的其他人也不过是小小鱼小虾,至于堂主、使者一级的只有他们来传令,王玺却不知道如何联络。

摇了摇头,丁寿转身对丘聚道:「丘公公,小子这么做你看可满意?」

自打丁寿摆出要帮王玺净身的劲头就一直默默无语的丘聚看了眼丁寿,点点头,带了白少川出了北镇抚司。

打起轿帘,白少川扶着丘聚上了他的绿呢大轿,刚刚放下帘子,就听里面传来声音:「小川。」

重又掀开轿帘,探进半个身子,白少川笑问:「公公还有何吩咐?」

轿内丘聚闭着眼睛,轻轻说了句:「别招惹这小子。」

「嗯?」

「这小子,比我们东厂还狠。」

白少川笑道:「公公说笑了,丁兄本就是东厂的人。」

蓦然睁开双眼,两道精光射出,丘聚一字一顿道:「东厂只是杀人,这小子却在诛——心。」

第七十九章意外收获

诛心,丁寿喜欢这个词,也喜欢这么做,因这法子有用,不止对王玺,眼前这个糟老头子一样适用。

「郑老皇亲,有得罪之处,下官给您赔罪。」屏退下人,丁寿便上前给郑旺行礼。

「小哥,这是干什么?」冷不丁一下子将郑旺弄得手足无措,忽地反应过来,「你已经知道我是皇亲了,哈哈,你果然知道了。」

怕这老头子兴奋过度一下子厥过去,丁寿急忙安抚住手舞足蹈的郑旺,一脸诚恳道:「下官多方查访,已查证确有其事,可老皇亲,下一步怎么打算?」

「打算?」郑旺一愣,随即大笑道:「还用说,皇帝外孙把我女儿救出来,再拜拜我这外公,一家团聚,给我封个大大的官,给我种不完的地。」

看着郑旺将两手比得不能再大,丁寿叹气道:「老皇亲,您不知道打那日您那一闹,如今京城满是风雨,都说……」

「说什么?」

「说皇上不是先皇所生,是从外面抱养的,得位不正。」丁寿一手拢住嘴小声道。

「放屁,他们放屁,皇上就是我闺女和皇上生的,也只会是和皇上生的,我的外孙就是皇上女婿生的皇上。」这些年心中只有这一个期望,如今有人要将这美好的期望打破,郑旺言语错乱起来。

被一阵「皇上」吵得头晕的丁寿连忙制止,「老皇亲,您晓得那个帮你进宫的王玺是什么人,他是白莲教的妖人。」

「白莲教?」

「打太祖爷开始就想着造反的邪教,王玺借着您的由头将谣言散布出去,先皇有十几个兄弟,谁不想着当皇上,若是今上得位不正,怕是就要起兵造反,那时候天下大乱,白莲教就能渔翁得利,他们自个当皇上。」

「他们也配,皇上是谁都能当的,那是……那是紫薇星君转世。」郑旺想起来戏文里好像是这么说的。

「皇上不是谁都能当,可谁都想当,您老这么一出,起码您的外孙当不得皇上了。」

郑旺一把攥住丁寿袖子,「为何?」

「唉,皇上当得不易啊,若陛下铁心认您,那当今太后成什么了,囚禁国母的罪就落实了,太后能乐意么,保不齐就会对皇上……」丁寿伸手在脖子上横切了一下。

「他们敢——」郑旺瞪大眼睛。

「嘘——,下官在宫中伴过圣驾,皇上连吃零嘴都有大臣盯着,后宫管着,若是在皇上的吃食里面……」丁寿住口不言。

郑旺呆呆地坐了下去,身为皇亲是他存活的依仗,换句话就是人生理想,要是理想都没有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作为有理想有目标的郑老皇亲,做梦都想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可是认了皇亲就没了皇上,那这皇亲还他娘的做个什么劲。

「小哥,哦不,大人,要是我说一切都是被人所骗,才胡乱做了那档子事呢?」郑旺希冀地问道。

「皇上倒是无碍,就是您老,唉,擅闯宫禁,妖言惑众,怕是躲不过西市口那一刀啊。」丁寿唏嘘道。

「这一刀年前就该挨了,现今活的都是赚的,我认罪便是了。」郑旺老脸绽开笑容。

「老皇亲厚德高义,下官代大明百姓拜谢老皇亲。」丁寿躬身一拜,「您老放心,待皇上得掌大权,下官拼了性命也要将今日之事奏明圣上,为您赠官还愿,风光大葬。」

「当真?」郑老儿心中就这点念想。

丁寿肃容,掏出一份供词,道:「这是另一份供状,将真情本末详述,请老皇亲签字画押,待得时机一到,上达天听。」

老郑旺热血沸腾,咬破食指,便画了血押交给丁寿,丁寿妥善收好,「老皇亲还有何未了之事,请交待下官。」

郑旺略一思忖,「往年听闻我是皇亲时,邻里乡党有许多人往家中送礼,我记了一本《聚宝历》,只待风光之时偿还人情,如今只怕是……」

「老皇亲重信然诺,可佩可敬,下官这就命人取来,这人情下官为您还。」

郑旺大喜,再无可恋,丁寿又置了酒菜,二人推杯换盏饮将起来。

只将郑旺又灌得大醉,丁寿才得脱身,走到廊下,一名锦衣卫奉上一本书册,「大人,已经取来了。」

丁寿接过翻开一看,哑然失笑,密密麻麻记了六百多人名,所送之物从酒食鞋袜到金银细软,真堪称后世的人情账,随手翻了一下,扔给那锦衣卫,「拿去烧了。」

那校尉刚要转身,丁寿好像醒悟了什么,道:「等等。」一把抢过《聚宝历》,仔细翻看,终于看到了那个差点错过的名字:齐良。

************

朱漆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众锦衣缇骑蜂拥而入,上前阻止的护院全被抵在两边,丁寿率众而入,高声喝道:「锦衣卫奉旨办差,无关人等回避,有阻挠者以造反论处,就地格杀。」

府中下人不敢再动,一个十余岁少年被锁链拿住,一名相貌堂堂的华服中年人急匆匆地跟在后面。

「爹、爹,救我呀爹。」少年狼狈不堪,不住惊叫呼救。

「丁寿,这是驸马府,容不得你们锦衣卫嚣张。」中年人见到丁寿大声呵斥。

「哎呦,齐驸马请了,令公子事涉白莲妖人,须拿到北镇抚司审问。」丁寿大喇喇地拱了拱手。

「荒唐,吾家乃是国戚,岂会涉及白莲教,良儿年幼无知,更不会与妖人勾连,锦衣卫欲加之罪,本驸马要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齐世美驸马爷清楚得很,真要进去了,自家儿子估计连扯旗造反的口供都能交待出来,当即出言威吓。

丁寿却不吃这一套,脸色一变,「驸马爷说的是,令郎年少,有些事必是有人指使,来啊,请驸马爷一并去说个清楚。」

齐世美大惊,「丁寿,你敢……」

「哗楞」一声,锁链已经套在脖子上,在锦衣力士大力拉扯下,齐驸马一个趔趄险些栽倒,随后就跟着自己儿子被押出了府门。

冷笑一声,丁寿挥臂:「细细地搜。」

「遵命。」众缇骑轰然应命,过瘾啊,以前牟大人在的时候锦衣卫虽说也是风光,却无今日张狂,直接冲进驸马府拿人,估计也就是永乐年间的老前辈纪纲才有如此跋扈,弟兄们赶上好时候了。

一众锦衣卫如同打了鸡血般豕突狼奔,整个驸马府顿时鸡飞狗跳,处处不得安宁。

第八十章巧折金枝

驸马府后堂,仁和大长公主身披软袍,高髻如云,正在抚弄新近得来的古琴「凤凰」,互听得外面人声嘈杂,眉心一蹙,「彩霞,什么人在外喧哗?」

房门推开,一个与仁和年龄相近的宫装丽人走了进来,乃是仁和的陪嫁宫女,唤作彩霞,如今脸颊雪白,没有半分血色,颤声道:「公主,锦衣卫来抄家,将驸马爷和大公子拿走了。」

「什么人如此大胆?」仁和霍地站起身子。

「劳殿下动问,乃是下官丁寿。」丁寿施施然走进屋内,冲着屋外喊道:「此乃大长公主居所,不得放肆,且把好院落,待某向公主请命后再行搜查。」

院内锦衣卫遵命退到院外,丁寿扫了一眼彩霞,轻声道:「公主可方便单独叙话?」

仁和眼神示意,彩霞退出带上房门,「驸马与良儿所犯何罪,丁大人可否明示?」

丁寿俯身,伸出五指在矮几上的古琴上轻轻一轮,琴音清越,如行云流水,点头称赞,回首看向公主道:「昨日有人擅闯宫禁,妄出妖言,大长公主想必有所听闻?」

仁和点头,如今满城风雨,她想不知道也难。

「丁某已查明,这是白莲教妖人作祟,令郎牵涉其中。」

「胡说,良儿年幼,平日只在府中读书,和白莲妖人有何牵扯?」仁和怒道。

丁寿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聚宝历》,翻开一页,朗声念道:「弘治十七年七月丙寅,令郎在府中与郑旺饮酒作乐,赠予豹皮一张,马鞍辔一套,另有纱罗衣襦若干……」随即嘿嘿一笑,「这些东西都有公主府和驸马府的印记,下官已经命人取证,殿下可要看见实物才会死心?」

