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汉宫日暮 第六章、珠胎暗结
长秋宫一处大殿内,两只高大的铜熏炉烧得正旺。外面滴水成冰,殿内却是温暖如春。
程宗扬双手抚膝,端坐榻上,望着下方的「差役」,不禁又是纳闷,又是好笑,「你们这玩的是哪一出?」
坐榻前方两名「差役」不是旁人,正是惊理与何漪涟。她们穿着皂衣,手边摆着五色大棒,唇上还贴了两撇小胡子,打扮得就像两个娇俏的隶徒。
旁边摆着一张书案,一名「师爷」坐在案后,却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的夫人阮香琳。而卓云君这位太乙真宗教御,则脱去道袍,换了青衫,扮成一名给师爷打下手的书吏。
最让程宗扬惊讶的是,这里面还有一张熟面孔,那厮下巴光溜溜的,一脸桀骜不驯的傲气,居然是中行说!
他狐疑地看了小紫一眼。这死太监以往仗着身为天子的亲信,没少找自己的茬,眼下刘骜死得不能再死,自己大获全胜,没顺手砍了他就是好的,居然还敢往前凑?再看那厮的嘴脸,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一点都没有当孙子的觉悟,照样一脸傲气。
中行说腰间一边别着竹尺,一边带着拶子,手中还提着一面铜锣。他「咣」
的敲了一声锣,尖声道:「带人犯!」
惊理与何漪涟同声道:「威武……」话音未落就笑成一团。
「闭嘴!」中行说喝斥道:「审案呢!严肃点!」
两女赶紧收起嘻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太监本来都伤得快死了,不知他吃了什么仙丹,短短两天时间就又活蹦乱跳。也就是一两天,她们已经充分了见识一个没有眼力价的死太监能有多惹人烦,这货不但粗暴跋扈,嚣张放肆,啰嗦嘴碎,还他妈的特好管闲事,所作所为简直是罄竹难书。
廊外铁链声响,罂粟女当先入内,她手中拖着一条铁链,后面一名妇人脖颈被铁链系住,像母狗一样四肢伏地,跟在她后面爬进殿内。随着身体的爬行,那妇人纤软的腰臀像蛇一样扭动着,柔若无骨,媚态横生。体态妖娆,容貌艳丽,正是襄城君孙寿。
她扬着头,蛾眉微微颦紧,脸上的表情似泣非泣,似笑非笑,羞中带怨,忧中含喜,各种神态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将狐媚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孙犯!」中行说尖声喝道:「襄邑侯吕冀阴谋弑君,罪在不赦!你身为吕逆正妻,可知罪!」
「启禀老爷,」孙寿对着榻上的主人,娇滴滴道:「吕逆谋逆之事,犯妇全然不知,还请老爷开恩,饶恕犯妇。」
孙寿做作了姿态,娇呻声柔媚入骨。程宗扬看着有趣,一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道:「饶了你吗?」
「谋逆大罪,按律要夷三族。」扮成「师爷」的阮香琳说道:「无分主从,一律斩首。」
「阮师爷,」孙寿泫然欲滴地道:「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阮香琳怔了一下,「昨晚怎么了?」
「昨晚阮师爷找到奴家,说只要奴家乖乖听话,让师爷快活一番,就有法子免去奴家的死罪。奴家听了师爷的话,应许了下来。昨晚奴家趴在草垫子上,撅着屁股让师爷弄了半宿,阮师爷,你难道都忘了吗?」
阮香琳俏脸一红,「昨晚又不是我一个。」
「奴家被蒙住眼睛,除了师爷,不知道旁人还有谁。」
「啪!」中行说举起竹尺,毫不客气地往孙寿脸上抽了一记,「你身为襄邑侯正妻,堂堂襄城君,竟这般不知羞耻!还要不要脸面了?」