仁和想起,去岁自己和驸马一日外出而回,儿子齐良说有一人自称皇亲,直入府中,他不敢怠慢,设宴款待,当时她夫妻二人只当来了个骗子,训教儿子以后不可轻信人言也就罢了,没想到却为今日种下祸根。

已知理亏,仁和放下身段,语气柔和道:「犬子无知,受人蒙蔽,还请丁佥事高抬贵手,通融一二。」

「下官皇命在身,不敢懈怠。」丁寿端起架子。

天潢贵胄岂能受得了这份拿捏,仁和怒道:「丁寿,你区区四品佥事休要欺人太甚,就凭这劳什子想攀附本宫,做梦!太皇太后前咱们辩个分明。」

丁寿一脸无辜,「公主何出此言,下官怎敢孟浪定罪,只因慎重才有今日搜府得罪之举,不过……」

丁寿伸出袍袖在妆台上轻轻一拂,又道:「若是再搜出这些,怕是差不多可以定案了。」一尊弥勒佛像和几个纸人凭空出现。

「你想栽赃?」仁和一声厉喝。

「殿下言重,」丁寿转过身子,绕到仁和身后,将脸贴近秀发,轻嗅发间桂花头油的香味,悄悄道:「古往今来巫蛊厌胜之术乃皇家大忌,下官读书少,不知殿下可否讲解下巫蛊之祸呢。」

仁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皇家对巫蛊之说从来宁可信其有,以汉武帝一代雄主,旦被告知有人以巫蛊之术咒己即掀起大狱,从皇后太子到宰相公主皆不得幸免,牵连十万余人,想到自家若被牵扯进去恐怕阖府上下不保。

「你待怎样?」仁和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丁寿一手揽上仁和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腰肢,仁和浑身一震,绷紧身子没做他言,丁寿嬉笑道:「那日下官跪在邓府之外,无缘闻得殿下雅奏,不知今日可有耳福?」

仁和高耸的胸膛急速起伏了几下,平息心中怒火,跪坐琴旁,右手轻拨琴弦,左手按弦取音,一曲《阳关三叠》应手而出。

丁寿散坐在她身旁,将下巴轻轻搭在香肩上,仁和厌恶的斜了他一眼,继续抚琴。

丁寿闭目好似享受仙音,一双手却四下游走,时而攀上酥胸,时而掠过臀峰,仁和闭目缄口,凝神弹奏。

「刺啦」一声,琴音一乱,月白下裳已被撕开一块,一大片粉臀玉股露了出来,仁和抿着双唇,将琴曲快速拨正,感受到一只大手从衣服破损处伸了进去,快速的游走到她双腿之间,她紧紧夹紧玉腿,不留一丝缝隙。

那只手无路可下,却还在大腿根处游弋,不时拨弄脐下芳草,甚或将几根长长乌草缠在指尖,颇有拔起之意,就在仁和担忧之际突觉腋下一痒,另一只手绕过饱满胸脯在她腋下呵痒。

身子一抖,两腿间才出缝隙,身下那只手便如拨草寻蛇,快速探下,虽说马上又再度夹紧,可那中指已按到那粒相思豆上,仁和只觉一股热力从下身升起,游遍全身,似麻似痒,身子再也绷不住了,两腿一松,热浪滚出,半坐在琴旁娇喘不已,至于自己如今弹得什么曲子,天知道。

丁寿将天魔真气不住按摩那粒红豆,清楚感受到那颗红豆不住胀大,随后夹住自己手的丰腴大腿一阵颤抖,三根指头如被水淋了一般湿漉漉一片。

娇喘初定,仁和伏在案上眯着眼睛看向丁寿,「你到底要如何?」

「你说呢?」丁寿一笑,又是「刺啦」一声,仁和胸前一凉,金丝压边的藕荷色肚兜显现,沉甸甸的胸脯已不是窄小的布料所能阻挡,大团丰硕和半边乳晕坠在一边,引人遐思。

丁寿将手指用扯下的布条擦拭干净,富有侵略的眼神看向仁和,「你不怕抄家灭族么?」仁和呢喃道。

「这不正好。」丁寿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只有抄家灭族的罪人才敢包庇殿下的滔天大罪。」

仁和沉思,「罢了,就遂了你的愿,反正本宫大你甚多,也不算吃亏。」站起身来,拔下头上金簪,一头乌发垂至腰际。

丁寿也站起身来,快速除去衣物,仁和平日穿衣由人服侍,比他慢了许多,待除去淡青交领上襦,丁二已然全身赤裸,看着他异于常人的庞然巨物,公主殿下满脸震惊之色。

得意的用手捏住根部轻轻揉动,丁寿道:「怎么,驸马爷没这本钱?」

仁和红着脸轻呸了一口,转过身去继续除去那件已经破烂的月白长裙,难得看见这三旬妇人竟有这娇憨姿态,丁寿也觉有趣,待看到仁和弯腰除去鞋袜之时,丁寿不由一呆。

又圆又白的翘臀展现眼前,两片肥厚肉唇之间嫣红一线,两侧草势蔓延,丁寿不再多言,跨前一步,手捏肥臀,挺枪直刺。

巨棒入门,仁和忍不住「哎呦」一声,二爷只觉一阵肉紧,「殿下娃娃都这么大了,怎的还如此紧致?」

仁和一边适应这突来的饱涨感,一边回首白了他一眼,「夫妻敦伦有宫中所遣尚宫安排,自有定数,一年也不得几次,怎能……你当人人都如你这般小色胚么!」

哈哈一笑,丁寿手搂着她腰侧,「既如此便由下官服侍殿下。」话未说完,下身已经连挺数十下。

「哎哟……」被这狂风暴雨般一番鼓捣,仁和只觉心肝都一阵乱颤,臀部被他抱住,两脚离地,双手急忙想抓个东西扶持,却无处着手,只得将腰身尽量弯下,两手拄地,承受重击。

房门忽地推开,彩霞闯了进来,见到两人情境不由以手掩口,才没发出惊叫。

仁和脸带红霞,「你……进来……嗯……轻点……进来做什么?」

「婢子听见公主惊叫,怕有闪失就进来看看。」彩霞也非未经人事,但眼前景象还是让她脸红心跳,原本高贵无比的公主殿下如同母犬般四肢跪倒在地,那个锦衣卫的官儿骑在公主身上不住耸动,每次挺动都大力地将公主顶的前爬一步,这么会儿功夫公主已然在房中爬了半圈。

仁和看见身边下人盯着自己看,不由羞恼:「本宫没事,还不退下。」

彩霞连忙应是,便要退出,丁寿道:「慢着,你家公主需要有人扶持,过来帮忙。」

「这……」彩霞进退两难,仁和也觉得这样趴着太不像话,便道:「还不听大人的吩咐,快过来。」

关上房门,彩霞来到二人身边,丁寿肉棒一挑,顺势将仁和扶起,仁和扶住彩霞双臂,身子埋在她怀里,扭动腰肢配合丁寿抽送。

彩霞观去,只见丁寿宛如雕刻的肌肉线条下,乱蓬蓬的黑色毛发间,一条黝黑粗壮的肉棍在公主殿下圆滚滚的臀丘里不断进出,每一次撞击都带起一波白花花的臀浪,黑白辉映,刺人眼目,一次他抽的猛了,整根肉棒露出,近尺长的巨物上顶着一个紫红肉龟,还没得看清又快速没入了公主甬道,公主被顶的螓首一扭,闷哼一声,羞得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却愈加烦乱,「啪啪」的肉体撞击和「噗呲噗呲」的摩擦声,如同魔音绕耳,将彩霞心中扰得纷乱,猛听得公主一声「来了……」,身子往下一沉,急忙睁眼扶住,抬眼见那独眼巨龙颤巍巍在鼻尖前晃动,公主却瘫倒在地轻轻呻吟。

丁寿看了她一眼,将仁和扛起放到榻上,分开她雪白修长大腿再度进入,半昏迷的公主殿下一声轻吟,迷蒙见又睁开眼睛,配合的将两腿盘在了他的腰间。

一边耸动,丁寿冲着她道:「除了衣物上来帮忙。」

彩霞闻言心如鹿撞,自己陪嫁公主以来,也做些闺房助兴的活计,有时公主身子不便,还要上床代打,可这人没名没分的,主仆二人这么伺候他算怎么档子事。

再瞧公主伸出玉臂搂住男人脖颈,吐出香舌水乳交流,暗道自己真的多想,主子已经这样了,自己还拿捏什么,褪下衣裙,只着了贴身小衣亵裤,爬上床榻,扶住丁寿腰臀,帮助推搡。

仁和心神迷醉,呻吟如有若无,只感到又痛又美,突然穴内一阵痉挛,身子如弓般挺起,修长脖颈再度伸直,一声嘶鸣由红唇中迸出,滚滚春潮再次汹涌而出,直喊得嗓音嘶哑,浑身精气宛如抽空了一般,沉沉睡去。

不知多久,缓过神来的仁和满是疲惫,啪啪之声还是不绝于耳,身上却不见了丁寿,拨开床幔,见梨木圆桌上,丁寿按着彩霞疯狂耸动,浑身赤裸的彩霞呼呼喘着粗气,「太深了……不行……坏掉了……」一声轻叫,两条雪白大腿一颤,再没了声息,只余下白腻雪脯不住起伏。

未曾尽兴的丁寿见仁和醒了,不由一乐,向这边走来,见丁寿又将主意打在自己身上,仁和吓得忙往床脚缩去,身子一动,带动下体一阵疼痛,只看小穴处红肿不堪,哀求道:「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你饶了我吧。」

丁寿掏了掏耳朵,满是不耐,「殿下又不吃亏,怕些什么。」伸手抓住仁和扯到榻沿,扑了上去,仁和浑身软绵无力,才想挣扎,丰腴柔嫩的大腿根儿便顶上了一条灼热坚挺的物事,骇得她娇躯一颤,无力地倒了下去……

第八十一章人心不如水

仁寿宫暖阁内,丁寿躬身向太后禀告案情。

「事情就是这样,一切都是白莲教妖人作祟,案首都已签供画押,皇上的意思是将他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慈寿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靠在躺椅上,道:「听闻你将仁和的驸马与儿子都捉到北镇抚司了,他们也有参与此事?」

「臣认为应该没有,齐家父子已是国戚,与国同休,年少无知一时糊涂或许是有,但断无造自家反的道理。」丁寿垂首答道。

慈寿太后慵懒的伸了伸腰肢,许是昨晚没有睡好,轻轻扭动了下脖颈,想要唤人来捶捶,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已按在她的颈后大椎穴上,一股暖流随之涌入,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

舒服地轻哼了一声,太后扭转俏脸看丁寿低眉垂眼的老实样子,暗想这小子按年纪做自家儿子都足够了,也就没追究他这无礼之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轻声道:「你胆子倒大,明知道那爷俩是冤枉的,还把人抓进诏狱,不怕仁和闹到太皇太后那里。」

丁寿轻笑:「这些话是臣私下对太后说的,大长公主那里臣可是把事情夸大到天上。」

「哦?」太后蛾眉轻抬,似有不解。

「臣听闻大长公主凭借太皇太后与先皇宠爱,平日里言谈多有放肆……」两手分开,按在了太后的两侧肩井穴上,太后如今才三十余岁,因保养得宜,肌肤水嫩,望去如同花信之年,丁寿倒挺享受这份手感。

一声轻哼,太后道:「姑嫂多不和,天家自也不能脱俗。」

从袖口中抽出一封信笺,丁寿呈上道:「这是那位小姑给自家皇嫂的亲笔,臣不敢僭越观看。」

展开信笺,太后看到的是自家那位往日飞扬佻脱的亲戚满纸悔恨请罪之言,句句逢迎讨巧,嘴角微微扬起,心中欢喜已是抑制不住,这些年胸中的怨气终有了发泄。

再想着数日光景便将这妖言案破获,原本和自家不甚亲近的儿子因这案子近几日也频来请安,太后看这小子越来越是顺眼,「这差事你办的不错,要什么赏赐?」

恭敬地退步躬身,丁寿道:「为太后和皇上效力乃是臣的本分,怎敢妄求,只要皇上身体康健,太后福寿绵长便是对臣最大的赏赐。」

「你这小猴儿倒是嘴甜,也罢,未及弱冠便官居四品确实招摇了些,这赏赐便先寄着,待来日一并再说,那枚金牌你便自己留着吧……」

出了仁寿宫,丁寿神清气爽,这一番几面讨好,还饶了个金枝玉叶,不免有几分得意忘形,眼角扫过宫门,却见刘瑾身穿蟒袍,抄手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子给督公问安。」丁寿恭谨地过去请安,虽说老太监这次晾着自己不闻不顾,可他此番之所以能在宫中贵人间左右逢源也是早先受了人家的点拨,丁二爷可不是小气甩脸子的,起码现在还没资格跟这老太监甩脸色。

「咱家去探望一个老朋友,既然遇上了就一同去吧。」刘瑾道。

「这个……」丁寿面露难色,「皇上那边等着回话……」

「万岁爷那的事不用你操心。」刘瑾说完抬腿就走,丁寿只得后面跟上。

东筒子夹道,南北走向,两侧红墙高耸,只有头顶阳光一线,阴气森森,这地方在后世时空旅游参观时都是灵异现象频出的地方,何况如今这空洞的甬道里只有丁寿和前面的死人妖。

「属下蒙督公点拨,详查了宫中贵人与外朝间的关系,封住了牟斌出狱之路,这次仁和大长公主牵扯进妖言案,想必也无颜再为他说情……」刘瑾信步在前,丁寿落后两个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为了给自己壮胆,嘴里叨叨个不停。

「妖言案虽是白莲教阴谋,可其中仍是疑点重重,郑旺在京师以皇亲身份招摇为时不短,为何厂卫无人缉拿?」

「先皇御审郑旺,相关口供却存于刑部福建司,审案当日竟无人在场记录?」

「当年郑旺勾结内官刘山冒充皇亲,郑旺乃是首犯,却逃过一死,刘山不过交结外人,纵以妖言定罪无非斩刑,最后却凌迟而死,这其中……」

丁寿兀自喋喋不休,猛然发现刘瑾不知何时停住,自己身子已然超过了他,这可是失礼之举,赶忙转过身来请罪,「督公……」

出言戛然而止,只见刘瑾吊着一双眼睛诡异的看着他,丁寿感觉周遭气温陡降,自己如被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锁定,周身肌肉倏地绷紧,却没把握能否挡得住对方出手一击,强弱如此之大的境遇实是出道后首见。

刘瑾缓缓走近,每一步都如同踩在自己心上,丁寿全力运转自身真气,仍无法脱离桎梏,心中大骇。

走到他的身旁,刘瑾冷冷道:「陛下乃是弘治爷和当今太后所生,也只能是二位贵人所生,不管你暗地打什么主意,若让咱家知道你不利于皇上……」

冷哼一声,刘瑾没再多言,从他身旁走过,那种束缚感猛然离去,丁寿如释重负,呼呼地急喘了几口气,感到身上已被冷汗湿透,心有余悸道:「属下明白。」一手却不自觉的探入怀中捏紧了那份带有郑旺血押的供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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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不知荒芜了多久的宫院,四处倒还干净整洁,只是寥落的不带一丝烟火气,院子正中有着一棵参天古松,枝繁叶茂,不知多少年头,一个身形瘦弱的中年太监正麻木的用扫帚清理着地上压根没有的灰尘。

刘瑾走到那太监身前,没有说话,直到那太监扫地扫到他的脚尖才发现了他的存在,刘瑾不仅没恼,反而微微一笑,大声道:「高公公可在?」

那太监连连点头,咿咿呀呀的向内院比划了一下,竟是个哑巴,刘瑾点头会意,向那哑巴太监欠了欠身子,继续向内院走去。

丁寿见那哑巴太监其貌不扬,一身青色圆领袍,并无胸背花色,可见毫无品级,刘瑾竟对他如此客气,对内院所住的人物是何方神圣不由好奇起来。

进了内院,见正房的门上竟然上了锁,一阵咳嗽从厢房内传出,「高公公一向可好?」刘瑾站在院中大声说道。

「谁呀?」沙哑的声音传出,一个白发老太监伛偻着身子从厢房内走出,「是刘瑾呐,怎么今儿个没在皇上身边当差?」话刚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这老家伙肺有毛病,传不传染,丁寿看得直皱眉,刘瑾却走到老太监身边,帮着捶了捶背,「您老也是堂堂的司礼太监,就算不在外面置宅子,又何必委屈了自己在宫院中住着厢房?」

老太监用绢帕擦去了嘴角咳出的口水,摇了摇头,「宫中正房岂是咱们做奴婢的能住的,在这里住的挺好,身边有哑全伺候,也尽够了,至于这司礼监随堂,是万岁爷念着东宫旧情赏的差事,能当个什么,人呐,最怕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刘瑾笑了笑,「公公慧眼如炬,世事洞明,某自是比不上,这小子便是丁寿,带过来请公公瞧瞧斤两。」又冲丁寿喝道:「小子,还不过来拜见司礼监随堂高凤高公公。」