孙寿白晰的脸颊顿时红了一道印子,她脸上媚意丝毫未改,吃吃轻笑着像是撒娇一样说道:「入狱成了犯妇,不管哪位狱卒都是大爷,什么身份啊,地位啊都是假的,只有身子是真的。渴了要水,饿了要食,冷了要衣,可能拿来换衣食的,也只有这具身子。要说脸面,牢狱里头,贱奴这只白嫩嫩的屁股才是脸面。
若不是贱奴的屁股能给诸位大爷寻乐子,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程宗扬失笑道:「这些话都是哪儿来的?」
小紫笑道:「她们问了北寺狱和诏狱的人,又添油加醋,编出来的。」
阮香琳生气地说道:「昨晚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都说好的,威逼勒索的是卓奴。」
阮香琳担着一个妾的名份,结果被那些奴婢有意无意地抱起团来针对,如今连一个罪奴都压制不住,不禁心下恼怒。
「可能是这贱奴记错了吧。奶奶别生气。」何漪涟笑着岔开话题,「孙犯,你说你下边的脸面生得标致,还不露出来,让老爷看看是真是假。」
孙寿双手伸进衣内,妖媚地褪去下裳,伏在地上,转过身子,将那只白腻如脂,欺霜赛雪的粉臀高高翘起,对着主人。
众女笑道:「这脸长得好生标致。」
听到众女的调笑,孙寿愈发卖力,她双手抱着屁股,一边妖娆地扭动着,一边将白生生的臀肉掰开,露出中间仿佛涂过胭脂一般,红艳欲滴的肛洞和蜜穴,在众人面前扭腰摆臀,淫态横生。
小紫笑吟吟道:「我问你,吕冀的脱阳散是哪里来的?」
眼前雪滑的美臀一颤,臀缝间那只娇嫩的肉孔猛地收紧,打了个哆嗦。
程宗扬微微挺直身体。洛都之变的缘起正是天子驾崩,可刘骜的死因至今仍然是个谜。各方势力在洛都打成一锅粥,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天子为何暴毙,程宗扬也是此时才听到脱阳散。
孙寿颤声道:「奴婢不是有意欺瞒主子……」
卓云君嗤笑道:「傻瓜,你如今在紫妈妈身边伺候,生死都在紫妈妈一念之间,即便天子因你而死,只要妈妈高兴,就能护得你周全,用得着怕成这样吗?
话说回来,你若还怀有二心,就是天王老子也护不住你。」
「奴婢知道了。」孙寿道:「那脱阳散是贱奴闲来无事,照一张古方炮制的。
原本只当是助兴的药物,用过才知道会死人。贱奴不敢再用,剩的一些,都被襄邑侯拿走。奴婢也不知道他会用在天子身上。求主子明鉴,奴婢对他们弑君的事,真的是毫不知情。」
中行说两眼血红,嘶声道:「是谁下的药?」
「奴婢真不知道。」
卓云君咳了一声,「带证人。」
一名戴着貂蝉冠的内侍被带进殿内。一进门,他就一头扑到地上,一边玩命的磕头,一边一迭声地说道:「小的罪该万死!求主子饶小的一条狗命,好给主子当牛做马,伺候……哎哟!」
中行说抡起竹尺抽在他脸上,「就你屁话多!」
卓云君道:「张恽,是谁给天子下的药?」
张恽捂着脸道:「是襄邑……逆贼吕冀!都是他!那个狗贼丧心病狂,指使昭阳宫的内侍下药,毒害天子!」
「吕冀为何要毒害天子?」
「是天子亲政,触了吕逆的忌讳。还有……还有……」
「说!」
「还有昭阳宫的赵昭仪。吕逆那厮,活脱脱就是个色中恶虎,天生淫魔啊,他自从见过赵昭仪,就心怀鬼胎。毒杀天子当晚,便在昭阳宫强暴了赵昭仪,色胆包天,罪该万死!」
程宗扬眼角跳了一下,「你们伪造赵昭仪自尽的假像——把人藏哪里了?」
「吕逆假造赵昭仪自尽,其实打算把人带回侯府,长久奸宿。昭仪被他喂了药,昏迷不醒,不久就被襄邑侯府的人运走。再后来,小的就不知道了。」
程宗扬不禁心下佩服,这吕冀真是好胆量,强暴了天子的嫔妃还不够,居然还收入府中,打算长期霸占,真是不怕死啊。不过话又说来,如果赢的是吕氏,别说一个昭仪,就是皇后赵飞燕,也只能被他拿在手中任由摆布。