丁寿上前施礼,高凤眯着眼睛细细端详了一阵子,「这便是最近皇上身边的红人?」点了点头,「不错,挺精神的,像你小子刚进宫那会的愣头青样。」

拿自己跟这人妖比,丁寿心里这个憋屈,心里面画了一堆圆圈诅咒着老太监把肺子咳出来。

刘瑾苦笑:「您老说笑了,当初进宫不知天高地厚,若非由您高公公关照,咱的骨头怕都已经凉了。」

又一次摇头,高凤道:「你是李广托咱家看顾的,冲这个面子你出了事,咱家又岂能不管。」

刘瑾喟然一叹,面上浮现追忆之色,「是啊,李公公托付的,当年李公公风光之时内廷上下不知多少人巴结,一日倒了台,还记得这份托付的也只有您老了。」

哈哈一笑,高凤道:「人心冷暖,世态炎凉,你入宫这些年了还看不透,就说眼前的昭德宫,贞主儿在日何等风光,而今不过是一残破院子罢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昭德宫,闻听这里竟然是昭德宫,宪宗帝皇贵妃万贞儿所居之处,丁寿不由感慨万分,若说孝宗和慈寿张太后是大明皇帝一夫一妻的模范,那弘治皇帝的老子成化皇帝就是祸福与共的典型了,土木之变后景泰帝即位,英宗迎回虽被奉为太上皇,实囚禁于东苑,还被有心人扯出个「金刀案」,朝不保夕,作为英宗太子的宪宗皇帝境遇如何可想而知了,那时与他相伴的便是大他十七岁的宫女万贞儿,待得后来英宗夺门复位,驾崩后宪宗登基,万贞儿被封为贵妃,从此专宠后宫,待得成化二十三年病逝,宪宗哀叹「万妃去了,朕亦不久人世」,于同年驾崩,谁能想到往昔风光无限的昭德宫如今荒凉到只有两个太监看守。

刘瑾默然良久,才摇头笑道:「谢高公公开导,瑾受教了,可惜人生一世,若什么都放得下,除非是死了。」

第八十二章弘治死因

西市法场,人头攒动,都想看看那么大胆子闯宫的白莲妖人什么模样,王玺和郑旺押进刑场,面容自若,郑旺已然吃了定心丸,自己死了将来还是个皇亲,还有什么可计较的;王玺一想起那日在地牢里被人往要害上刷鱼鳞的情景就心惊肉跳,如今能死个痛快才是求仁得仁,二人这份镇定从容让看惯了法场上面无人色死囚的京城老少爷们暗地里一挑大拇哥:纯爷们。

仁和公主府,彩霞引着被放回来的齐世美驸马来到公主寝房外,轻敲门扉,道:「殿下,驸马爷和公子都回来了。」

房内传出仁和虚弱的声音,「晓得了,良儿没受什么罪吧?」

「没有没有,」齐世美在门外急忙道:「北镇抚司没有难为我们,良儿只是受了些惊吓,如今在房中静养。」

「那就好,这次你们也吃些教训,以后在府中安分守己就是了。」

齐世美连连称是,迟疑道:「公主,你的声音怎么不对?」

「还不是被你们父子气的,本宫放低了身段给那位皇嫂说小话,才把你们这对惹祸精放出来。」仁和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连声赔罪,齐世美道:「劳公主费心了,我来看看公主病情如何。」说罢手按房门便要推门而入。

「不用,」仁和一声怒喝,吓的齐世美一激灵,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彩霞把他带走,少在本宫眼前碍眼。」

彩霞眼神示意,齐世美随她而去,瞧着佳人今日行路不同往日,两腿夹紧,莲步轻抬,腰身扭动如弱柳扶风,婷婷袅袅,不由色心大起,伸手向那挺翘处摸去。

挥手将他魔爪打掉,彩霞神色古怪道:「驸马,这阵子奴婢身子不方便,您见谅。」

屋内陈设依旧,凤凰古琴仍静静躺在案几上,妆台前铜镜耸立,四扇乌木屏风后,天家贵女仁和大长公主摆出一副临盆的姿势,费力的将药粉涂到红肿不堪的两片蜜唇上,当指尖刚一触碰到肿的快要滴血的皮肤时,突如其来的酥痛感让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羞恼的啐道:「害人的小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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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正堂。

一个叫丁寿的小坏蛋正不遗余力地向刘瑾推荐梅金书,当事人梅金书则低眉不言,一副宠辱不惊的儒医风范。

刘瑾坐在交椅上以拳支着下巴不言不语,待丁寿说累了,才轻轻开口道:「咱家听说过梅大先生的大名。」

啊,那我刚才费什么劲,丁寿茫然。

站起身子,刘瑾从袖口掏出一页纸,「咱家这有一份方子想请教。」

哦,一听有药方,梅金书来了兴趣,双手接过细细瞧了起来,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怎么,方子有何不妥么?」刘瑾盯着他道。

「学生惭愧。」梅金书也是有秀才功名的,比靠着剽窃才混到同进士出身的丁寿可强了不少,「这方中药物皆是大发之物,想必定是名医所开,医治疑难杂症才敢如此用药,在下自愧弗如。」

「若是平常人身患小恙服用呢?」刘瑾追问道。

「啊?」梅金书一愣,恼道:「那便是庸医杀人,身体强健者或可迁延月余,本元亏损者十天之内必死无疑。」

一把抓住梅金书手腕,刘瑾寒声道:「若人已死数月,可能分辨其所患病因?」

梅金书傲然道:「只要肌体尚存,断无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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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辆毫无装饰的马车在寂静无人的长街上奔驰,丁寿与梅金书对视一眼,看向坐在正中闭目养神的刘瑾,三人如今都身穿黑色兜帽斗篷,刘瑾带二人出来也未言明去处,心中不免惴惴。

忽听马匹长嘶,车轮顿止,有人高声喝道:「什么人夜闯皇城?」

充当驭者的柳无三抛出一面腰牌,守卫禁军客气道:「原来是东厂柳大铛头,快快开门放行。」

马车奔驰而过,一名守卫低声道:「头儿,不查验一下车里什么人。」

「东厂大铛头驾车,还能有什么人在里面。」门头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没眼力的手下。

「难道是东厂刘公公,他为何不走东安门?」

一个爆栗打在十万个为什么的手下头上,「笨蛋,刘公公本职是内官监掌印,这内官监可不就在咱北安门内么。」门头已经自行脑补的为刘瑾找好了理由。

此时刘瑾带着二人下车穿过北安中门,来到一处大殿外,一个宦官小跑过来,行礼道:「刘公公,已经安排好了,寿皇殿内守灵的内侍都已调离。」

刘瑾点了点头,大步而入,在那宦官引路下穿过三道牌楼,来到正殿前,昏黄的灯火下,一尊一人多高的厚重棺椁躺在殿中,刘瑾眼神示意,梅金书会意而入。

事到如今,丁寿如何还不知殿内是谁的棺椁,弘治皇帝没有先兆英年而丧,皇泰陵是驾崩后才开建的,陵址为司礼太监戴义和钦天监推荐的施家台,修到一半时吏部主事杨子器上奏皇陵金井出水,为不祥之兆,其他监修皇陵的大臣宦官皆不承认此事,最后由司礼太监萧敬复查确认金井并无出水,皇陵才继续修建,时间便耽误了下来,无陵可入的孝宗皇帝便一直停灵在寿皇殿内。

看着梅金书推开棺椁,将身子探了进去,丁寿感到自己又陷进一桩宫闱秘事,不由挠头,看刘瑾面沉似水仰望星空,不敢上前多言,南望万岁山重重黑影如同怪兽据伏在皇城内,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倒真想去看看百年后那棵吊死了崇祯的老槐树如今什么样子。

不到半个时辰,梅金书出了殿门,刘瑾转身沉声问道:「如何?」

梅金书拭净手,缓缓道:「病因风寒,死因药不对症。」

闻言刘瑾咯咯笑了起来,「咱家就知道,短短八天,大行皇帝从发病到晏驾只有八天时间,这其中定有蹊跷……」

站在刘瑾身后的丁寿发觉老太监背在身后的右手屈指成爪,暗道不好,老太监动了灭口的心思,抢声道:「太医院连接内宫外廷,却尽是徒具虚名的庸医,此番正好让金书帮公公看顾一二。」

刘瑾闻言一声冷笑,身形飘动,丁寿阻止不及,暗想如何才能向梅退之交代,不想却看见那个引路的宦官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无三,将今夜从北安门到寿皇殿值夜的人都给灭掉,别露了行藏。」