对于刘骜之死,程宗扬基本上是一种旁观漠视的态度。刘骜死得虽冤,但也算自寻死路。但对于这位赵昭仪,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了。毕竟友通期是自己送入宫中的,自己是有责任保护她的周全。
「她人呢?找到了吗?」
「在襄邑侯府的密室找到了。」惊理道:「她被人下了六识禁绝丹,假死的时间过久,如今还没有醒。」
六天还没有醒?程宗扬道:「六识禁绝丹不是能自行化解吗?」
「六识禁绝丹分别禁绝六识,一次服用一种,对人并无大碍。但她被人喂下至少三种以上,剂量又大,必须要有解药才能解开。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假死数日,再拖延下去,只怕……」
「会死吗?」
「倒不会死,只是禁绝的六识怕是不能再恢复。」
程宗扬心下一沉,禁绝的六识不能再恢复,意味着友通期即便活着,余生都将目不能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那不就成植物人了吗?对一个花季女子来说,这简直比死还难受。
「吕冀既然把人带走,应该已经备好解药。解药呢?」
诸女的目光都落在张恽身上。张恽哭丧着脸道:「也许……大概……或者,可能……会不会……掉哪儿了?这兵荒马乱的……」
小紫笑道:「请光明观堂的女神医上来吧。」
义姁冷着脸被带进殿内。
程宗扬狐疑地看着她,难道她能解开六识禁绝丹?说实话,程宗扬对义姁自称的光明观堂身份还有些怀疑。自己接触过的光明观堂门人,无论小香瓜、潘姊儿,还是师师,不管聪明还是笨拙,都有种超脱凡尘的气质。可这个义姁给自己的感觉……她在自己面前的冷傲态度之下,似乎总有一丝隐藏很好的市侩。并不是说市侩不好,毕竟自己也是个市侩之徒,但光明观堂能教出小香瓜那种弟子,义姁表现的附炎趋势,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义姁扫了下身赤裸的襄邑侯夫人一眼,然后看向小紫,她与这个少女接触时间极短,但从旁人恭顺到谄媚的态度中,就能看出这位紫姑娘的不凡。但她并不担心,因为自己有足够的底牌——比六识禁绝丹的解药更重要。
义姁满怀信心等着那个少女开口,然后就听她问道:「那个脱阳散的方子,是你给孙寿的吗?」
义姁眼中透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孙寿,然后道:「是。」
「为什么?」
义姁以为是孙寿透出的口风。有道是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堂堂汉国封君,襄邑侯夫人,落到眼下这步田地,还不忘拖自己下水,义姁也不准备再给她留什么体面,毫不掩饰地说道:「襄城君背地里招揽面首,多有不如意之处,因此想寻一个床笫间壮阳寻欢的方子。是我学医不精,误用了一张古方。出事之后,我就让她毁了方子,免得再害人性命。」
「真奇怪,吕冀手里为什么会有六识禁绝丹呢?」小紫一边说,一边大有深意地看着义姁。
这少女没有追问脱阳散,反而又转回六识禁绝丹上,思路如此跳脱,倒把义姁原本准备好的腹稿搅得七零八落。义姁心头一阵发紧,孙寿毕竟是吕冀之妻,而且众所周知,吕冀有惧内的毛病,天知道他透露了多少消息,比如六识禁绝丹的来历。
义姁迟疑了一下,「那些六识禁绝丹是我闲暇时炼制的。」
「果然好厉害呢。」小紫笑道:「你做一个我看看。」
义姁抿紧嘴巴,过会儿道:「这里没有材料。」
「有材料你就能做出来吗?」
义姁硬着头皮道:「能。」
小紫勾了勾手指,雪雪立刻跑过来,吐出一堆药瓶。
「这是六识禁绝丹的材料,你来做吧。」
义姁勉强道:「没有丹炉。」
小紫抬手一拂,「你连六识禁绝丹用哪些材料都不认得,还能炼出六识禁绝丹来吗?」
义姁目光游移不定,她方才情急之下,一时口不择言,此时已经后悔不迭。