柳无三躬身领命。

老太监的心狠手辣让丁寿暗暗咂舌,一指大殿内的棺椁,轻声道:「督公,那这个……」

「哼哼,把消息放出去,其他的就不用咱爷们操心了。」

第八十三章三个条件

奉天门,早朝。

「伏思大行皇帝,平昔节膳寡欲,善养天和,纵感风寒,岂宜遽尔至此,风闻原命医人用药非当之所误也,虽九重深邃莫知其的……」

年近八十的吏部尚书马文升语调悲凉,言辞恳切,老大人因年纪太大,耳目不灵,弘治朝时便有意辞官,因弘治挽留,思及多年君臣相得的情分,迁延至今,如今听传闻先帝崩殂只因庸医之故,当即上本求恳严查。

「臣等哀恨尤深。且朝廷设置太医院衙门,访取天下名医,授以大官,养以厚禄。又设御药房于内府严密之地,尤选上等之医,日支酒饭,正为调理圣躬之用。今臣等风闻之言,内外相同,臣子之恨,何忍遽已。合行拿送法司追究,节次所用药饵,有无当否,拟罪如律,上请发落。」

「岂有此理!」听闻自己老子是被庸医坑死的,小皇帝恼怒到极点,「详查,必须详查,着锦衣卫将太医院一干人等……」

「陛下慎重。」谢阁老出班道:「马尚书所言不过市井风闻,岂可为凭,且医者用药乃本分所在,倘因此定罪,天下还有何医敢为病患用方。」

英国公张懋闻言当即黑了脸,大声道:「《大明律》早有所载,若医者致患者死,可经别医鉴别,若非故意害人,以过失杀人论处,禁止行医;若故违本方诈取财物,计赃以盗窃论,因而致死者,斩。谢阁老,难道这大明律都是为常人而设么?庸医有误人主,应以大不敬论罪。」声若洪钟,吐沫星子几乎喷了谢迁一脸。

老国公出面,谢迁有些发憷,没法子,这老儿底子太硬,他爷爷张玉跟随太宗起兵靖难,战死沙场,老子张辅平定安南,随英宗出征殁于土木堡,他自己九岁即国公位,掌兵权几十年,根红苗正,虽说如今朝堂上文官势大,可也没有跟整个武将勋贵集团硬顶的道理。

李东阳忙出面打圆场,「英国公所言极是,此事干系重大,是应详查……」拦住张口欲言的谢迁,继续道:「谢学士的意思是慎重而行,不如交由都察院,由多方会审,以正视听,陛下以为如何?」

只要能查出结果,正德倒没想太多,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刘瑾在朝堂上一直冷眼旁观,待散朝后独自而行,文官们也不耻与他为伍,都离得远远,忽听得背后有人招呼,「刘公公留步。」

转身看却是李东阳,刘瑾笑道:「李阁老有何见教。」

「不敢,只是有一事请托公公。」李东阳环顾左右,「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僻静处,李东阳捻须笑道:「此番都察院审理太医院众人,戴都堂年老力衰,想必应由刘宇主审,不知可否毋将太医院诸人以大不敬入罪?」

刘瑾脸上挂着笑意:「刘大人乃是马尚书举荐,刘阁老信重的人物,何须请托于咱家,况且妄进御药,以英国公所言,实乃大不敬罪,岂能随意开脱。」

宛如狡猾的老狐狸般,李东阳笑道:「经了牟斌一事,谁又看不出刘宇已是公公夹袋里的人物,再说老夫劝公公莫以十恶定罪,也是为公公着想。」

「哦?」,刘瑾白眉一挑,「愿闻其详。」

「太医院进药和内廷就脱不开干系,司设监掌印张瑜掌太医院事,大行皇帝龙体违和,便是他奉旨召医,」李东阳轻笑一声,「这张瑜听闻是陕西人,刘公公提拔乡党向来不遗余力,不知这位张公公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是靠谁的力……」

听到张瑜名字时,刘瑾脸色就是一变,待李东阳说完又恢复如初,「那又如何,损害圣体,便是咱家亲娘老子也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李东阳拱手,「公忠体国,老夫佩服,但有一句俗话不知刘公公可曾听过?」

刘瑾下巴微扬,示意他说,李东阳轻轻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好一个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李阁老将人犯送进都察院而不是锦衣卫,怕担心的就是这个吧。」刘瑾阴着脸说道。

「三木之下,无供不得,锦衣卫的手段老夫也有耳闻。」李东阳颇为得意。

「咱家想想太医院一干人等再带上兼管着他们的通政司,谁能有这么大面子,对了,素闻院判刘文泰私下与谢李二相交厚,莫不是他。」刘瑾斜眼看向李东阳。

李东阳脸色大变,刘瑾呵呵笑道:「东厂的手段李阁老想必还没见识过吧,都察院咱家的确不能为所欲为,但略微关照哪个人一二还是办得到的。」

略微沉吟了下,李东阳捋着长须道:「公公有事不妨明言,老夫虽人老力薄,有些事还是能略尽绵薄。」

「哈哈……」刘瑾放肆的拍着李东阳肩膀,道:「李相,你知道咱家最喜欢你哪点么,万事你都晓得可以商量,不像那二位,一个死板守旧,一个只会动嘴皮子。」

李东阳苦笑:「蒙刘公公厚爱,东阳受宠若惊。」

刘瑾面色一整,道:「第一,收缴皇庄归入户部之事休要再提,皇上的钱袋子不是做臣子的该打主意的地方。」

李东阳点了点头。

「第二,你那位兵部尚书的同乡裁撤传奉官之事立即停下,皇家恩典岂能轻废。」

皱了皱眉,李东阳点头道:「老夫会和东山商议此事暂缓。」

「第三,撤回各地镇守太监的事就此作罢。」

「刘公公,你这三条句句都是先皇遗诏,老夫难办的很啊。」李东阳终于忍不住了。

刘瑾满脸嘲色,「李相,这所谓的遗诏究竟怎么档子事您三位阁老还不清楚么……」

第八十四章内外交接

「咣当」,御史台大牢的监门打开,又快速合拢,牢房内的一个胡须灰白的老者刚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随后又渴望寻觅那缕一日不可多得的阳光。

「哗楞」「哗楞」一阵手镣脚铐摩擦声响起,一个身穿囚衣的五旬老者进了牢内。

「刘兄,你过完堂了?」老者急切问道。

曾经的太医院判刘文泰点了点头,走到角落里的草堆上大喇喇躺了下去。

老者急的直跺脚,「你到底怎么说的,快告诉老朽啊。」

「实话实说呗。」刘文泰躺在杂草上说道。

「你说老朽没经诊治便给先皇开方进药?」老者吓得脸如土色。

刘文泰不耐烦的将身子转向内壁,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完了,完了,想不到我高廷和行医数十年,唯一坏了的一条性命,竟是皇上,我这一家老小尸骨无存啊。」昔日的御医高廷和老泪纵横。

哭的正伤心,忽听刘文泰一阵轻笑。

「你笑什么,当初是你告诉老夫皇上病情,撺掇老夫开的虎狼之药,是你害死的老夫,呜呜……」高廷和哭道。

「是我告诉你的没错,可你若不是想着不经诊治就能医好龙体,在皇上面前留个神医的美名,岂会乱了诊病的规矩,不请脉便胡乱开药?」刘文泰坐起身来转头说道。

「你,你,我,我……苦命的女儿啊!」支吾了几句,无言可对,高廷和继续嚎啕大哭。

老儿哭得凄惨,刘文泰也是心生不忍,走过去温言劝道:「好了高兄,无须徒自伤春悲秋,你我未必一死。」

「如此大罪,不死还能如何?」高廷和呜咽道。

「这场富贵没搏成,是你我兄弟时运不济,可若没有点根基,我又怎会让你老兄轻蹈险地。」刘文泰颇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待怎样?」高廷和又燃起希望。

「事到如今也不瞒你,小弟我朝里连着二位阁老,宫里也有人脉,即便当今太后面前某也是说得上话的。」

「那是你,老夫上面又没人照应,单单大不敬的罪名就是十恶不赦啊。」高廷和继续抽泣。

「你我相交数十年,岂会让你独自担罪,外面已经给传了话来,你我定罪为交接内官。」刘文泰悄悄说道。

「内官?谁?」

「张瑜啊,他收了某的好处,将你我引进宫为皇上诊病,除了他还能是谁。」

「不对啊,你当初不是说是受了……」高廷和略一思索道。

「高兄,你若还想活命就按某说的做,有些事最好烂到肚子里。」刘文泰冷冷地说道。

看着刘文泰一副阴狠毒辣的表情,高廷和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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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祷雨斋戒,偶感风寒,命司设监太监掌太医院事张瑜与太医院议方药,张瑜私与刘文泰、高廷和不经诊视,辄用药以进,先帝遂弥留……」