忽然间手上一紧,却是中行说那个前任天子的心腹太监拿出拶子,套在她指间,接着一脚踹在她膝弯。
义姁修为被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被他一脚踹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紧接着发出一声凌痛的惨叫。
中行说与义姁作为南北二宫主人的心腹,彼此间早就势同水火,有这个机会落井下石,绝不肯错过。他扯住拶子两端的系绳一收,竹制的拶子发出细微的破碎声,几乎将义姁的指骨生生夹断。
「是庞白鹄!」义姁凄声叫道:「广源行的商人一直在巴结吕冀,吕冀说要一种让人假死的药物,庞白鹄就送了几颗六识禁绝丹,放在我处。」
中行说一点都没有作为外人的觉悟,冲卓云君道:「都记下来!」好像他才是管事的一样。
卓云君摇了摇笔,「你明知道庞白鹄死在乱军之中,才这么说的吧?」
中行说被她点醒,狞声道:「好个贱婢!到了这时候还不老实!」说着又要用力。
「等等!」程宗扬喝止他,问道:「庞白鹄送了六识禁绝丹,解药呢?」
十指连心,义姁痛得额头渗出一层细汗,颤声道:「没有解药。」
「没有?」
义姁忍痛道:「庞白鹄他们给襄邑侯讲行商时的奇闻异事,提到有人对付仇家,把仇家的妻女禁绝六识,做成活的器物。襄邑侯动了心思,向他索要,打算用在赵昭仪身上。」
「活的器物?」小紫道:「把赵昭仪做成活死人吗?」
「是。」
「这么说,你们明知道她用过六识禁绝丹会变成活死人?」
「是。」
「故意不备解药?」
「是。」
小紫道:「你和广源行有什么关系?」
义姁呼吸一窒。
小紫也不催问,只把雪雪抱在怀中,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
阮香琳咳了一声,开口道:「带胡犯。」
耳畔银铃声响,胡情和孙寿一样,四肢着地爬进殿内,区别在于孙寿还穿着衣物,她却是从头到脚一丝不挂。胡情在吕雉身边的时候,只是个相貌普通的寻常妇人,此时露出狐族本色,却是妖媚异常。她肌肤白如牛乳,腰臀曲线完美得惊人,胸前两只的乳球又白又大,沉甸甸摇晃着,殷红的乳头被银环穿透,挂着一对银铃。
她一直爬到小紫身前,然后抬起媚艳的玉脸,用红唇亲吻女主人的脚底,神态恭顺无比。
小紫一边用白玉般的脚趾逗弄她的唇舌,一边道:「光明观堂的弟子,为何会入宫,成了太后的心腹?」
「回主子,」胡情翘着舌尖,娇喘细细地说道:「吕雉早年间曾与燕姣然结识。义姁持燕姣然的手书来访,又有些医术,吕雉就留她在宫里。奴婢后来才发现,她与晴州那些商人暗中来往。」
义姁辩解道:「我下山途中,曾给人治病。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人是广源行一名执事。广源行听说我被太后留下,就想通过我,与吕冀结交。这些事我都已经一一禀明太后,并没有暗中交往。」
「你入光明观堂之前呢?」胡情毫不客气地揭穿她,「如果我没猜错,当初送你去光明观堂的人,就是广源行那位庞执事吧。」
此言一出,义姁终于为之色变。
程宗扬这会儿总算听明白了,义姁很可能幼时被广源行收养,或者干脆就是被广源行买走的。当年光明观堂迫于岳鹏举的压力,答应为她培养两名绝色,不知为何会挑到了义姁。不过与另一个被挑中的乐明珠不同,义姁没有进入内门,而是和李师师一样,被列为外门弟子。
时过境迁,岳帅消失,当年的承诺自然作废。义姁也已成年,按照光明观堂的惯例下山行医,入世修行。靠着医术和燕姣然的手书,义姁顺理成章地留在永安宫,成为太后的心腹,结果又与广源行的人拉上关系。
导致天子暴毙的药物居然出自光明观堂弟子之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消息传扬出去,对一向看中名声的光明观堂都是重大打击。自己能不能以此为借口,把小香瓜勒索过来呢?