药方明摆着,诊疗过程有大批宫人可作证,瞒也瞒不住,何况这几人自己交代个底儿掉,正德皇帝看着奏本咬牙切齿,「不为人子,不为人子,朕要诛他们满门。」

李东阳道:「陛下,都察院量刑定罪为几人交接内外,罪不及亲。」

「那又该当何罪?」正德拍着桌子道。

李东阳道:「其罪当斩。」

「那就马上拖出去砍了。」小皇帝怒吼着。

「刘文泰服侍成化、弘治两朝,念其劳苦,臣意令其免死戍边。」看着趋向狂躁的朱厚照,谢迁又开言道。

「什么?!」正德先是惊怒,随后哈哈大笑,笑得眼中带泪。

三位阁老面面相觑,他们都做过小皇帝的老师,朱厚照的性子清楚不过,即便是拍桌子瞪眼,从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自认这回让他吼着发泄一下,最后还是会按他们的意思办,没想到小皇帝如今竟这幅模样。

正德笑够了,无力的靠在龙椅上,「几位爱卿,父皇在日都以先生辈相称。」

「先皇仁厚宽宏,臣等惶恐,感激不尽。」几个老头齐声道。

举着奏本,正德戏谑道:「如今父皇被庸医所害,你们竟不思报仇,反替凶手开脱。」

三人对视一眼,谢迁硬着头皮道:「先皇厚待,臣等百死莫报,但若以私情夹于国法,这也非先皇所愿」。

「朕不要你们夹杂私情,就以交接内外该如何论罪。」正德突然拔高声音道。

这时司礼监掌印王岳匆匆赶来,「启禀陛下,太后有口信转给陛下。」

「说。」正德眼皮都没抬。

「太医院判刘文泰昔有进药之功,可免其死罪。」王岳低下头道。

冰冷的眸子扫向了众人,正德咯咯笑道:「来的好及时,好啊,刘文泰免死,其他人呢,刘瑾,你说张瑜怎么办?」

「改斩刑为凌迟,令宫人观刑,此为交接外官的下场。」刘瑾咬牙道。

正德点点头,扶案轻轻道:「几位爱卿,高廷和呢?」

扫了刘瑾一眼,这阉人对同乡真下得了手啊,刘健也狠了狠心,切齿道:「西市问斩,女眷充入教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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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高高刑架树立在广场中,二十四衙门之一的司设监掌印张瑜被挂在架上准备行刑,观看的不再是好奇心重的京城百姓,而是万千宫人。

刘瑾看向刑架,神情复杂,闻听旁边一声冷笑,「刘公公对自家同乡也是铁面无私,真是吾等楷模呀。」

转首见是司礼监掌印王岳带着范亨、徐智一干貂珰面带不屑,立在一旁。

不理他言,刘瑾走近刑架,张瑜面如土色哀求:「刘公公,救我呀。」

「大行皇帝到底怎么回事?」

「真的不知道啊,刘文泰和高廷和是因奉皇命编修《本草》熟识,只不过修理御药时小的和通政司右参议丘珏贪墨了银子被弘治爷晓得了,惹得先皇不满,刘文泰就找到我说借万岁爷生病之机进药以此固宠,我就鬼使神差的听了他的。」张瑜叫着撞天屈。

「你……」刘瑾恨铁不成钢,「咱家看在同乡份上让你掌管御药房和太医院,你却为了点银子……,你也配是陕西人!」

言罢转身就走,听得背后张瑜惨叫,看着周遭宫人或惊恐,或愤怒,或不屑,甚或有的物伤其类,刘瑾拉紧了身上的猩红大氅,缓缓吐出几个字:刘—文—泰!

第八十五章杀人灭口

虽已到了巳时,天色仍是灰蒙蒙的,朔风正紧,驿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一个老驿卒烫了一壶烧酒,就着两碟小菜,自得其乐。

这驿差弁卒终日奔波辛苦,每日所得银不过二分,听着虽不多,除却一身衣食尚够八口之家嚼裹,实打实的公务员铁饭碗,后来崇祯皇帝诛灭魏忠贤,被东林党忽悠着撤了东厂和各地税监,等国库见底时候反应过来想再派人出去收税,被东林大佬连口喷了一脸与民争利,没办法,没本事开源就只能节流,索性裁撤驿卒,于是一个李姓驿差丢了工作,一怒之下自主创业,若干年后把自己老板逼得上吊,完成了大明版屌丝的华丽逆袭。

老驿卒「呲溜」又干了一杯酒,嘟囔咒骂这鬼天气,怕是要下大雪,忽听得有人进来,抬头看是两名解差风尘仆仆,手里拎着哨棍,还各拿着一扇枷锁,其中一个喊道:「赶快安排房间,让爷们歇歇脚。」

「得嘞,马上给您安排一间。」老驿卒麻利地站了起来应和道。

另一个不满意了,「不长眼啊,安排两间,我们哥俩一间,这位爷一间。」

老驿卒错愕的看着二人身后身穿囚衣的刘文泰,「这是流犯啊?」

解差神色不善,「让你安排就安排,哪那么多嘴。」随后换上一副笑脸,「刘爷,天色不好,咱就在这歇息一阵子,等这阵风雪过了再上路,您看可好?。」

刘文泰点了点头,随口道:「二位,咱们还没出直隶,这样招摇不好吧。」

「瞧您说的,闵部堂交代一路上好好照顾,哪个多嘴我们哥俩把他蛋黄子挤出来下酒。」说罢那解差恶狠狠的看向那老驿卒。

驿卒人老成精,岂是没有眼力见的,当即装作什么也没见,安排好房间,请几位入住歇息。

寒风凛冽,吹动窗棂,发出「古达古达」的声响,刘文泰站了起来,看向窗外,神色不宁,「午时快要到了……」

一辆囚车缓缓驶向西市刑场,高廷和披散着头发,没再哭泣,嘴里神神道道的念叨着什么,一直到了刑场,验明正身,一身红衣的刽子手掀起他的头发,露出脖子,他忽然仰起头来,大声吟道:「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刀光起,人头落……

刘文泰看着天色,叹息一声,「高兄,对不住了。」转过身来,身后桌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人。

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刘文泰随即笑道:「您老怎么来了?」主动上前帮其倒了一杯茶,那人看着茶杯并不答话,眼神中一缕寒光扫过。

两匹快马疾驰而来,来到驿站处勒缰而住,白少川一蹙眉,「有血腥气。」

丁寿与他立即下马,一进驿站便看到那老驿卒倒在地上,白少川低下身子探其鼻息,丁寿闪身进了客房。

刘文泰歪倒在椅子上,了无生机,唯尸体尚有余温,浑浊的眼球中充满了惊讶之色,似乎不相信对方竟取了自己性命。

白少川从外间走进,摇了摇头,「站内驿卒与押解他的解差都死了。」

缓缓站直身子,丁寿道:「外表无伤,內腑俱碎,一招毙命,干净利落,凶手是位内家高手。」

「如今这案子活口都没了,还有谁能知道点内情?」白少川眉尖轻攒。

二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教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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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隶属礼部,始建于唐代,又称教坊,是朝廷的礼乐机构,奉銮之下设左右韶舞,左右司乐各一人管理,朝廷大礼所需乐舞都由教坊司提供,其所辖乐户分妓家和乐家,都属贱籍,哪怕以前官宦世家,贵为王侯,一入教坊,世代为娼,当年靖难之后,便有许多建文遗臣家眷被贬入教坊。

直到宋元,教坊司所辖官妓尚有服侍官员饮宴的职责,待宣宗皇帝开展扫黄运动,禁止官员狎妓,这些官妓便开始转向民营,面向社会开放,官员们有火没处撒,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推动下,除了自家豢养歌姬,还催生了另一职业,相公堂子开始兴起。

如今华灯初上,教坊司各处行院丝竹阵阵,已到了迎来送往的时辰,一处院落内,一个身穿皂衫,头戴绿色角巾的汉子冲着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道:「怎么回事谭婆子,她还不松口?」

那妇人徐娘半老,姿容秀美,略施脂粉,身上穿的也是粗衣布衫,陪笑道:「臧头儿恕罪,这姑娘性子烈,逼得太急了怕是要出事。」

「少他娘的来这套,三贞九烈的爷们见多了,耽误今晚上接客,你也是知道这里规矩的。」汉子恶狠狠道。

妇人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臧头放心,误不了您的事。」

这时前院有人喊道:「臧头,前面有大爷点了您唱曲,妈妈叫您快点诶。」

「知道了。」汉子啐了一口,暗骂:「成天就知道催命,老子臧贤也是戏台上响当当的名角,跑到婊子窝里受这份闲罪。」骂咧咧的向前院走去。

见那汉子走远,妇人叹了口气,端了些酒菜推开一扇房门,走了进去。

房内一名妙龄女子伏在桌前掩面而泣,听得房门响动,吓得一下跳起,那胸前丰盈跟着微微颤动,待看清进来的同是女子,才手抚胸脯,长出口气。

「高姑娘,先用点饭吧,别亏了身子。」妇人劝道。

冷哼一声,女子扭过头去。

叹息一声,妇人将托盘放到桌上,在女子身边坐下,「高姑娘,既入了教坊,便要认命,你这般倔强苦的终究是自己。」

女子拍桌而起,「我高晓怜出身书香门第,家父乃是堂堂御医,岂能如你们般自甘下贱,任人作践。」

「自甘下贱……」闻言那妇人面露凄色,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高晓怜见了也是不忍,「这位,哦……姐姐,我也不是说你,你莫要伤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晓怜口出无心,自罚一杯。」