程宗扬正想得入神,忽然听到殿中众女齐声呼道:「威武!」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阮香琳那位师爷认为义姁不老实,发话要打她板子。程宗扬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义姁言语不尽不实,是该好好打一顿。
中行说也嫌拶子不过瘾,捋起袖子喝道:「往死里打!棒子给我!」说着伸手就去夺惊理的赤色大棒。
惊理不乐意了,「干嘛抢我的?」
「我替你打,你还不乐意?缺心眼儿吧!」中行说从旁边的五色棒中抄起一根,对义姁喝道:「敢害天子!反了你了!」
「等等!」义姁叫道:「你们打死我,谁来救治赵昭仪?」
阮香琳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义姁心一横,扬脸道:「有件事忘了告诉诸位——赵昭仪已然有孕在身,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便是一尸两命!」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怔住。
过了一会儿,阮香琳道:「打啊!怎么不打了?」
中行说拖起大棒,像条忠犬一样护在义姁身前,「谁敢打!来啊!从我身上踩过去啊!」
程宗扬一手抚着额头,同样被这个消息震得不轻。刘骜后宫那么多妃嫔,多少年连个鹌鹑蛋都没生下来,友通期才入宫几天,居然就有孕了?偏偏还是在刘骜死后才爆出消息,简直是个黑色笑话。程宗扬不禁想起当日的市井传言,友通期克父克母克兄克弟——这边有孕,立马就克死丈夫,还真是一点都不耽误。
程宗扬拍案道:「这件事谁都不准往外说!」
张恽「啪」的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小的什么都没听到!」他这会儿怕得要死,已经「畏罪自杀」的赵昭仪不但没死,而且还怀了天子的骨血,这个消息传扬出去,立刻就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按照他的经验,只下封口令哪儿够呢?灭口才是常理。灭旁人的口,这位主子可能还得算一下值不值当,像自己这种毫无价值的人渣,根本就没有活命的理由。
张恽猜得没错,程宗扬正阴沉着脸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处死算了。
最后他还是长吸了一口气,收起杀心。这些天来,洛都死得人已经够多了。
张恽先是跟随吕氏,吕氏失势,又投到刘建门下,这样一个双重叛逆,丧了两次家的丧家犬,可以说是举世皆敌,出了这座殿门,就是死路一条。杀他容易,可无非是徒增杀孽。
「六识禁绝丹你能解开吗?」
义姁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说道:「能!」
程宗扬看了义姁一会儿,然后道:「你的解毒丸还吃着的吧?」
义姁脸色有些发青。
「我不管你隐瞒了什么,也不在乎。」他挥了挥手,「你去照料赵昭仪吧。她若醒不过来,你也不用活了。对了,她已经死过一次,以后不要再称昭仪。改名友通期,称期夫人。」
「是。」众人齐声应下。
唯独中行说道:「为什么不叫友夫人?还有,为什么要改名?你瞧你编的这名字,有点女人味吗?再说了,圣上有子,乃是天下之大幸!应该立即禀告皇后殿下,立赵昭仪肚里的孩子为天子!」
程宗扬恨不得踹他一脚,「你是猪脑子?你怎么解释她是怎么活过来的?把真相揭出来,让天子再丢一遍脸?退一万步说,其他事全都摆平了,你就能确定她怀的是男孩?万一是位公主呢?」程宗扬冷笑道:「说得再诛心一些,当上天子,就真比一个市井百姓快活?立一个未出生的胎儿为帝,你是为天子的骨血着想,还是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着想呢?」
中行说脸涨得通红,梗着肚子还要再争论,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你如果闭嘴,我就允许你跟着一同去照料期夫人。不然,就算她顺利生下子嗣,我也有办法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天子仅存的骨血。」
中行说脖子梗了半天,终于愤愤闭紧嘴巴。