发觉失态,妇人用绢帕快速地将泪水拭净,摇了摇头,强笑道:「你说的没错,身为大同巡抚夫人,如今却做着生张熟魏的营生,确是下贱。」

啊,高晓怜惊得檀口大张,巡抚一地的封疆起码身上都挂着佥都御史甚或都御史的头衔,至少四品大员,自己引以为傲的爹爹不过是太医院八品御医,冲击太大,高小姐有些反应不过来。

「先夫获罪,我母女二人被贬入教坊司,抄家之时我缠住官差,让女儿逃了出去,自家到了这烟花之地,也绝过食,寻过死,奈何他们总有千般手段让你生不如死,几番折腾,寻死不成,也便认了命……」眼泪又夺眶而出,拭都拭不完,妇人索性不再擦,「如今唯一念想,就是有生之日能再见女儿一面。」

高晓怜感同身受,眼泪如断线珠子垂下,「我宁可一死……」

妇人垂泪:「这些人不会让你清白的去死,高姑娘你就认命吧,莫再痴心妄想……」

高晓怜还要再言,感觉身上一阵燥热,心中似有百蚁噬咬,脑中一阵迷糊,「你在酒里面放了什么?」

「也是为了你好,高姑娘,在这地方女孩家第一次糊涂些比清醒了好。」妇人面带愧色。

「当」的一声房门推开,臧贤哭丧着脸指着高晓怜,「二位爷,人在这儿呢。」

捏着他脉门的丁寿一松手,他才倒抽着冷气捂住手腕来回跳脚,白少川踏步而入,眸子扫过二人,看向高晓怜,「你是高晓怜?」

高晓怜鼻息咻咻,面色潮红,却不答话。

白少川看出不对,待要上前细看,猛听得窗棂破裂,一道黑影跃入,抬手三道银芒飞向白少川。

在唐门面前玩暗器,可称得上班门弄斧,白少川折扇一张一合,银芒已然不见,那黑衣人一按腰间,一把软剑应手而出,剑锋直刺高晓怜。

第八十六章坐等风起

剑风嘶嘶,好似毒蛇。

如今高晓怜身子软绵,哪还有力气躲避,妇人一声尖叫,丁寿脚尖一挑,一个锦凳挂着风声向黑衣人砸去。

黑衣人剑势不变,劈空一掌欲将凳子劈开,不料丁寿这一脚劲力非凡,锦凳之威更在他掌力之上,二者相交,一股痛彻心扉的疼痛从掌上传来,一声闷哼,剑势不由一缓。

丁寿顺手将高晓怜拉倒身后,白少川鞋尖用力,两枚蚊须针无声无息射入黑衣人环跳穴,黑衣人不支倒地。

一脚踢飞长剑,白少川抓住黑衣人衣领,「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一声冷笑,转瞬间一阵抽搐,口鼻内流出黑血,白少川大惊,捏开他的嘴仔细观看,发现那人后槽牙内藏有剧毒,方才用力咬开药包,毒发而亡,失望的松开尸身,「死士。」

身后丁寿却没有如往常般调侃几句,白少川心中生疑,不由扭过头去。

见丁寿搂着身材高挑的高晓怜,女子衣襟散乱,两条修长玉腿不自然的绞在一起,双手不知羞耻地搂向丁寿,轻哼道:「我……我要……」

丁寿把着脉门,看向白少川,「这人不对劲。」

白少川冰冷的目光扫视妇人,那妇人吓得花容散乱,跪下道:「她服了行院里的合欢酒。」

「解药。」三铛头懒得废话。

「没有,只要男女交合便可……」看着如同花痴般的高晓怜,她又担心道:「二位爷请快点搭救高姑娘,这药性烈,时间久了怕会坏了心智。」

白少川看了看丁寿,又眼神示意的向绣榻上瞥了眼,丁寿讪笑地摸了摸鼻子,「这不好吧,要不白兄勉为其难来一次。」

轻哼了一声,白少川走出屋外,对着身后跟着出来的妇人道:「你留下看顾。」便「蓬」的一声关了房门。

「这……」妇人因年齿渐长,干得也是劝人从业的差事,这样闺房内帮着扶肩推股的活计莫说早前还是官眷,便是进了这勾栏也没做过。

「你还愣着干什么?」丁寿喝道。

妇人吓得一哆嗦,跪倒在地,「奴婢听从大爷吩咐。」

「扶她上榻,把衣服解了。」

妇人应了声,便过来帮高晓怜解衣,其实这时的高晓怜衣裙早已散乱不堪,里面大红肚兜都已露出,除掉长裙,那藕色的丝绸亵裤已经浸出了一片水渍,轻薄布料下已然可见黑色阴影。

随着衣裙一件件离体,丁寿打量眼前如同美玉雕成的曼妙胴体,性感瘦削的锁骨,饱满尖挺的胸部,长而笔直的大腿,丰满浑圆的臀部,全身上下显现出一种诱人的魅力,胯下之物已不觉怒涨,快速地除去身上衣物。

「啊」的一声惊呼,去净高晓怜衣裙的妇人扭过身见那硬直挺翘的巨物不由掩口惊呼,丁寿见怪不怪,得意的用手指将宝贝向下一压,随即松手,反弹而回的巨物啪的一声打回自己小腹上,颤巍巍的一阵抖动,晃得妇人一阵眼晕。

躺在绣榻上的高晓怜一手揉弄自己雪白玉兔,一手已探向下身,如今那嫣红玉门内已是水光熠熠,随着她手指探入,鼻腔内散出一声诱人呻吟。

丁寿走到近前,将她手指挪开,将那巨物抵住那诱人凹陷,腰身轻挺,几乎未曾用力便如同被旋涡吸进一般将那肉龟吞进,高晓怜猛地坐起,双手紧搂住他的脖颈,下身自己用力挺起,丁寿只觉得龟头处刚遇阻碍,便随着她搂倒自己的力量破关而入,高晓怜舒服的一声长吟,连破瓜之痛都没了感觉,反倒是丁寿被那处子的最后关隘顶的眉头轻皱。

高晓怜方才只觉得花心处骚痒难忍,空虚的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塞入,如今感到一根火热粗长的巨物瞬间填补了那处空虚,强烈的满足感刺激的她不住挺腰扭胯,口中发出满足的嘶喊。

她这般尽情发泄,丁寿却是被她抱紧,挺动不便,索性搂紧玉体,一个翻身,将她置于身上,乐得她自己耸动快活,下体不时向上猛挺几下,逗的玉体轻颤,高声呻吟。

看她如此癫狂,妇人心中愧疚自责,怕她从床上跌落,便跪倒榻上扶住高晓怜肩膀,高晓怜如今下身充实,两手却空落落的难受,顺势便将妇人抱在怀里,将俏脸埋进妇人怀中。

这一下不由勾动妇人心弦,这女娃怕是与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吧,妇人母性情怀大动,解开衣襟,露出成熟妇人才有的丰满胸乳,高晓怜檀口轻张,将那葡萄般的乳头含了进去。

妇人一声轻哼,蛾眉轻蹙,不知是不是太大力被咬痛了,随即面露慈爱之色,轻抚高晓怜秀发,将她抱在怀里,这一幕母慈女爱,若不是夹杂着阵阵呻吟的淫靡之声,倒也算一副人伦美卷。

丁寿正闭目享受处子紧窄玉壶带来的包裹舒爽,两手摩挲着光洁修长的玉腿,忽觉身上女体挺动势缓,睁眼看见的便是这一幕情景,嘿嘿一笑,便将黑手伸向了妇人那肥厚圆臀。

妇人感受到外敌来袭,不愿放弃眼前美卷,也不敢阻挡魔手游走,丁寿隔着布裙感受成熟妇人不同少女的丰满身子,犹嫌不足,大手用力,衣裙破裂,露出里面雪臀玉股。

刚想进一步深入,丁寿忽觉肉柱忽如被袋子勒紧般,玉壶内肉壁一阵蠕动,原本埋在妇人怀里的高晓怜脱口一声娇啼,一股热流从花心涌出,无力地伏倒在丁寿胸膛,细腻的肌肤上布满细小汗珠,双肩及胸前泛起一阵诱人潮红。

处子泄身的快感丁寿岂能轻放,一个翻身将娇躯按在身下,抬起她双腿夹在肩头,将那沾满汁液的湿滑肉棒顶住穴口,一个用力再度挺入,如狂风骤雨般快速抽动起来。

女子高潮不同男子,只要保持刺激不断,便能不断登顶,在丁寿大力抽送下,高晓怜雪臀悬空,无处躲避,被一次次的送入高峰,「啪啪……」肉蛋拍击臀峰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噗呲噗呲……」的摩擦声,高晓怜身子一阵挺动,挂在丁寿肩膀上的十根脚趾忽地张开绷直,又是一股热浪涌出……

「啊……啊……不要停……大力点……」螓首连摇,云鬓散乱,淫声浪语从昔日的大家闺秀口中不断喊出。

「不行了……涨……受不了……呜呜……」下身被不停的肆虐,开始的舒爽到其后无意识的呻吟,最后因泄身过多又被肉棒堵住阴户不得宣泄的滞涨感终将高小姐逗弄的哭泣起来,粉拳捶打着身上男人。

丁寿仍在不断的冲击下享受花心包裹如婴儿吮吸的快感,对这哀鸣啼哭只做浅吟低唱,兴致高昂,身后却有两团丰硕靠了上来,妇人靠在他肩侧轻吻着他的肩头:「再做下去怕是会伤了她身子,奴家伺候爷可好?」

看着身下玉人不堪征挞,丁寿也是担心做的过了再问不出什么来,反手将身后丰满身子抱了过来,抽身而退,随着巨物退出,花心淫水如同决堤般泄出,绣榻被褥湿了大片,两条大腿内侧湿漉漉的一片,巨大的宣泄快感让床上佳人又发出一声满意的呻吟。

抬起妇人下巴,丁寿细细端详,见她眼角虽有细纹,却还难掩秀色,难得浑身上下肌丰肤白,有着少女未有的成熟风韵,手按螓首,向下推去,妇人会意的蹲下身子,不顾肉柱上满是淫液,大张檀口吞裹起来。

闭目享受妇人口舌在肉龟上的扫动,女子口技不算高超,偶尔贝齿还会刮擦肉棱,丁寿不耐,拉起妇人伏在圆桌上,将紫红肉龟在那肥厚肉唇处轻轻摩擦,清楚地感受到妇人身子绷紧,一声轻笑,挺枪而入,「唔——」突如其来的巨物一下进入大半,妇人身子被顶的向前一耸,忙用双手抓住桌沿,稳住身子。

丁寿没想到这妇人穴内竟会如少女般夹紧,两瓣肉唇夹吮着肉棒根部,竟不亚于贻青二人带来的快感,显是肥田荒芜,许久未经开垦,二爷今日便老牛推车,好好耕耘一番。

下了决心,抓住柔软腰肢,用力一顶,巨大棒身尽根而入,填满了肉穴内的每一丝空隙。

硬挺火热的肉棒让妇人那久旷的躯体又酸又软,「爷,奴家许久未做了,请您怜惜则个。」

伴随着妇人的娇呼,又是大力一挺,随手一掌拍在妇人肥臀上,「放心,爷疼你。」

「啪」的一声肉响,随着妇人痛呼激起一波臀浪,腔内瞬间一紧夹裹的丁寿好不舒服,食髓知味的又是一掌,再一次地肉壁吸吮爽地二爷身子一颤,于是「啪啪啪」拍击声不断,那雪白大屁股在一波波肉浪中密布掌印,不一会变得通红。

妇人先是大声呼痛,发现自己痛叫只是引得丁寿更加疯狂,便强忍疼痛,咬紧牙关,紧抓桌沿的两手背上青筋凸显,勉力承受着背后重击,臀后疼痛与腔内酥麻的交替刺激,猛地身子一抖,伏在桌上呼呼喘着粗气,丁寿伏在玉背上,肉龟缓缓研磨花心,掌心按住圆臀,啜着她的耳垂,轻轻道:「方才受苦了,对不住。」

许久未有人温言相向,妇人竟有些失神,随即感到臀部掌心有热流涌过,方才肿痛感已渐渐消失,随之升起的是花心酥痒,「爷,奴家想要……」

轻嗅着妇人体香,调笑道:「想要什么?」

「想要爷大力干奴家。」一来情欲难忍,二来也是风尘中打过滚的人物,妇人倒是放得开。

直起身子,将她上身轻轻托起,握住两个因俯身更显巨大的乳瓜,丁寿腰身用力,耸动加剧。

「啊……啊……」胸前久违地快感夹杂着腔道内火热充实的撞击,将妇人久旷的身子不住推向高潮,「奴……不行了……出来了……」

腔内肉棒猛然一涨,花心深处被一股热精喷射,妇人身子猛地一抖,热浪再度涌出,「好……好舒服……」

伸手抚摸颈项,用手指轻挑着她的耳垂,「你叫什么名字?」丁寿淡淡问道。

「奴家……」仍旧沉浸在欢愉中的妇人只想好好睡一觉,迷迷糊糊答道:「奴家谭淑贞。」

可随后听到的话语却让她一下惊醒。

「你可有个女儿唤作周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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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雪终究在夜里下了起来,纷纷扬扬,京城内顿时冷了许多,东厂之内,身披轻裘的刘瑾翻动手掌烤着火炉,丁寿在他身前不远处垂手而立。

「高廷和的女儿知道的也不多,只道其父与刘文泰相交莫逆,高廷和曾言刘文泰有宫中大人物引荐,此番开方用药也是受了刘文泰的唆使……」丁寿禀告道。

刘瑾轻哼了一声,「张瑜算不得大人物。」

丁寿欲言又止,刘瑾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事,说吧。」

「属下查了刘文泰的根底,这人原是通政司四品右通政,因给宪宗进药,致损圣体,降为太医院院判,又构陷前吏部尚书王恕,致其蒙冤,降为御医,后因给当今太后进药得以圣宠,复职院判,主编《本草》,此番又害了大行皇帝龙体,如此之人,致促两朝圣寿,寸磔也不为过,可朝中内外尽力为他开脱,若非路上被人灭口,此人未必不得善终……」丁寿忿忿而言。

「你觉得他百死不足以偿?」刘瑾轻笑道。

丁寿点头。

「可皇上也不能随意处置了他。」

丁寿无言,刘瑾站起身来,打开屋门,一股寒风卷着雪花飘进,吹得丁寿一个激灵,整个人倒精神了许多。

「庙堂凶险,更甚江湖,刘文泰背后有一张大网,牵一丝而动全身,原想着抽丝剥茧,却被人把丝给断了,哼哼……」

刘瑾摇头笑笑,「一个刘文泰,保住了皇庄、传奉官和各地镇守,细算下来,这局算是平手。」

「那下一步又该如何?」丁寿问道。

「等。」刘瑾伸出手去,雪花落入手掌,转眼就化为雪水。

丁寿不解:「等?」

「戴松厓死了。」刘瑾伸手的姿势没变。

好一阵子丁寿才反应过来刘瑾在说戴珊,不由纳闷,左都御史戴珊一直老弱多病,不能理事,他若不死才是奇事,好端端提他作甚。

「刘健七十有二,吏部马文升年近八十,兵部刘大夏、工部曾鉴、刑部闵珪都过古稀之年,户部韩文六十有四,李东阳与谢迁年轻些,可也近花甲,朝堂上遍布颛颛老朽,墨守成规,怎知少年天子锐意进取之心,哼,弘治爷对今上寄予厚望,当年东宫讲师一十九人,皆是重臣名士,今上重情念旧,对这些老师怀着师生之情,可这些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倚老卖老……」

「所以如今我们只有等,等到君臣师生的情分越来越淡,等到万岁忍无可忍,等着机会地覆天翻……」手掌一翻,刘瑾手上雪水倾倒而下。

丁寿喃喃道:「那还要等多久……」

「用不了多久了,」刘瑾背过手去,带着淡淡笑意看向飘散雪花的大明夜空,「瑞雪兆丰年,弘治年终是过去了,正德年就要来了……」

丁寿跟着刘瑾向外望去,仿佛化身雪花,俯览山川,北国大地,已是一派银装素裹。

越过草原瀚海,距离大明遥远的莫斯科公国,索菲亚公主如愿以偿将自己的儿子瓦西里伊万诺维奇送上了大公宝座,看着冉冉升起的双头鹰旗帜,索菲亚公主仿佛看到了千年帝国拜占庭再次荣耀复兴……

踏过碧波巨浪,葡萄牙王国的第一任印度总督阿尔梅达率领二十艘战舰和一千五百名士兵沿着郑和西进的航线向东方驶来,他的怀中揣着一本三年前在里斯本出版的《马可波罗游记》,书中前言写道:想往东方的全部愿望,都是来自想要前去中国。航向遥远的印度洋,鼓动了对那片叫做中国的未知世界的向往,那就是要寻访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